《星星知我心》改柯易叶

2、快乐星球

　　我们每个人小时候都写过一篇作文——《我眼中的宇宙》。我交上去的内容如下：
　　宇宙在我眼中就像个千疮百孔的粪球。人类就像蛆虫一样从这一头拱到那一头，今天从这里钻进去，明天从那里钻出来。我们是多么的幸福，又是多么的不幸，自以为穿越了无尽的距离，其实不过是在屎里打了个滚。
　　作业提交后，老师很快进行了一次家访，和乔谈了很久，走的时候悲怜地看我。
　　“海音的抑郁期可能比其它人要早很多。”他对乔说。
　　那时我还不太懂这个词的含义。

　　晶体植入后，有能力干预生长进程。每个人可以选择自己希望停止生长的时期——只要申请者能负担得起经费。如今满街俊男美女，连中年以上外表的人都不太常见。
　　我的邻居艾丽对于才一百多岁的我一下子就把外表固定在二十四标准岁很不能理解。“海音，你有古亚裔血统，看起来会比较年轻。可将十四标准岁到十八标准岁这段最水嫩的时期一下子跳过去，还是很可惜啦。”
　　“我现在也很水嫩。”
　　“话是没错，不过在很多人眼里，过了十五岁的女孩子，就是老女人。”
　　“那是变态。” 跟活了差不多和乔一样久，仍停留在十四标准岁外表的人，讨论正常的两性关系是困难的事情。艾丽是典型的古欧白人血统，金发碧眼，皮肤不太好但是发育得很早。她胸丰臀翘，手脚纤长，布丁般诱人。如果她发现我在十四标准岁胸口完全是海平面，会很理解我的选择。
　　艾丽有些尴尬：“海音，我知道你和伯恩关系不太好。但是你这算人身攻击，他有权去投诉你。”
　　对待喋喋不休、不请自来指手画脚的人，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艾丽，作为我的房东，你有权利来检查我的生活健康程度。可如果你再继续逼迫我接受你的世界观，我只能搬走。”
　　能够独自出去旅行之前，我本可以和乔一起住。但他见不惯我换男友过勤，我受不了他非人的门禁制度。为了不使关系破裂，遵从社区协调人的建议，我们在五十年前分开居住。由于懒，我搬到枯树街后就没换过地方。我见过不少不般配的情侣，房东艾丽和伯恩是最不和谐的。伯恩身高六尺三英寸，是个体重二百六十磅的壮汉。我一直怀疑伯恩对艾丽有胁迫，但是五十年过去了，他们仍然在一起。
　　“海音，我没这个意思。你别生气。”
　　“好的，我也很抱歉，可能反应过激了。”
　　“今天发生什么了，你从空港回来？乔又没批准你的请求吗？”
　　我趴在她腿上：“没有。我像被困在这里。”
　　“你马上就要达到规定的年龄了，不过是半年嘛。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不是吗？其实我不太理解你急于离开明兰的原因啦。如果我幼年时期也能在全宇宙数一数二富庶美丽的星球长大，会觉得幸福死。你不知道我和伯恩费了多大力气，才取得居留权……”
　　“我今天在空港碰见西蒙了。”
　　艾丽惊讶道：“他又来了？你们分手有二十年了吧，我以为他要去别的地方很久呢，结果好像我每周都能在明兰不同的场所看见他。”
　　我沉重道：“别说你，我上个星期在模拟城市还碰到他两次。”
　　“难为你了——一直以为你们会成为伴侣！他想避开你时可以去星系任何地方，你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忍受他入侵明兰。你跟乔讨论过这个问题吗？你们可以离开明兰去稍微远点的星球度假，回来几百年都过了。”
　　“乔的女朋友不会同意，她在这里有生意。而且他很欣赏西蒙，不喜欢我把关系处理得那么僵。”
　　“奥，可怜的海音。”艾丽捧住我的额头轻轻亲吻一下，“再等半年吧，时间过很快的，我保证。”

　　晚上我开始工作，才发现系统发来封提醒邮件。因为讨厌随时有视讯接入，除了乔的联络，我都屏蔽了。
　　点开邮件，是一份语音警告。
　　“一级警告：明兰发现索兰星人活动踪迹，已经有二十三位受害者失踪。参与社交活动，请注意核实对方身份，不与可疑人士单独约会。若有任何线索，请立即联系国防部。”
　　邮件还附了关于索兰星人罄竹难书的作恶的报告。我草草浏览一半，恶心得看不下去。简单的说，索兰星人是一个食人种族，具体怎么吃产生哪些危害，至今成谜。但是幸存者的陈述报告里都描述得很夸张很惨烈，一般点的说他们是长着獠牙的巨大怪兽，夸张点的说像一团漂浮的鼻涕（鬼才信这个，现在拟态技术这么成熟，用原型见人的都是特型明星）。不过暂时没有任何官方报告核实过这些信息。也正是因为他们这种特殊行径，当年索兰星人被招安加入联盟的时候就被限制仅能以本族人为食或者必须征得被食人同意（会同意的都是大脑发育不全的估计），而且需接受很严格的行迹追踪和随机无需理由的检查。基本上，各个星球都不太想为了所谓的联盟的平等和博爱原则，消耗自己的运营费用去招惹索兰星人，往往直接暗中拒绝他们入境。所以据说索兰星人最后内耗很严重，不少成员是饿死，种族人数剧减，逐渐成为一个边缘种族。到后来谁也不知道这一族的人还剩多少、流窜到哪里了。
　　因为乔爱念叨，我向来注意交往人的家庭背景。我很快把这条莫名其妙的警告丢到脑后，开始专心工作——派对策划。这份工我做了三四十年，来钱快，费时短，自由时间也多。
　　机械已经接手所有枯燥、乏味的工作，高福利的星球体制，将人从沉重的生存负担重中解脱出来。
　　明兰人生存的唯一目的，是快乐。整个星球上，无尽的派对、不停歇的娱乐、永不打烊的商圈——所有工作的核心就是制造快乐。到明兰来的异星人，也是为了寻乐子。他们往往流连忘返，费尽心思也要留下来。
　　而我为了挣脱，已快要到崩溃边缘。身处众人称颂美丽、完满的仙境，我是为了什么不快乐？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