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霁天晴》自由的绿地

21、爱的初体验

　　二十一
　　那天上完晚自习，霁儿和云楹照旧一起回家，在路上大声的说话，大声的笑，玩得不亦乐乎。在一个转弯处，霁儿发现他们的后面，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她们，仔细一看，居然是夏初。
　　“云楹”，霁儿小声的叫她，“告诉你一件事，不过你不要高兴得晕过去。”
　　“什么？”
　　“你的白马王子在后面呢。”
　　“什么白马王子？”云楹满不在乎的说道，霁儿狡黠的看着她，她几乎惊得叫了起来，“是夏初？”
　　“小声点，别让他听见了。”
　　“他怎么会在后面？”
　　“我怎么知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该怎样就怎样。”
　　霁儿看着云楹忐忑不安的样子，只想笑。秋天的风已经带着些许凉意，空气中混合着木兰的清香，此刻的他在干嘛？是否穿着沾满颜料的T恤衫和褪了色的牛仔裤，刚刚画完了一幅画，拿着茶站在窗前，和她享受着同样的良辰美景？

　　之后的几天，夏初每天晚上都会跟在她们后面，如果她们快了，他就会骑快点；如果她们慢了，他就会骑慢点。谁心里都明白，这肯定不是碰巧遇上的，因为她们两个都是课代表，通常要收完全班同学的作业才能下课，下课时间比一般人晚，如果每天晚上都遇见的话，那只能说，是他刻意的。
　　云楹慢慢从甜蜜转向担忧，毕竟家长和老师整天把早恋的坏处放在嘴边，云楹是个中规中矩的孩子，真要冲破传统教育的束缚，对于她需要很大的勇气。
　　很多年后，当霁儿已经为人母，有次在网上她看见一段视频，是一档外国电视台的节目，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拿出了一封信，说是写给另外一个小女孩的，信里说我和你有那么多的相同点，我爱你，你不选择我你一定会后悔的。他说完，全场的大人热烈鼓掌，他们鼓掌并不是他们多认可他心中的爱恋，而是赞扬他的勇敢。霁儿看着小男孩那张稚气的脸，一开始还觉得幼稚可笑，可慢慢的眼泪却涌了上来，大人以为小孩不懂得爱，而他们何尝又懂得孩子间的爱。其实不管是什么年纪的人，都应该遵循自己内心的感受，诚实的面对自己，并学会尝试面对由此所产生的责任或后果。不光是爱情，还是其他，都因如此。

　　可云楹的担心并没有成为现实，他只是陪着她们，始终没有说什么，这样一跟，就过了一年，转眼他就高三了。
　　有一天，云楹问霁儿：“这个世界真的有人只是默默的对你好，而不期待你同样的对他好吗？”
　　霁儿想了想说，“是有这样的人。”
　　“对一个人好，不是就为了别人也对你好吗？”
　　霁儿低下了头，她心底也有一个这样的人，他离她很遥远，可是他始终在她的身边，当她健康快乐，他便将自己变成飘散在你周围的空气，无色无味；当她悲伤难过，他会以自己的方式作出回应，就像冬天的太阳，温暖不灼热。
　　“他真的喜欢你吗”云楹看着她的眼睛问。
　　霁儿先是一惊，但也泰然处之，云楹是她最好的朋友，真没有骗她的理由，“我不知道这是否称得上喜欢，可是我会把他放在我心里，就像我和他一起保守着一个秘密，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这样就足够了吗？”
　　“不够，可是无计可施。”
　　云楹的笑有点苦涩，霁儿以为她肯定想到了夏初。

　　霁儿成为了同学们眼中风风火火的学生干部，性格开朗、深受器重。唯一的缺点就是爱迟到，总是在上课铃响的前一秒，犹如恶鬼在后面追赶一样冲向自己的位置。那天中午，由于跑得太快，她只觉得喉干唇燥，心想有个阿拉丁神灯的话，就让它变罐饮料出来。只是随便想想，霁儿也笑自己的幼稚，可是真的在抽屉里发现一罐可乐。
　　霁儿忙问邻桌的康敏，她在她的耳边说：“是夏初让我放的，他说你下午走得急肯定口渴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霁儿撇了撇嘴，又一想，肯定是要毕业了，终于想对云楹采取行动了。这家伙，自己去和云楹说呗，难道想拉拢我，让我去说。“他给我是什么意思啊？”霁儿问。
　　“亏你平时自认为聪明，你自己想。”康敏笑嗔道。
　　霁儿心想，我可不能得罪他，这一年，多亏他的鼎力协助，包办了《凤仪山》的全部插画，他甚至改变了画风去迁就他们的小书。虽然是因为云楹的关系，但是得人恩果千年记，她还是很感激他的。碰巧，那天晚上，云楹因为生病，没有来晚自习，霁儿想不如就去和他说清楚，看着云楹最近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估计也是因为夏初就要毕业，对两个人将来何去何从的担忧吧。
　　晚自习后收完作业，霁儿就踏上自行车出发了，夏初每次都是在街边的大榕树下等她们，就去那里和他会合。只见街灯下，夏初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康敏站在他的旁边，霁儿这才想起康敏和夏初都是美术兴趣小组的，可是康敏在，她怎么说啊，于是她兜到树后，想等康敏走后自己再出去，却不巧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师兄，回去吧，我刚才看见霁儿走了。”
　　“再等等吧。”
　　霁儿如被雷击中一般，这一年来，他等的竟然是她，她到底有多傻啊，还拼命把他往云楹那边凑，待云楹春心萌动，她才发现他喜欢的竟然是自己。她心一惊，像做贼般骑着车向夜幕飞奔而去，她不知道夏初和康敏会不会看到自己仓皇逃脱的样子，她心里很乱，几时开始的，为什么会这样？云楹是否知道？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最近她情绪低落，对她爱理不理的，难道就是因为她明白了真相吗？思路打开了，才发现这并非空穴来风，其实是有迹可循的。每次他跟她说话，脸上便绯红一片；每次她在文学社里滔滔不绝，总可以看见台下他温暖的目光。他其实对她很好，可是她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她是云楹朋友的缘故。
　　她的心已经满了，装不下任何人，可是，她不能失去云楹，这样她又一无所有了。

　　第二天，霁儿如往常一样去找云楹一起上学，云楹的妈妈惊讶的说，云儿上学去了，你没和她一起吗？
　　霁儿觉得心里冷飕飕的，她最不情愿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不想伤害云楹的，她明白那种心被掏空的感觉，她不想让她的好朋友试。如果当初，不是她会错了意，云楹会喜欢夏初吗？如果她早点明白夏初的心意，云楹会越陷越深吗？
　　这一天是云楹领早读，霁儿看着云楹的侧脸，静静的看着她沉静的脸，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那是个画中的女子，却被一滴水化开，越来越模糊……
　　课间的时候，霁儿主动去找云楹，问她的病好些了没有，云楹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放学后，文学社开例会，夏初将画好的插画直接交给了霁儿，平时他是交给云楹的，霁儿没有问原因，只是默默的收下了，他的眼眸如黑夜里的森林神秘莫测，霁儿不敢看。
　　他说：“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霁儿低着头跟他出去，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真的有人会对一个人好，而又不索求回报的吗？”他问。
　　霁儿只觉得一阵昏眩，原来那天云楹的问题，是替夏初试探她心里是否喜欢着别人。云楹果然已经知道了。既然这样，就都说清楚吧。
　　霁儿刚想说话，他就打断了她：“就说是还是不是。”
　　“是。”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我明白了，美好的感觉留在心里也是一样的。”
　　霁儿还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没有必要了。

　　夏初最后考上了心仪已久的美术学院，霁儿还是每天和云楹一起上下学，可是霁儿知道，她和云楹已经没有办法回到过去懵懂无知的岁月，她们从来没有再讨论过夏初，就好像这个人忽的从她们的生活中消失，可是霁儿知道云楹的一部分已经被夏初带走。那年暑假，云楹骑着自行车来找霁儿，神秘的说我们去参加一个聚会吧，有人想见你，霁儿猜想定是夏初的毕业聚会，她没有挑明，就跟着她去了。
　　那是一个在公园里举行的烧烤活动，刚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夏初看上去神采飞扬，他还是和过去一样，和云楹一起就特别的放松和健谈，但是只要她一走过去，他就约束起来。既然这样，霁儿就自己走到了边上玩，有一根树杆横躺在地上，霁儿尝试着跳上去，可是每次都滑下来，她一个人玩得高兴，夏初不知道几时走到了她的身旁，这下轮到她紧张了。
　　“你真是自得其乐，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玩呢？”
　　“有时候我喜欢独处。”
　　他看了看她，微微一笑，然后轻轻一跳，稳稳的跳到了树杆上。
　　“你是怎么做到的？”霁儿兴奋起来。
　　“你试试，我扶你。”
　　“好。”霁儿一跳，夏初拉住了她的手，两人都没有站稳，一起掉了下来。他看着她涨红的脸，轻轻的笑了，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明媚的五官上，有种奇异的光彩，他的双眼皮弯得特别好看，这是霁儿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他，心不由得砰砰的跳了起来，他是个温柔的人，如果霁儿和云楹一样在正常环境下长大，如果她的心不是已经伤痕累累，如果一树不是给了她像毒药一样致命的感情，她想她会喜欢他的，可是现在，他的阳光已经无法照进她心中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