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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你是不聪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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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霁儿就这样抱着一篮子的白兰回到了南方外婆的家。再怎么勤奋的给纱布加水,白兰还是慢慢枯黄,就像是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无法阻挡的自然规律。
爷爷去世的消息在霁儿回去的第三天便传了过来。霁儿相信爷爷为了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和病魔作斗争。她一个人默默来到沙滩上,看着海,从早晨到晚上,又剩下她一人了。非凡、涤青,还有一树,他们会否和她一样仰望天空,像她思念他们一样思念她?
剩下的,可能只有不聪了。
9月1日,如期开学,霁儿一身素色的骑着自行车去学校。她不敢想象阿丰和慧中送她第一天去上小学的情景,可是越是不敢想,记忆却越是不可收拾。她想埋怨自己的记性太好,可是发现比起回忆的痛苦,更害怕的是遗忘。
去得比较早,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周围的同学都很热情,大家兴致勃勃的做着自我介绍,有的似乎已经发展为无话不谈的知己,霁儿也发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只是微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在一群朝气蓬勃、衣着艳丽的少男少女中,她越发显得清冷。
回去做完作业,依然是练字,最近她爱写苏轼的《江城子》,用很小的楷体来写,写了一次又一次,却觉得越写越不能释怀。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昨夜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抽出蓝色的信纸,想写封信给不聪。这时才发现,她对他,似乎和过去不一样了。过去,下笔千言;而现在,不知如何下笔。他为什么不想让她知道不聪就是一树呢?这个问题苦苦纠缠住她,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霁儿的生活还是那么波澜不惊。唯一有变化的是新来的班主任任命她为语文课代表。班主任姓夏,刚从师范学院毕业,圆圆的还略显稚气的脸蛋,一双丹凤眼,微微一笑,就全挤成了一条线。同学们都很喜欢这位年轻的夏老师,可是家长们却略有微词,他们总觉得年轻的老师没有经验,整天和学生嘻嘻哈哈的没有威严。
夏老师一上任,就观察到霁儿。如若按传统老师的观点,大概就是个不讨喜的非主流孩子,而夏老师却不这么认为,她的字体工整清新,她的人从容恬淡,如一朵朵静静绽放的白兰,世上的纷繁复杂都与她无关。如果没有一点经历,是做不到这点的。夏老师发现霁儿写文章很有特点,她细腻敏感心思如发,看待事物往往有同龄孩子没有的角度和观点,于是她给霁儿做语文课代表,希望她可以借这一职位,慢慢融入集体生活中,学会打开心扉、与人相处。
霁儿提起笔,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不聪,终于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可以写信给他了。可是她的信没有寄出,却收到了他的来信。
霁儿:
写完这封信,在一段很长的时间内,我将不会给你写信。霁儿,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沉浸在对自己不幸经历的自怨自艾中,我们觉得自己理应是沉默的,是与外界隔离的。可是,你是否想过,比起那些终日索求无度的人,我们却有更多的时间审视自己的内心。我们明白自己真实的需求,能听从内心真实的声音,而有些人,却是越拼搏离自己的内心越远,从这一个角度出发,这何尝不是我们的幸运。我不希望你将自己拘禁在自己的狭小天地中,我想你勇敢的走出去,我想你脸上回复你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光彩。因此,我不能再做你的拐杖。
我最近迷上了画画,画大幅的油画。其实就是有一天,我在家偶尔打翻了一片颜料,看见那颜色撒开的形状特别的奇特,于是我就找了支大号的毛笔,勾勾画画,足足三天,我就趴在地上画这幅画,我很享受这种全心投入做一件事的感觉,我也喜欢颜料的色彩,生活就是会这样出其不意的带给你快乐,只要你有一颗愿意快乐的心,希望霁儿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彩色天空。
不聪
其实早有预感,他会转身离去,可是事情真的发生了,霁儿还是觉得钻心的疼。他想让她勇敢的走出去,她会的,可是为什么要剥夺她和他通信的权利呢?三年来,她已经习惯了收信的欣喜若狂和拆信的迫不及待,有时候她甚至会用毛笔把他的信誊抄一遍,他写的每句话每个用词都会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出现,而这一切,又将离她远去。
霁儿觉得生活就是一条不归路,走走停停,沿路的风景不断向后,无法停留,无法追溯,即便不情愿,也必须毅然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