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霁天晴》自由的绿地

10、可以回到过去吗？

　　十、离开或是一片新天地
　　时间转眼过去一年，霁儿慢慢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她习惯沉默，奶奶不说的她不问；弟弟抢她的东西她便一笑置之；有时叔母偷偷的给弟弟塞东西吃时，她就装作看不见。她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过慧中和阿丰，可是对于她来说，他们一天都没有离开过。
　　霁儿站在阶梯教室的讲台上，清了清喉咙，准备开始演讲，她作为她们班级的代表被提名参加全市小学生演讲比赛，演讲的主题是《我的妈妈》。今天是初试，台下坐着的有校长、教务主任、还有辅导员。
　　“我的妈妈叫慧中。从小我就直接叫她的名字。她从没有因此气恼我，只是笑着拍拍我的头，说你这小丫头啊，真拿你没办法。小时候我不会用筷子，慧中就帮我买叉子；我不爱穿裤子，她就帮我做漂亮的小裙子；我发脾气，她就做我喜欢吃的哄我。大家都觉得她太纵容我了，可是只有我知道，她也有倔强的时候，她对我最大的惩罚就是不理我，只要她不理我，不管她要我去干什么，我都会乖乖去干。我知道我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享受着慧中给我所有的爱，从没有想过会失去，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现在我的爸爸和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我看不见他们了，我很想叫一声爸爸，叫一声妈妈，我恨自己的任性，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每天不停不停的对着她叫妈妈，妈妈。可是我没有这个机会了。现在，我爱上了睡觉，因为只有在梦中，我才可以看见她，叫她一声妈妈……”
　　文章没有念完，霁儿已经泣不成声了，只觉得腿一软，瘫软在讲台上。
　　辅导员问校长：“校长，你看是不是派宇霁儿去呢？她这篇文章写得很有真情实感，情感也很充沛，就是怕到时候，不知道能不能念完？”
　　校长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同时又眉头深锁，似乎有和辅导员同样的担忧。
　　“太没有人性了！”随着一声怒吼，霁儿抬起头，不知道一树几时已经站在了评委席前面，他的面色向来清冷，如今更是暴跳如雷，“你们对挖别人的伤疤很感兴趣吗？你们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一树，你别太放肆了，之前你没参加全市数学竞赛，已经对学校的声誉造成了恶劣的影响，现在你还想干涉学校的决定吗？”
　　他冷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直接走上讲台，拉起霁儿的手走，辅导员上前拦他，他冷冷的说：“这不应该是学校的决定，你们根本就没有问过她本人的意愿，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就是给你们最好的回答。”
　　一树拽着她的手很用力，走路飞快，霁儿几次想挣脱都挣脱不了，两人一路僵持来到操场上，他才放开她。
　　“你怎么那么傻呢？你不是说不要别人可怜你吗？你现在是要博取别人的同情去拿个什么演讲比赛一等奖吗？”
　　“不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会拒绝呢？”
　　“我……”霁儿再次哭得肝肠寸断，正是下课的时间，往来的人都用惊诧的目光看着她，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弱小，过去她总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为什么没有了慧中和阿丰，她连保护自己都不会了呢。她无助的看着他，甚至是带着哀求的，她在他的眼睛里似乎也看到了一样的哀恸。这时，涤青和非凡向她跑过来。
　　涤青一把把她拥在了怀里，“好霁儿，不哭了，哥哥在呢，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霁儿一向最坚强的。”
　　非凡看着一树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你是不是被疯狗咬了，看见谁就咬谁，霁儿招你惹你了，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她。”
　　一树没有说话，眼里有一抹奇怪的笑意，然后转身离开。霁儿积压了很久的情绪再次爆发，涤青和非凡用了各种方法哄她，非凡就差在地上翻跟斗了，可是她的眼泪却止也止不住。他们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霁儿，从前的霁儿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骄傲得像个公主，如果哪天她心情不好，只要稍微撇撇嘴，就有一群人在旁边关心她，大家都心甘情愿的疼她爱惜她，而现在，她蜷缩在地上，哭得像个亚细亚孤儿。两个小男孩无计可施，最后都掉下了眼泪。

　　自从那天后，霁儿无法再伪装自己，她觉得全身无力，再无心情去讨好任何人。一个星期后，奶奶给她一封信，说是慧中给她的。虽然知道不可能是真的，可霁儿还是激动的掉下了眼泪。
　　霁儿：
　　爸爸、妈妈觉得很抱歉，我们没有办法在你的身边照顾你了，我们无时无刻不想你。听奶奶说，你表现得很坚强，我们觉得很欣慰，所以妈妈决定把最心爱的项链送给霁儿，以后霁儿看见项链就等于看到妈妈 。霁儿，难过的时候大声的哭出来，不要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爸爸妈妈虽然不在了，可是爷爷、奶奶还是一样的疼你，涤青、非凡哥哥还是一样的宠你，你的老师和同学还是一样的欣赏你。不要因为自己的难过就看不到这些。孩子，雨后会见到彩虹，经历过风雨你才会更美丽。
　　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商量过，我们想把你送去南方的外婆家，外公去年离世，外婆一个人在家很是寂寞，有你相伴的话，定能给她的晚年生活带来欣喜。那是妈妈成长的地方，有一望无垠和大海和天空，春天你可以去山里摘蘑菇，夏天你可以去大海畅游，秋天那里有最新鲜的瓜果蔬菜，冬天那里温暖如春桂花飘香。孩子，放下这里的回忆，离开或许就会有一片新天地。
　　最爱你的妈妈慧中
　　晚上，奶奶去到霁儿的房间，她帮霁儿戴上了慧中的项链，霁儿一眼就认出，这是慧中每天都带着的项链，是爸爸存了半年的私房钱给她买的，慧中当年看到这条项链时，如同孩子般上蹿下跳，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温婉恬淡。霁儿吵着要慧中给她戴，慧中说我的东西不终有一天要传给你吗，你这么心急火燎的干嘛。慧中的话竟然一语成谶。
　　奶奶拉着她的手，问：“霁儿，你愿意去外婆家吗？”
　　霁儿点了点头，“那是妈妈成长的地方，我想去。”刚说完，眼泪又不自觉的流了出来。还没待反应过来，奶奶将一片鱼干塞进了她的嘴里，“孩子，心里已经很苦了，就让嘴巴带点鲜味吧。”
　　“我会回来看你的。”她回头搂住奶奶的脖子，“奶奶，我是不是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你会好起来的，因为你是阿丰和慧中的孩子。”奶奶抱着她，她目视前方，因饱经风霜而显得日益清明，“相信奶奶的话，上天会给你另外一种幸福，他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只需要你勇敢的走下去……”

　　霁儿最后一次回学校，老师和同学们都哭了，大家送了各种各样的礼物给她，有的是毛绒玩具、有的是文具。这一刻，霁儿才发现，大家对她还是一样的好，只是她的心冷了，所以才觉得这个世界冷了。
　　她觉得应该说什么，让大家不要那么难过。于是她走上了讲台，说：“同学们，我还会回来的，下次我回来的时候，一定还是过去那个快乐、不着调的宇霁儿。”
　　大家破涕为笑，紧接着眼睛却又迷蒙起来。和非凡、涤青的告别更是让霁儿五脏六腑都纠结了起来，从小到大，他们都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这次真的是要分开了。非凡送给霁儿的是一只毛茸茸的熊猫，他让她晚上觉得冷的时候，就抱着熊猫取暖，她知道霁儿现在特别怕冷。
　　霁儿微微的笑，“听说南方没有冬天，四季如春呢。”
　　“你这丫头，临走还要挤兑我，你就不能让我称心如意一次吗？我可是抓破脑袋、打碎了我的钱罐，才把这只熊猫买回来的。”
　　“谢谢非凡哥哥，我一定会好好保存它的，不过我想你送我一只猪，更方便我想到你这头死肥猪。”
　　“你啊！”非凡被这一激，又险些跳起来，可是她看到霁儿眼中的笑意，顿觉心情舒畅起来，“你怎么高兴怎么说吧，我不和你计较，以后谁欺负你了，你就告诉哥，不管再远，哥都过去帮你摆平。”
　　“好的。”说完，霁儿看看旁边的涤青，涤青微笑着递给她一个小布袋，里面是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霁儿过去抱住他，“哥，还是你最懂我。”
　　“为什么他就懂你了？不就是条破裙子吗？”非凡不服气。
　　霁儿笑笑，涤青知道她爱美，过去慧中总把她打扮得像个小公主，她喜欢穿裙子，不喜欢穿裤子，可是如今没有人再料理她的生活，更不会有人关注到这样的细节。所以，涤青送给她裙子，让她穿着去南方，漂漂亮亮的，开始新的生活。
　　霁儿走的那天，穿着涤青送给她的一身白裙。杜阿姨和一树也去了火车站送她，杜阿姨的眼角有泪痕，而一树仍是那清冷的表情，霁儿想谢谢他那天在阶梯教室替她解围，如果不是他硬拉着她出来，她真不知道如何面对那天的情形。可是话到嘴边，终究是没有说出来。那天天还没有大亮，霁儿看着前方蜿蜒黑亮的铁轨，很想看看铁轨的尽头，铁轨是那么长，连接着她的未来，如迷雾一般。站台上，爷爷、奶奶一次又一次的向她挥手，眼泪无法再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