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岁月之歌》明月晓轩

17、更深的黑暗

　　宇宙历805年，新帝国历7年。
　　这一年的5月，菲利克斯.米达麦亚即将度过两周岁生日。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应该被称作“皇太子”，因为他是银河帝国罗严塔尔王朝皇帝奥斯卡.冯.罗严塔尔的长子。然而，现实上他是罗严克拉姆王朝元帅渥佛根.米达麦亚的养子。
　　自从罗严塔尔叛乱起，他最好的朋友，曾经与他并称帝国双璧的渥佛根.米达麦亚即陷于非常被动的境地，他无法泰然的向皇帝申请平定叛乱，以示与罗严塔尔一刀两断和对皇帝忠心耿耿，另一方面，他也没有追随好友向皇帝高举叛旗的念头。他已经失去皇帝的信任，却又没有放弃对皇帝的忠诚，曾经光芒耀目的帝国名将从那一天起，再也看不清自己的未来。
　　幸好无论是米达麦亚还是艾芳瑟琳都是没有什么野心的人，米达麦亚这一年新年前终于得以回家度假一个月，踏进家门迎接他的除了妻子艾芳瑟琳灿烂的笑容，还有一个孩子稚嫩的“爸爸”的叫声。一代勇将在听到这句叫声时呆若木鸡，然后抱过孩子又跳又叫，仿佛完全忘记了这个孩子其实是罗严塔尔的骨肉。
　　新年假期结束后，米达麦亚再度前往前线，这一次他被调往伊谢尔伦回廊面对帝国方，这对他而言是强烈痛苦的任命，因为他不得不站在和罗严塔尔直接敌对的最前线。这个勇敢而才华横溢的将军大概从没有像现在那样祈求和平。
　　去年夏天，几乎被所有高级将领讨厌的帝国军务尚书巴尔.冯.奥贝斯坦作为威斯塔朗特事件的直接过错者“引咎自裁”后，很多人乐观的认为秘密主义的时代将要过去，甚至认为没有了那个奥贝斯坦的谗言，米达麦亚元帅很快会重新赢得皇帝的信任，他过去的属下，去年5月里调入梅克林格舰队的拜耶尔兰甚至开始期盼重新回到米达麦亚的麾下。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巴尔.冯.奥贝斯坦的去世并没有“扫清笼罩在新帝国开国功臣头上的阴云（德雷尼茨语）”，相反的在失去了奥贝斯坦的监管后，一些阴暗的东西，原本畏惧于比他们更精通秘密主义的高位者而隐藏起来的阴暗，不受控制的钻了出来。
　　最具代表的就是海德里希.朗格。

　　“今天人们谈起新帝国开国那段风云际会的时候，常常会有意或者无意的忽略海德里希.朗格那一群人，即使涉及到清洗功臣之类的阴暗面，也将之归结于奥贝斯坦元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正表明冯.奥贝斯坦还算得上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因为他还有资格出现在莱茵哈特和他的臣子们所带来的英雄般光明的历史中。
　　“然而，海德里希.朗格是的确出现在历史中的一个人，他和他的同类所表现出的阴暗和米达麦亚、梅克林格、玛林道夫伯爵所表现出的光明一样，是这个王朝建国史的组成部分。他们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有存在之价值，虽然听来悲哀，历史的反复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冯.奥贝斯坦元帅从进入莱茵哈特陛下的阵营起，直到他去世，其间所有行动中都看不到任何私欲的影子，如果一定要说私欲，那就只能说他把一切献给他建立一个完美帝国的个人理想中了。
　　“当这位精通情报运作和政治权术的军务尚书去世之后，海德里希.朗格和他的党徒们再也没有洞察秋毫而使他们畏惧的人存在了，而皇帝和他的大臣们的眼睛望向辽阔星海，看不到身下角落中里的阴暗。
　　“新帝国历7年5月起发生在米达麦亚元帅身上的事情是这个国家建立以来最黑暗的一页，也是危害最大的一次阴谋。恰如加布里艾尔.格莱斯顿在权力面前玩弄的手段帮助我们除去最可怕的敌人一样，我们也用自己的手毁灭了最忠诚的将领。
　　“尽管当时的代理军务尚书耶尔涅斯特.梅克林格在各方面都表现出不逊于冯.奥贝斯坦元帅的能力，只可惜他的时间过多地被边境和皇帝的大规模用兵占据，等到他意识到军务尚书的另一种责任时，无可挽回的悲剧已经发生。
　　“至于朗格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国家中获得如此高的地位，梅克林格元帅的纪录非常有价值‘最大的问题点或许是在于他把对主君的忠诚心表里一体化的猜疑心吧。由于这种猜疑心使得奥贝斯坦无法相信有可信赖的同僚，所以他也只好用象朗格这样的男人来帮他做事了。如果他把朗格当成对等的人来看待的话，理所当然也会对他保持猜疑的心态，但是就因为他只把他当作道具，所以也就不对他产生猜疑’。
　　“就在冯.奥贝斯坦元帅去世前两个月，他在一次求见中为米达麦亚元帅说情，并请求将其调回首都继续担任宇宙舰队司令长官，皇帝陛下也对这个提议感兴趣，只可惜随之而来的威斯塔朗特后遗事件和元帅的去世让这一提议夭折。这一事件被当时在场的史官纪录，由此也可推断后来发生的悲剧并非出于这位军务尚书的授意。”
　　——文德林.冯.德雷尼茨《银河帝国叛乱纪要》

　　7月30日，渥佛根.米达麦亚的舰队已经接近费沙回廊。他是在15天前收到立刻前往费沙接受调查的命令的，对此，这位前任宇宙舰队司令长官并不是很惊讶，因为关于他又不稳定迹象以及与罗严塔尔叛党之间有秘密联系的流言已经喧嚣了好几个月。命令到达时他麾下的几员高级将领都表现出格外的担忧，他们劝他不要冒然接受命令，年长的皮罗提督甚至私下里劝说他的上司抛弃帝国投奔罗严塔尔元帅，结果招来长官狂风骤雨般的怒气。
　　米达麦亚坚信，尽管有谣言说他在调任伊谢尔伦回廊帝国方边境防卫长官后就私下里和故友奥斯卡.冯.罗严塔尔联络，还有人信誓旦旦说米达麦亚在某次遭遇战中通过司令官专用频率和罗严塔尔军的法伦海特直接通话，并坚称有米达麦亚军的军官可以作证。对后一个指控米达麦亚并不打算完全否认，法伦海特的确在一次遭遇战中切入他的通话频率给他带来冯.罗严塔尔皇帝的口信——
　　“和我一起作战吧，我做皇帝，你做首辅，其实即使倒过来也没什么关系，我们两个人一起来分割支配整个宇宙也不坏啊！”
　　当时他的回答是：“罗严塔尔，你醉了……法伦海特，告诉你的皇帝，他醉了，不是因为酒，而是一场沾染血腥的梦。梦总有一天要醒来，到时候他准备怎么样填补内心的饥渴？”
　　目睹这一段对话的有不少人，比如皮罗提督。米达麦亚相信他的主君会亲自倾听他的陈述，并相信他的忠诚。
　　7月31日5时27分，米达麦亚被侍从兵从睡梦中叫醒，通知他有一个通讯进来了。他本以为会接到来自宫内或者军务省的命令，然而他在通讯器屏幕上看到的是他的妻子艾芳瑟琳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