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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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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夜,乌云密布。
我拿药进来的时候,岬正试图下床,但是只是那坐起来的动作,已让他冒了一身的冷汗。
“别乱动。”我把药放好,又扶了他一下。
“我想和你们一起去皇城。”他抓住我的手,恳切的说。
“不行!”我摇头,“你看你,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听罢,他垂下了头,抚摸着左腿上的伤口。
我正想安慰他几句,只听得门外有人敲门。
来人是克里斯曼,手上拿着岬的水吟剑。
他一身黑行衣,背上还有一小小的包袱,他冲我点了下头,然后把手里的剑递给我。
“这是岬的剑,还给他吧。”然后他突然靠近我,贴着我的耳朵说,“照顾好他,千万不要出差错。”
我接过剑,满脸不解地看着他。
我总有一种不好的直觉,说得难听一些,也许岬被我们当成了人质!
至于为什么他会是人质,我也说不上来,只是突然想起了那天对他说的那句话。
也许岬的身份真的没有那么单纯。
克里斯曼走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声保重,语气里有一丝丝的悲凉。
我知道也许这会是最后一面,但是同时我相信,他会活着回来。
直觉总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说不上道理,却永远应验。
岬望着克里斯曼离去的背影,眼中似乎有一层水雾。
他略略开了开口,却什么也没说,然后就是沉默。
“我能求你件事么?”岬突然抓住我的衣角,对我说道。
“什么事?”
“帮我去一趟皇城,确保皮埃尔的安全!”
看着他的眼神和他的表情,我知道我没有拒绝的余地。只是在那里轻轻地叹气。
看到我点头的时候,他坐在床上深深地低下头,我知道他以此来表示他的谢意。
“能扶我下床到桌边么,我给你画张地图。”岬对我说。
“皇城的地形我还是知道的。”昨天我在参与夜袭的迪克那里看到了皇城的地图,虽然只是一眼,但我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有信心的。
“不,这条暗道只有我知道……不,还有一个……不管了,反正我画给你,可以通到皇城内……”岬挣扎着要下床。
我扶他在桌边坐下,又拿了纸和笔,然后在一旁帮他研墨。
他的手一直在抖,他尽力地在平稳自己的呼吸,他的身上还是在冒着冷汗。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他把图递给了我。
“还有,把这把剑也拿上。”他指着我刚才搁在桌边的他的水吟剑说道。
“不用了,我不用兵器的。”我摆摆手,确实,我不太喜欢带着兵器,至于打斗的时候,兵器直接从对手那里取,就算取不到的话,徒手格斗我也是在行的。
“不,你一定带上,也许你会用得着的。”岬的语气无比坚定,由不得我拒绝。
“那么好吧。”我把那剑拿在手里,“可是你一个人……”
“我没事,你放心,我哪儿也不会去,我会留在这里的。”
最后我还是托地宫里一个叫葵新伍的小孩来照顾他,他愉快的点点头,然后拍拍胸脯说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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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人。
也不奇怪,现如今已是兵临城下,辛坦拿的军队早已在西门外十里的地方驻扎。
但是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碰到任何巡城的士兵。
我现在也来不及多想什么,只是照着岬给的地图,直奔目的。
很快的,我来到了西郊的皇陵,暗道的入口就在这里。
入口颇为隐秘,如果没有岬的地图的话,还真的不容易找着。
我很佩服他,因为他画得分毫不差。
点亮了火把,踏着积水,沿着暗道前进。
有人!在暗道的尽头的最后一个拐角处,我觉得有些异样,虽然早已熄灭了火把,为了安全起见,我放轻脚步,贴着墙角,一步一步向着挪着。
借着出口处微弱的光,一个人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怎么会有人呢?
我还在想应该怎么办的时候,那个人开口了。
“岬,是你么?”
他认识岬?他是谁?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能做的事情只有保持安静,不变应万变。
对方看到我没有反应,他也没有再出声,而且虽然很轻,我还是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这是一个高手。
不能坐以待毙,于是我选择了先发制人。
对方的武功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出手快却很稳,一招一式,一张一合,大家风范。
十来招下来我们谁也没有出声,也没能分出胜负。
他一直把我往出口的地方逼,而我也顺势往那里退。根据岬的地图,那里有一棵古木,我可是借其势以轻功摆脱他——他的武功虽好,轻功却不如我。
然而事情没有我想像的那么简单,他似乎知道了我的意图一般,始终没有留给我任何机会,这时如果我强行挣脱的话,肯定露出破绽。
又是十来回合,依旧是相持不下。
突然间他改变了招式,向我的肩部袭来,我躲闪不及,只能向下一蹲,勉强避过,然而我背上的水吟剑却被他夺了去。
我正要设法夺回那柄剑的时候,他突然退到了三尺之外,然后急切地问道:
“你怎么会有岬的剑?你是谁?岬在哪里?你把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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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我领到了一处假山后面,借着灯光,我看清了他的脸。
眉宇间有几分似曾相识,却说不出是在哪里见到过的。脸上写满的是不安和急切。
“你是……?”我依旧保持着那分警惕,虽然直觉告诉我,已经没有危险了。
“我?我叫大空翼。”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他的名字。
大空翼?
原来是大空翼。
这个帝国的二王子,片桐宗正的亲外甥,王位的继承人之一。
难怪刚才我会觉得有些面熟,原来是和施奈德殿下有几分相似,不过施奈德殿下的气质更为冷峻,而他,比较柔和。
“你也认识岬?你是他什么人?”事到如今,我觉得应该可以猜到岬的身份了,虽然这个问题有点多此一问,但是,人就是这样,越是接近某一种真相,你就越矛盾——既想肯定,又想否定。
“我……我现在已经不是他的什么人了……但是他……他是我……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这个神情我很熟悉,因为这二十多天来我几乎天天都见得到,它属于岬。
我猜得出,当这个神情出现在他的脸上的时候,他的心里一定有一个名字,叫皮埃尔。
然而现在,我眼前的人,也带着这样的神情,他嘴里说出的名字,却是岬太郎。
没有时间去追究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他没事了,他很安全。”
“他的伤呢?他胸口的伤没事么?”他又补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他受伤了?”我很惊讶。
“因为……那是我刺的……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不是故意的……”他在那里不停的摇头,“对了,是岬要你来的么?”
“嗯!”该死,我怎么还在这里呆着。
“他是要你来救皮埃尔的吧?”他的声音在发抖。他望着我,似乎在等着我否定这个答案。
“是!”我说了实话。
“跟我来!”他的脸上,写满了绝望。但他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转头就向一片黑暗中走去。
我看着他打昏了一个侍卫,然后对我说,“把他的衣服换上。”
从那身军服看,那个侍卫的等级不低。
“这是我的贴身侍卫。”在我的迟疑中,他补充了一句。
“我带你去正殿,等一下所有的人都会在那里的,包括皮埃尔。”在我换好衣服之后,他对我说。
我还没有理解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已经朝正殿的方向走去。
静,不可思议的安静。
一路过来,我竟然没有看到多少侍卫,只是在通向正殿的几处拐角处,感觉到寒光一闪,似乎有人埋伏在那边似的。
而快到正殿的时候,那种可怕的压抑感一下子向我袭来,我总觉得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将会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大空翼没有回头,只是一直不停地向前走着。
在正殿的台阶上,我碰到了希林狄大人,我确信他认出了我,只不过只在一瞬间,他恢复了他惯有的笑容。
“殿下,一切准备就绪。”他向大空翼行了个礼,然后说道,“南,西,北四个门已安排了近卫军,万无一失,只留下东门,东门外的埋伏的一千精兵也准备就绪,另,从桑州调来的军队已秘密到达东门外三十里的密林内,包括五千轻骑兵在内,不会放跑任何一个人的。”
我觉得他是在说给我听的。
“啊,辛苦了。”大空翼点了点头,又瞟向了几处暗处,我顺着他的目光了留心了一下,果然,隐隐约约的,有人影晃动。
所有的事情,都很清楚了。
如果皮埃尔一方是照岬拿回来的计划行事的话,那么,明显的,这一方,也是很清楚计划的。
所以,岬你……
我明白有时候做为一个人,是身不由己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这种责任,是不能带任何感情的。
如果感情和责任发生了矛盾的时候,到底哪一个更重要,是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的。
或者说,对于我来说是不需要考虑的,至少我站在这里,答案就已经揭晓了。
我眼前有些模糊,那殿前空旷的广场上,突然翻滚出来自地狱的烈火,吞噬了一切。
我能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人,是施奈德殿下,是皮埃尔,是辛坦拿……
鲜血的背后是绝望的一张张脸
对了,还有克里斯曼他们,他们也来到这里了……不行,我得想办法通知他们……可是……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从马车上下来的,是身披皮裘的片桐宗正。
他的目光扫过广场,然后满意的笑了。
他向大空翼走来,我低下了头。
“好戏就要上演了,今晚过后,就天下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