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戬吒]记忆的碎片》月影儿

4、第四章 长明灯

　　半掩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约莫四五岁年纪，身穿淡粉色对襟襦裙，头挽日月双抓髻的女孩儿自门外探头进来，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整间屋子。

　　屋内的陈设虽然简单，却整洁雅致，错金螭兽炉中轻烟袅袅，暗香扑鼻，紫檀书案上摆了盏半尺来高的琉璃莲花灯，一点灯头忽明忽暗，映得灯壁晶莹透亮，宛如凝冰。

　　见屋里没人，女孩儿提着裙摆跑了进去，踮起脚尖去拿案上的琉璃灯。

　　突然，有人大叫：“小姐！不可！”

　　女孩儿吓得两手一缩，慢吞吞转过身，低头揉着裙摆，小声叫道：“鹿儿姊姊……”

　　鹿儿快步走进屋子，见案头的灯盏完好无损，顿时松了口气。她蹲下身，牵起女孩儿的手道：“这盏灯殿下宝贝得紧，小姐千万别动。”

　　“为什么？”女孩儿撅起嘴，似乎很不高兴。

　　“这盏灯是殿下替一个人点的。灯长明，人常在，也算是殿下为他祈福。”

　　女孩儿好奇的眨眨眼睛：“那人是谁？怎么三哥从未提起？”

　　“这……我也不清楚。”

　　“那，他为什么不来看三哥？”

　　鹿儿张了张嘴，没有回答。

　　自她服侍哪吒起，这盏灯就亮着了。

　　闲暇时，哪吒常常坐在灯下刻字，她端茶进来时就偷偷看过，一排新削的竹简整整齐齐摆在案头，上面刻满了笔锋锐利的文字，乍看之下似乎都见过，待仔细辨认时，却又一个都不认得了。

　　一次，她壮起胆询问，哪吒不过微微一笑，惜字若金：“信。”

　　每每写完，他便搁下笔刀，看着案头一点明灯，怅然若失。杯中茶水冷了又冷，换了再换，竟毫不察觉。

　　灯，从未灭过；信，从未送出；人，也从未出现。

　　察觉有人摇自己的手臂，鹿儿回过神来，幽幽叹道：“也许时候未到，所以不来。”

　　女孩儿继续追问：“那……他什么时候才能来？”

　　“等到灯芯结灯花，喜鹊叫枝头，故人自然会来。”

　　云楼宫太子府里有一处荷塘，亭亭荷叶肩并肩挨着，每每微风拂过，便会涌起一道碧痕，霎时间传到天边，露出脉脉流水和嬉戏的鱼群。只一瞬，鱼儿又躲到荷叶深处，再也看不见了。

　　哪吒按下云头，才踏上白玉阶，一个娇小的身子便扑进他的怀里，甜甜叫道：“三哥！”

　　哪吒弯腰抱起女孩，在她粉嘟嘟的脸上捏了一把，笑道：“叫得这般亲，莫非又调皮惹事了？”

　　女孩儿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贞英没有调皮！三哥若是不信，可以问鹿儿姊姊！”

　　见哪吒看向自己，鹿儿脸上一红，慌忙低头屈膝，盈盈一礼：“小婢鹿儿，恭迎殿下归位。”

　　“不必多礼。”哪吒放下贞英，冲鹿儿点头微笑，“我不在时，宫中可有异常？”

　　“一切安好，并无异常。”鹿儿盯着地面，始终不敢抬头。

　　哪吒还要再说什么，忽然觉得手臂直往下坠，低头一看，只见贞英抱着他的胳膊，正专心致志捋那手腕上的金镯子。他胳膊微腴，镯子戴得又紧，一时半会褪不下来。

　　“好妹妹，这可不是什么玩物，你拿去无用。”

　　贞英摇了摇头，紧紧抱着他的胳膊，既不说话，也不松手。

　　哪吒哭笑不得，对鹿儿道：“前几日陛下赐的百朵金花，你去拣几朵给她。”

　　好容易将贞英哄了出去，哪吒倚栏坐下，正要小憩片刻，又有一仙童入内禀报道：“殿下，太白金星求见。”

　　太白金星？这老神仙锲而不舍追了三百里路，总算追到云楼宫了。想起老金星须发凌乱的狼狈模样，哪吒不禁莞尔：“有请。”

　　在仙童的指引下，太白金星一步三摇走进云楼宫。

　　这边瞅瞅，那边看看，见池中莲花开得正盛，便趁仙童不备摘下一枝，凑近鼻端用力一嗅，顿时打了好几个喷嚏。待仙童回头看时，又慌忙把花枝别在身后，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仙童将他引至莲台水榭，朝亭中坐着的人躬身一礼，道：“殿下，太白金星来到。”

　　哪吒正靠在白玉栏杆上，看池中锦鲤戏水，听到禀报，既不起身，也不回头，只轻轻一挥手，仙童便退了出去。

　　太白金星整整衣冠，步入凉亭，取出掖在袖中的圣旨，双手递上：“三太子，老朽奉陛下之命，前来传旨。”

　　“劳烦老金星念一念。”哪吒懒洋洋道。

　　“这……”太白金星眼珠一转，展开圣旨，清了清嗓子，高声念道：“诏曰：中秋佳节将至……”

　　只念得半句，便猛然打住，一脸纠结。

　　哪吒漫不经心拨弄池中荷叶：“老金星怎么不念了？这圣旨写了什么，叫你难以启齿？”

　　“这个……”太白金星抬手擦了把汗，将圣旨胡乱卷起，正要塞进袖中，冷不防冲下一只银眼金翅的大鹰，叼住圣旨上的宫绦，在空中盘旋两周后，落在哪吒肩头。

　　哪吒取下圣旨，展开细细看了，嘴角慢慢勾起。

　　太白金星急得满头大汗，好几次伸手去抢圣旨，都被大鹰啄了回来。

　　末了，哪吒合拢圣旨，似笑非笑道：“老金星，你怎么把给嫦娥仙子的圣谕送到我这儿来了？”

　　太白金星一拍脑门，讪讪笑道：“瞧我这记性，老糊涂了，令三太子见笑！”

　　“老金星年事已高，本不该如此操劳，若是累坏了累垮了，叫我们这些后辈如何安心？”哪吒走到太白金星面前，仔细端详一番，“几日不见，老金星又添了不少白发。”说着，把一面铸有四方瑞兽纹饰的铜镜递了过来。

　　太白金星不明所以，接在手中，只照了一眼，便大叫一声，将铜镜扔到地上。

　　铜镜滴溜溜打了几个转儿，停在哪吒脚边。明晃晃的镜中映出的分明是一张尖嘴猴腮雷公脸！

　　见事情败露，孙悟空现出原形，正要开溜，突然眼前一花，背后别着的莲花被人抽走。

　　“乱传圣谕，延误时机，不单是我，还会连累太白金星与嫦娥仙子，你确信走得了么，采花贼？”

　　话音甫落，哪吒神色突变，全身红光大作，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