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戬吒]记忆的碎片》月影儿

10、第十章 手足情

　　老白故意卖了个关子，引孙悟空发问，谁料对方非但不问，还当着他的面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吓得它把脖子一缩，苦着脸道：“我说！我说还不行么？每每哪吒闯祸，陛下就会关他禁闭，至于关在哪里嘛……哼哼，据我所知，三太子的寝宫有一件宝贝，可以帮我们找人。”

　　孙悟空松开拳头，笑嘻嘻在它脸上拍了两下，忽然变脸，恶声道：“还不带路？”

　　白马打了个哆嗦，埋怨道：“猴急什么？我这么高大英俊挺拔健硕，牵出去太引人注目了，稍等片刻！”

　　一阵呛人的烟雾过后，白马依旧是白马，只不过换了个两腿站立的姿势，全身精光，不着片缕。

　　意识到自己失态后，老白捂着下/身讪讪笑道：“瞧我这法术，嘿嘿，见笑，见笑！”冲孙悟空抛了个媚眼，“孙大人，劳烦脱件衣裳给我。”

　　沉默之后，又是一顿暴打。

　　看着这匹趴在地上抽泣的贱马，孙悟空哭笑不得。他本想一走了之，可又放心不下哪吒，但让他带着个法术蹩脚，赤身露体的大老爷们上路，他又丢不起这个脸，无奈之下，拔了一根毫毛，变成一件衣裳，扔到老白身上。

　　做完这些，孙悟空又后悔了——老白竟美滋滋把衣裳系在腰间，收腹提臀，在他面前扭来扭去。

　　孙悟空啐道：“你就不嫌丢人？”

　　老白指着淤青发肿的脸颊道：“你把我打成这样，就是俺娘来了，也认不出我！”

　　别人是认不出你，可他们认得我啊！孙悟空气不打一处出，只盼快些找到哪吒，好跟这匹贱马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老白的脑子虽然不大好使，却对云楼宫的布局十分熟悉，用他的话说就是：“当年托塔天王受陛下恩宠，大兴土木修建云楼宫时，我就有幸前去参观，宫中几条沟几道坎，几座楼台几处庭院，多少守卫如何轮值，我都一清二楚！”

　　“参观？我看是搬砖吧！”

　　“搬砖怎么了？没我搬砖，这宫殿还盖不起来！”

　　二人一路拌嘴来到三重天，孙悟空正欲施法混进云楼宫，忽然想起当初变身被擒的糗事，不禁问道：“你们神仙是不是喜欢在家中设置法阵，令擅入者受困显形？”

　　老白摸着下巴，故作高深道：“神仙在凡人面前显摆也就算了，到了神仙窝里还显摆，那就是找抽，所以神仙之间串门，是不会使用法术的。据我所知，除了陛下的居所、天庭重地之外，其余神仙都不会在府邸设置法阵，除非有——照、妖、鉴！”

　　这次老白学乖了，孙悟空只一个眼神，他便滔滔不绝的讲起照妖鉴的来历。

　　照妖鉴原是终南山玉柱洞，云中子道长的镇洞法宝，封神之战时曾被杨戬借来对付一些难缠的敌人。

　　这件法宝的厉害之处便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纵使法术高强，变化多端，在照妖鉴面前也无处遁形。

　　由于借的次数太多，云中子又是慷慨热心之人，便豪迈的把手一挥，道：“不必还了！”为此，他的徒儿雷震子在树上蹲了好几天，说什么也不肯回家。

　　自那以后，照妖鉴便成了杨戬的私人法宝，由哪吒代为保管。

　　孙悟空点了点头，小声道：“难怪他能识破我的法术，原来如此。”

　　老白耳朵尖，立刻不怀好意靠了过来：“怎么，你来过了？被逮住了？”

　　孙悟空岂肯将自己在哪吒手上吃瘪的事情告诉他，便虚晃一拳，恶狠狠道：“哪那么多废话！”

　　“孙大人，别难过，我懂的！”老白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将马蹄搭在他的肩上，安慰道：“照妖鉴虽说有个妖字，却能照遍三界生灵，就连神仙也不例外。我主人那么厉害，都会在照妖鉴面前显形，除了那只喜欢开屏的臭屁孔雀，还真没人能抵挡照妖鉴的威力！”

　　“臭屁孔雀，是什么？”孙悟空听得一头雾水。

　　“佛母孔雀明王啊！你不认识他？”老白惊诧不已。

　　“不认识！”孙悟空显得很不耐烦，“既然云楼宫中有照妖鉴，那我们如何进去？”

　　“神仙太过于依赖法术，往往会忽略许多东西，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翻墙。”

　　“……”

　　果然如老白所说，他对云楼宫的布局十分熟悉，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孙悟空领到了莲花池旁。

　　当初孙悟空变成太白金星混进太子府时，就是在这里见到哪吒。景物依旧，主人却不知去向，看着空荡荡的楼台水榭，孙悟空不禁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孩子的哭声，一个女孩儿上了白玉桥，边抹眼泪边往水榭跑。

　　孙悟空认出她是哪吒的妹妹，那个将自己关在灯芯草笼子里的小丫头。

　　哪吒能识破他的法术，靠的是照妖鉴，但这个奶牙未脱的小丫头是如何将自己困在笼中的，他始终想不通。

　　怕小丫头又拿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宝对付自己，连忙拉着老白钻进荷塘，躲在亭亭如盖的荷叶下。

　　贞英红着眼睛站在亭中，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落下。

　　“三哥，是我不好，我不该惹你生气，也不该剪了娘做的裙子……裙子已经补好了，上面还绣了一只可爱的小鹿……”她在护栏边坐下，摸着裙摆上的精致刺绣，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说道：“鹿儿姊姊说，这件衣裳我穿着很好看……三哥见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说着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三哥，你回来吧……我错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我再也不会……不会吵着去见娘亲了……我……我……”

　　她哭岔了气，坐在地上剧烈咳嗽，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小丫头的话太过跳跃，孙悟空听得莫名其妙，老白则悄悄问道：“那小丫头是这儿的婢女吗？”

　　孙悟空摇头：“是哪吒的妹妹。”

　　“妹妹？”老白将面前的荷叶拉开一条缝，瞄了好一会才道：“哪吒的妹妹可是公主，会穿得这么寒碜？开玩笑吧你！”

　　经老白提醒，孙悟空这才发现，小丫头身上穿的不再是飘逸华丽的云锦，而是凡间寻常人家的粗布衣裳，配上系着红头绳的双抓髻齐刘海，仿佛邻家女儿般朴实无华，乖巧可爱。

　　察觉莲池中有动静，贞英爬上栏杆，猛的拨开两人藏身的荷叶。

　　两只蜜蜂推推攘攘飞了出来，落在几案上。见盘子里摆着几块月饼，其中一只顿时两眼放光，蹭蹭蹭爬过去埋头大吃。另一只则紧随其后，用爪子使劲踹它的屁股。

　　“是小猴子！小猴子，你带朋友来了么？”贞英好奇的跟过去。

　　老白低声道：“坏了，她认出你是猴子变的了！”

　　“胡说！那小鬼养了一只蜜蜂，叫小猴子。”

　　“养蜜蜂已经够奇怪了，还取这么奇葩的名字……等等！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吃你的吧！”

　　孙悟空用力一踹，把老白踹进月饼馅里，只露出扭动的屁股和两条后腿。

　　贞英破涕为笑，将月饼掰成碎屑放在案边，引逗孙悟空过来品尝。

　　孙悟空慢腾腾爬着，这边瞅瞅，那边嗅嗅，本以为小丫头看得烦了就会离去，谁知她非但不走，反而坐了下来，托着腮帮怔怔出神。

　　突然，一滴温热的水珠砸在孙悟空身上，黏住了翅膀。

　　真是个爱哭的小鬼！

　　抖落翅膀上的泪水，孙悟空捏着嗓子道：“小丫头，你为什么哭呀？”

　　贞英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你会说话？”

　　孙悟空咳嗽两声道：“我是嗡嗡大仙，自然会说话了。”见贞英深信不疑，又道：“小丫头，让我猜猜你为什么哭。嗯……你想你三哥了，对不对？”

　　贞英用力点头。

　　孙悟空又道：“我有办法找到你的三哥，你信不信？”

　　贞英顿时两眼放光，一迭声问道：“真的吗？真的吗？”只一瞬，眼中的光芒又黯淡下去，“你骗人！三哥被玉帝爷爷关起来了，要不是我惹他生气，他就不会一个人跑去天河，就不会被关起来。”

　　莫非哪吒发狂还与这小丫头有关？孙悟空精神一振，追问道：“小丫头，你怎么惹你三哥生气了？”

　　“我……三哥对我说，中秋那天，娘亲会来看我，还给我准备了新衣裳，让我不要告诉爹爹。”

　　贞英起身转了两圈，长裙如花绽放，一枚玲珑剔透的宫铃滑出领口，闪闪发亮。

　　“可是……昨天我等了很久，娘都没有来……”贞英扁了扁嘴，泪水夺眶而出，“我问三哥娘去了哪里，为什么还不来看我，他就是不说！”

　　哪吒的沉默令小丫头哭闹不止，还负气剪破了母亲新做的裙子。

　　哪吒气得浑身发抖，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

　　向来疼爱自己的哥哥居然动手打她！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像看陌生人般看着因愤怒而面目狰狞的哥哥。

　　“三哥是骗子！大骗子！”她头也不回冲进自己的房间，锁上房门，任凭哪吒如何敲门，都不理会。

　　哭累了，她迷迷糊糊昏睡过去，直到鹿儿姊姊敲开她的房门，她才知道三哥在外面闯下大祸，被玉皇囚禁，爹爹亦被牵连其中，至今未归。

　　剪破的裙子已经被人补好，还在上面绣了一只可爱的小鹿。起初她以为裙子是鹿儿姊姊补的，可鹿儿姊姊说，当时她把房门锁了，谁也进不去。

　　“我睡着的时候，好像梦到娘亲了，她摸我的头，给我唱歌……娘亲身体不好，一直在下界静养，我……我不该冲三哥发火的……”

　　听到此处，孙悟空总算理清了头绪——昨晚哪吒与妹妹因母亲的事起了争执，烦闷之下喝了不少酒，而后跑到御马监借马，再软硬兼施逼自己陪他出去散心，又借着酒劲大闹天河，铸成大祸，被玉帝羁押。

　　哪吒这小子，说什么“诸神无情，天地公正”，如他这般性情，这神仙应该当得相当辛苦。

　　只是，接母亲上天团圆是喜事，为何他要瞒着天王，还跟妹妹闹得不可开交？

　　“小丫头，想不想见你三哥，当面向他道歉？”

　　“嗯！”贞英郑重的点头。

　　“那好，你把手伸出来，待会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吃惊，明白吗？”

　　贞英毫不犹豫伸出双手，孙悟空将身子一抖，变作一个三寸来长的小人，抓起还在埋头苦吃的老白，跳到她的手上。

　　天庭有不少花卉动物能化作人形，如今看到恢复真身的猴王，贞英既不吃惊，也不生疑，而是天真笑道：“三哥说得没错，你果然是属猴的！”

　　孙悟空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当初哪吒的一句玩笑话，帮他省去许多麻烦。

　　贞英年纪尚幼，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被他哄了几句后，便捧着他们走进哪吒的房间。

　　居室典雅整洁，尽管并未燃香，却飘着一股似有还无的清香，与哪吒身上的莲花气息极为相似。

　　床头的高脚花几上摆着一盆白莲，细腻的花瓣微微张开，衬着碧绿的荷叶，精致得像一件玉雕。

　　花几后的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仅寥寥几笔，便将山的巍峨，树的苍劲，云的飘逸勾勒得栩栩如生。

　　见到水墨画，老白兴奋得又跳又叫：“就是这幅画！小丫头，快过去瞧瞧！”

　　贞英依言走向画卷，靠近花几时，盆中白莲左右摇摆起来，仿佛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