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戬吒]记忆的碎片》月影儿

9、第九章 莫相忘

　　河边出现一个婀娜的身影，后面跟着个身披甲胄、肥头大耳的壮汉。孙悟空眼尖，认出那壮汉是凌霄殿上刁难自己的天蓬元帅。

　　“仙子！仙子请留步！昨晚广寒宫中河水倒灌，玉兔拉稀，令仙子受苦，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都怪哪吒那个混世魔王！仙子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我天蓬元帅定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元帅的好意嫦娥心领了，我只是来河边取水，不必劳烦元帅。”

　　嫦娥露出厌恶之情，好几次想抽身离开，都被天蓬元帅厚颜无耻的拦下了。

　　孙悟空越看越恼，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天蓬元帅的胳膊向后一拧，只听“喀喇”一声，痛得对方直喊亲娘。

　　嫦娥呆了一呆，掩嘴偷笑。

　　看清坏他好事的人后，天蓬元帅气得暴跳如雷：“好你个弼马温，竟敢多管闲事！”

　　“我就是管了，你待怎样？”

　　天蓬元帅朝地上啐了一口，亮出九齿钉耙：“小小马夫竟敢以下犯上，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本帅若不好好教训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马夫！又是马夫！想起凌霄殿上众仙的冷嘲热讽，孙悟空勃然大怒，一个扫荡腿将天蓬元帅撂倒在地，按住脑袋一顿暴打。

　　天蓬元帅双手抱头哇哇怪叫：“停！住手！殴打朝廷重臣，我要到玉帝那儿告你！”

　　“哦？调戏月宫仙子，看谁告得过谁！”孙悟空揪住他的耳朵将他提起，“思凡还在内斗之前，天条禁令第一条我记得清清楚楚！”

　　一听这话，天蓬元帅顿时蔫了，哀求道：“别、别打了，我不告了，不告了！孙爷爷饶命！饶命！”

　　孙悟空将他往地上一掼，骂道：“滚！别让我看到你！”

　　也顾不得形象了，天蓬元帅抱头滚进河里，狗爬般落荒而逃。

　　孙悟空甩了甩胳膊，全身说不出的舒坦，之前的不快也一扫而光。

　　嫦娥向他道了个万福：“多谢孙大人出手相助，嫦娥感激不尽。”

　　“大人什么的就免了吧，”孙悟空摆摆手道：“有什么好谢的，不过是个马夫，是个下人而已。”

　　“其实，地位高低，身份贵贱又如何？嫦娥虽被称为月宫仙子，说到底不过是个婢女，与大人有何不同？只是，却连累大人了……若是日后天蓬元帅来找大人麻烦，嫦娥定会出面作证……”

　　“罢了罢了，反正这弼马温我也不想当了，仙子不必内疚。”孙悟空不以为然的笑笑。

　　嫦娥端详他片刻，突然问道：“恕嫦娥唐突，大人似乎有什么心事，可是担心三太子？”见孙悟空充满警惕看着自己，又抿嘴一笑，“大人无须紧张，嫦娥与三太子也算略有交情，常听他提起你。三太子性情孤傲，很少与人来往，他能提起你，可见你们的关系一定不错。”

　　孙悟空垮了垮肩：“只可惜，他被关起来了。”

　　“被关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人关你，你却毫无出路。”

　　“仙子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

　　“没什么，就是忧伤……”

　　孙悟空抓抓脑袋，有点不明所以。转念一想，摸出竹笛，问道：“仙子可认得上面的文字？”

　　嫦娥接在手中，只看了一眼，便笑道：“想不到还有人会用西周的金文，写的是……‘黾勉同心，德音不忘’。 ”

　　念到此处，她似笑非笑看向孙悟空，语意不明：“赠笛之人对大人用情至深，无人能比，大人莫要辜负了她。”

　　孙悟空立时明白，竹笛上刻的是爱侣间的誓言，回想起昨晚天河边看到的情景，不觉耳根一热，解释道：“仙子误会了，这是三……”

　　话未说完，猛然顿住，暗道：“黾勉同心，德音不忘……哪吒跟他的杨大哥竟是这种关系！思凡可是天庭大忌，此事若传了出去，必会掀起轩然大波，届时，哪吒将如何在天庭立足？”话锋一转，改口道：“是三天前我在路上捡的。”

　　嫦娥仙子顿时没了兴致，怏怏道：“多半是哪个怀春的婢女写的，真是不知廉耻！孙大人，这种东西留在身边只会招人话柄，还是扔了罢。”也不管孙悟空同不同意，扬手便将竹笛扔进河里。

　　孙悟空暗暗叫苦，却又不好下河去捞，眼看竹笛就要被水冲走，一旁的白马忽然跳进河里，滋溜溜喝起水来。

　　嫦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孙大人，这马……”

　　察觉白马冲自己使眼色，孙悟空赶紧笑道：“大概是渴了。”

　　嫦娥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孙悟空又问：“仙子，天庭之中，有哪位杨姓神仙与三太子交好？”

　　嫦娥略一思索，答道：“杨姓神仙倒是有的，反吟星君杨显，四圣元帅杨森，北方行瘟使者杨文辉，并无一人与三太子交好。不过……”话锋一转，又道：“嫦娥倒是听说一人，姓杨，是三太子的莫逆之交，他的名字是——”

　　孙悟空不禁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嘴唇。

　　嫦娥双手一抖，取水的铜盉掉在地上，滚到孙悟空脚边。她略欠了欠身，说道：“劳烦孙大人帮我‘捡’一下。”

　　杨“捡”……原来那白衣男子叫杨捡！孙悟空将这个名字在心中反复念了几遍。

　　从嫦娥口中，孙悟空听到不少关于“杨捡”的传闻。

　　千年之前，玉帝的胞妹瑶姬仙子思慕凡尘，配与一杨姓男子，生下三个孩子，其中一个便是杨戬。玉帝得知此事后，龙颜大怒，亲手将胞妹压在桃山之下，长子杨某战死沙场，次子杨戬，幼女杨婵则不知所踪。

　　玉帝曾派人多方寻找，却一无所获，此事最后不了了之。

　　封神大战之际，杨戬突然出现，作为玉鼎真人的弟子，拜入姜子牙麾下，兴周灭纣，屡立奇功。

　　“仙子可道他与哪吒的……关系？”

　　嫦娥不解的看了孙悟空一眼：“他们曾是出生入死的伙伴，无话不谈的朋友。陛下知道他的本事，怕他因瑶姬一事反天，便有意招安，可惜未能如愿。”

　　孙悟空插嘴道：“玉帝如此绝情，换作是我也不会答应。”

　　嫦娥继续说道：“陛下为此大为恼火，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可他与哪吒联手，竟使得天庭一败涂地。他们不愿为天庭效力，天庭也奈何不了他们，双方相互制衡，倒也相安无事。”

　　孙悟空奇道：“听仙子这么一说，哪吒与天庭本不是一伙的，可为什么……仙子，三太子是如何上天的？”

　　嫦娥沉吟片刻，答道：“三太子是跟着李天王一同上天的，他与你一样，见到陛下毫不畏惧，亦不跪拜，我至今印象深刻……”

　　那时的哪吒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虽身形单薄，但眼神凌厉，处乱不惊，他跟在李靖身后，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却引得众仙频频侧目。

　　招安后不久，他就带兵下界降妖，那一战只打得天昏地暗、鬼哭狼嚎，大地陷入一片黑暗，整整三天不见日出，狂风凛冽、冰雪肆虐，就连踆乌栖息的碧海都被冻住三尺多深。

　　不久前，哪吒回来了，带回了杨戬的兵器——两刃三尖刀，玉帝见状大喜，命人将三尖刀封印在北极宫的天枢阁中。

　　而杨戬，从此之后音讯全无，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原来如此。那个杨……他的名字——”

　　“是禁言术。本领太强，又不能为己所用，天庭想抹去一个人，又有何难？再过个千八百年，该忘记的，终会忘记。”

　　“仙子对我说了这么多，不怕犯了禁忌？”

　　“非人非神，半死不活，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嫦娥转身面向天河，低声吟唱：“黾勉同心，不宜有怒，德音不忘，及尔同死。”

　　歌声轻柔婉转，荡气回肠，似乎在诉说什么，又透着丝丝无助，孙悟空只听了一阵，便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仿佛身陷迷阵，不见出路。

　　嫦娥离去后，老白抬脚踢了踢仍旧发呆的孙悟空：“喂，你真不当弼马温了？”

　　孙悟空冷笑道：“想我在花果山称王，是何等的威风自在，竟被玉帝老儿骗来当了个马夫！哼，这天庭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只是不能向他告别……”说到最后，愤懑之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奈与失落。

　　“嘿嘿，想见哪吒并不难，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