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城诗》EE9

5、第五章

　　【07】
　　兜兜转转之后阿凉终于寻到一座精美华丽的建筑物，三层阁楼，塔状分布，一层观月一层赏花，底层独做宴厅，每层楼四角屋檐的边上都系上了一个红色的花球，一派喜庆，众赤参绿的琉璃瓦不知是因雨亦是因人已刷得亮新，只是那花球亦染了尘，细微之处更显出这花楼重视显眼之物。
　　她站的位置是那楼的后方，看着四周没有通向其他方向的路就推门进了去，哪知道里边有十多个妖艳女子闽茶笑语，看见推门而入的阿凉也没有过多反应，还是各做自己的事，好不悠闲自在。
　　阿凉望了眼这间放了鼓筝笛等乐器的房间心想她们应是台上奏乐者吧，只是她不知道青楼女子总是要习一乐器当作楼中戏的。刚想阖上门出去，身后就传来她极不想听见的声音，“京娘，怎么不进去见见姐妹们啊？”依然是那贵妇应有的傲慢腔调，但缠了点戏昧。
　　那张姨一点也不奇怪她会在这的神情估计是路过了那倒了两个大汉的房间吧，她虽未明这样的女孩子何来扳倒两个大汉的能力，但卖身契是在她的手上，她想怎样就怎样，只是她后来才知道这女孩子的思维不同于其他人，她的理念在这女孩的思维中完全不成定理。
　　“哈？”听贵妇的话语阿凉总觉得是一个婆婆叫新入门的媳妇见过其他早入门的媳妇。
　　张姨拉过她的手，又走进了那间房间。阿凉看着她拉自己手的动作有点抗拒，想起了她就是在这样的动作之下从一个骗子手中被另一个骗子骗走。到张姨放开她的手时整个房间里的目光都刷一下转到门前的阿凉身上，张姨笑声说：“这是新进来的，叫京娘”。
　　“京娘么，我是司寰，唤我寰姐姐便可。”端正地坐在与门正对的位置上的温婉女子开口，声音不娇不粗让人难以猜想她已成惜花楼的招牌。
　　阿凉笑了笑当做回应，听到张姨命她们跟阿凉说说楼内规矩后均由的脚步声和阖上门的声音终是松了口气，目光流转在房内，试图寻找柏鸢的身影，在房内不起眼的角落对上她困惑的神情。
　　一个靠在墙边啃瓜子的女子，抬眼很不客气地道：“新来的，看你这样不懂人事的样子，也是被骗进来的吧？”想起半年前她跟了乡下一个亲戚来到益南城找份店小二的身份养养家，和亲戚分别时遇上一个自称家里需要丫鬟的公子，结果被他带来这里，她不识字，只是自己被人握住拇指使劲按在一张写满了字的纸上，随后那公子不见了，然后张姨告诉她她已经是惜花楼的姑娘了。
　　“淑仪！”闽下一口茶的司寰瞥了一眼阿凉，阖下缀了青丝花纹的白瓷杯，低声温语：“像我们这些人，该是忘掉过去的。”
　　阿凉不明白她们这是唱的什么戏，也不去思虑起初还温色满面的司寰突然生气。
　　被唤作淑仪的女子在其他同室共坐的女子声声细碎的议论中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微仰头。想起过去在田间生活也比现在快活，就算是奔跑在草地间摔了个透顶哭着哭着也会笑颜满面，因为有他啊，怎同得现在，叫你笑就得笑，痛得要命也不敢哭出声来。
　　多可笑啊，倘若不是当日那个公子与他眉眼间有丝丝相似她又怎会轻易相信。她签订了她所不认识的卖身契，但卖身契始终还是卖身契，即使心向往着离去，但那张区区白纸印下的深深红印在张姨的手上，她秦淑仪始终还是惜花楼的。
　　她知道她走不出去的，至她第一次反抗时她见识过家丁的撕咬门卫的毒打男人的贪婪。
　　于是冥冥之中也懂得，她不可能逃开了，只能月月把自己的饷银都寄给乡下年迈的父母，告诉他们，她过得很好很好，吃得好住得好，没有说的是除了吃住其余什么也不好。
　　她常说自己是不孝女，糟蹋了父母大半辈子的养育。
　　片刻之后，她缓缓睁开双眼，褪不去眼中红丝和模糊泪迹。
　　“忘记过去也许没那么伤。只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08】
　　不知不觉听着秦淑仪的话自己也深坠其中，莫名的感觉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女子很忧伤很忧伤。
　　秦淑仪算不得倾城亦不足绝色，以清秀可称，可惜眼中有的是一片寂寥，若染上真切的灵气定不止清秀可言。两边的发丝留得很长，被挽起用银簪固定脑后，耳际无法梳起的发丝被编成极小的辫子也一同被银髻固定在脑后。一袭紫衣搭在她身躯上显然有些松松垮垮，有种娇媚的气息，但她实际是属泼辣类型的，若无那片寂寥的话。阿凉打量那女子多时，浑然不知傍晚已至。
　　她也没有想到和秦淑仪会这么容易熟悉起来，甚至无视在座的其他人聊起了红楼的事情，而那女子似乎是很久没有笑得如此张扬。
　　只差那么一点点，寂寥似乎就全无了。
　　阿凉讲到去红楼光顾的人时，也逗得其他女子忍不住轻笑几声，“你看吧去青楼的男人大多是避着自己夫人来的有妇之夫，倘若同一个时刻他夫人也寂寞得出来寻欢，倘若真的那么巧，他们两胡打胡撞碰到一起了会怎样？”
　　“这种事在惜花楼倒也出现过一桩，一对夫妻恰好同时出了惜花楼的大门，起初还聊了几句‘里面的人愈来愈懂客人的心思啦’之类的才发觉声音很是熟悉，那男的首先指着那女的说——”
　　还未等淑仪说完，坐在她旁边的女子假装咳嗽了几下，开始装腔做调：“夫人！你居然去那种地方，你真的是妄为人妇！”
　　司寰被逗装不住只是微笑的样子，也开始学她们，“我还没说你呢！在家里娶了一窝子的小妾还不够，还要来惜花楼！？是不是还想再娶一个啊！还好意思说老娘我，你也不看看你是从哪里走出来的！”一边说着还伸手轻轻地捏着淑仪旁边的祁苑耳朵。
　　“夫人夫人为夫知错啦，下次再也不敢啦~！”那祁婉也不恼，还在装腔。
　　司寰放下手用作掩嘴笑，“你还想有下次！？”
　　“京娘，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没有笑得如此畅快了，”淑仪望着房间里瞬间热闹起来，这种热闹是久违的，上一次的印象只留在了家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