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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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是柳大，那个当街插柳的白白净净的胖子。只是眼下白白净净的脸上沾上了状似被喷溅而上的血迹，混合着泪水和尘土，看起来狼狈不堪。
被两个官差押解的柳大一身血迹未干，却没有低头走路，而是眼中带泪的左顾右看。在小安看到他的同时，柳大的视线也穿过围观的人群撞上小安那明显带着疑惑的眼睛。
不知道怎么回事，柳大忽然挣扎起来，这一番变故让两个押解他的官差始料不及，一连声的呵斥和拳打脚踢之下，柳大被死死按倒在地上，脸埋进尘土中，浮起的灰尘呛得柳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可是小安明明觉得：他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
一阵短暂的喧闹后，官差继续上路，人群也渐渐散去，骡车总算可以继续慢悠悠的前行。小安放下车窗一言不发，就连楚为都看不出他眼下的心思。
刚才的情形楚为一直看在眼里，那个凶犯似乎是认识小安的，可是按照小安刚才的表现已经他们来江宁的时日推断，只怕最多也就一面之缘罢了。不管如何，自己认识的人忽然犯了死罪，除了真正心肠冷漠的人，多少都会不好受的。
只是，好容易有些活络的气氛，随着窗子的关闭，又僵住了。
这样实在不好受，楚为正思量着是不是要路过府衙的时候寻个由头先行告退。忽然听到展昭的声音，声音软绵，带着刚刚醒来还未回神的迷糊，他说：“你要救他么？”
只是与声音完全两样的内容。楚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展昭是在与小安说话，说的是关于刚才那个叫柳大的人的生死。
小安很快的思索了一会，回答道：“是。”
小安的干脆利落似乎让展昭很满意。然后他道：“你要如何救他？他可是杀了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怎么救？你要替他偿命么？可是人却不是你杀的。
小安回答：“暂时不知道，可是办法总会有。”
展昭原本一直靠在小安身上闭目养神，眼下倒是直起身子，只是依旧懒洋洋的靠在车壁上，眼睛也是半闭未闭：“随你。”
展昭说随你。意思就是你要管我不会阻止，可是我也不会帮你。你救得了是你的事，救不了也是你的事。办法我不会替你想，人脉我也不会借给你。这点小安倒是清楚的很，可是依旧点头：“多谢公子。”
展昭嘟囔：“我似乎没有什么好叫你谢我的… …”想了一想，又问：“你有钱么？”
小安和楚为没料到他忽然问这个，都愣了一下。不过小安的反应永远很快，他回答：“没有。”
“有钱好办事。”展昭解下腰间的荷包看也不看的就丢过去。“没多少，不过若是你办法好，买他的人命应该够。”
展昭的荷包与今日的衣着同色：青绿色的缎子上绣着一丛深绿的翠竹，还缀着藏青的流苏。相得益彰的很。
那荷包是要丢给小安，却叫楚为接了个正着。楚为盯着小安，却对展昭说话，他说：“展大人想知法犯法？”
展昭慢慢睁开眼睛，将楚为严肃的神情尽收眼底，然后他笑了一下，无所谓道：“是又如何？”
——我就算是要知法犯法，我又不在你的地头上犯案，你能耐我如何？就算你现在去告诉马知府和李捕头，那也要他们信你的话才行。
“何况… …”展昭慢悠悠道，“我本来也不打算管… …你拦我也没有用。”
话音刚落，一旁默不作声的小安已经一掌袭来，直取那枚荷包，楚为心中怒气已发，却也知道顾忌，手腕一翻，恰好避过，依旧牢牢挑着荷包的搭扣。小安眼皮一抬，擒拿手跟着缠上，几番折腾，却连荷包的流苏都没有碰到。楚为虽未曾反击，可是每一招都恰好避开了他的攻击。
只见那荷包在楚为和小安二人手中移来移去，终究不叫小安抢到。
这个过程里展昭一直充当旁观者，不理不睬，微微合着眼，似乎睡着了。过了一会，就在小安和楚为僵持不下之时，展昭忽然睁眼，只是极细微的一抬手，一道金光从指间发出，直取楚为的咽喉，这样的偷袭让他一怔，本能的一个错身，那道金光顺着颈部的肌肤擦过，只听到‘叮’一声，一枚铜钱已经钉在了车壁上，没入七分，足见力道。
等到楚为回神，才发现手中已空。那枚绣着翠竹的荷包已经被小安放进了怀里。见他看过来，小安面无表情的朝他一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跳下正在行进的车子扬长离去。反而是展昭朝他一笑，乌黑的眼珠灵动一转，像个调皮可爱的邻家少年。
马车内少了一个人，空间宽敞了许多，但是那种让人尴尬而凝滞的气氛反而越发明显。展昭失了倚靠，又不想理会楚为，索性屈膝把头埋在臂弯里摇摇晃晃的打瞌睡。
马车依旧不紧不慢的前进，楚为打开了自己这边的窗子，午后的阳光透漏进来，楚为就这样一路看着展昭被光明包围，时而又陷入阴暗，然后又重入光明… …就这样周而复始。
刚才展昭难得冲他一笑，那笑容融合在阳光里，明亮漂亮。可是楚为笑不出来：适才展昭出手的动作，明着看是为了帮助小安而让他转移注意力，可是只有他才知道，让他失神的根本不是那枚忽然而至的‘暗器’，而是那股凌厉又明显的杀气。
——那一瞬间，他竟然真的认为展昭想杀他。
虽然展昭说不会插手柳大的事情，可是楚为却并不打算小看展昭手下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小厮。可是这件事正如展昭所暗示的那样，就算他知道小安会插手，可是他也没办法去对马知府和李捕头说，没证据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他们很可能不会信。
堂堂开封府包大人手下的人知法犯法，还是为了个毫不相干的人，说的人才叫信口雌黄。
可是即便如此，楚为还是格外叮嘱了李捕头几句，叫他这两日要格外留心柳大的安全。若是有人来探监，定要格外仔细查看和回报。
李延寿觉得楚为这个举动莫名其妙：柳大已经认罪，也判了不日问斩。难道会有人去害一个死囚？或者有人会劫狱？以柳大的身份，这两样可能都太可笑。
楚为也干笑一声，也觉得这未免可笑。
可是很快，楚为和李延寿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柳大死了，并不是被名正言顺的当众斩首，而是案发的当天晚上，就被人无声无息毒死在了狱中。
柳大杀人罪名坐实，他是直接提着斧子冲进贤善堂把那个坐堂大夫活活砍死——只因为那个大夫医死了他的母亲。
公堂之上，人证物证俱在，柳大对他杀死那个胡姓大夫的事也供认不讳，可是画押之时他却梗着脖子喊着他没罪。
可是他依旧要死。
因为律法如此。
柳大被押入狱中的晚上确实有人探监，负责值更的牢头也尽职的回复了李延寿，那个时候李延寿正在和下属吃酒，听到这个事情，于是便没有多想就打发了前来禀告的衙役。之后李延寿不胜酒力早早的就歇息了，睡到半夜被衙役的捶门声吵醒，回报他说柳大死了。
若是单纯的死掉其实没有什么大事。因为死囚寻死很常见，撞墙上吊，甚至用碗筷自残，方法极多。可是这次，柳大是被毒死的。这就构成了另外一桩命案。李延寿想到之前衙役的回报和自己的不以为意，再想到柳大的死，后背瞬间冷汗淋淋。
等李延寿迅速穿好衣服赶到牢里的时候，楚为和仵作已经验完了尸首。死牢中很安静，除了仵作和楚为的低声对话，只有当晚值更的牢头慌张的声辩：“那个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就是一姐儿说是那柳大的相好来送他一程，当时两个人吃酒说话也好好的，那姐儿离去了以后我还特意看了一眼，那柳大也还好好的，还回了我的话… …哪知道后半夜忽然就… …一点动静都没有，人就僵了… …”看到李延寿来，那牢头更是激动不已，“这事我还特意回复了李捕头的！真的回复了！”
“我知道了。”楚为茫然道。
“楚爷！小的真的回禀了！”牢头几乎无语伦次，“小的真不知道会出这码子事！”
“我知道我知道。”楚为一边随口安抚，一边蹲下身去查看柳大的尸体。柳大口鼻流血，双唇发黑，很明显的中毒迹象，而且下的毒分量很重，发作之时几乎立时毙命。可是究竟是什么毒，仵作说现在还不能立刻知道。
“怎么会下毒呢？这不可能啊！这牢里头的规矩，凡事有人送吃食都得自己当众尝一口… …小的亲眼见那姐儿每一盘菜都吃了！白斩鸡、猪头肉、炸豆腐，还有那壶酒！小的也让那姐儿喝了！”牢头此时慌乱不已，可是依旧拼命回忆，“都吃了！那姐儿一点事都没有！”
“够了！给我消停点！”楚为厉声一喝，四下里顿时寂静一片。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楚为如今作何打算。
楚为只觉得脑子很乱，头一回如此心烦，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去，也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可是即便如此心烦意乱，他依旧也不能任性。他深吸一口气，回头对李延寿道：“李捕头，这是意外，你该去禀告马知府——明日一早便去禀告。还要叫人去查那毒，还有柳大母亲的死的真正缘由。”
李延寿原本正自自责没了主意，听楚为一说，忙不迭的点头。
“这是意外，跟在场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散了吧。”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