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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

  •   徐腾说夜三更这些年掳走的女子很多,到了后来干脆只享用最漂亮的那一个,其余的都会分给手下。夜三更嗜钱如命,在他眼里,珍宝要比女人实用和漂亮。对于夜三更收到财物就将女子送回的说法,说得好听是壁玉归赵,说得难听便是弃之如敝屣。

      徐腾又交代,其实并不是所有被掳走的女子都能送回,有些性子刚烈的便会寻死,例如卫节华,趁人不备便跳了悬崖;还有一些身子孱弱或者胆子小的,硬生生被下手不知轻重的弄死的也很多。而这些尸体,夜三更通常都吩咐埋在山顶。
      虽然麻烦,可是最安全。

      展昭问:“可是有人亲眼见到卫节华跳崖?”

      徐腾连连点头,他对眼前这个年轻官员的恐惧显而易见,也因为这种恐惧,他既不敢看展昭的眼睛,也不敢撒谎。

      展昭又问:“那卫节华的尸体可有找到?”

      徐腾又忙不迭的点头,补充道:“找是找到,可是当时尸体已经被野狗啃噬到面目全非,若不是认得身上的衣物… …”

      这一点大大出乎意料,远以为确定的事情忽然又有了转机。展昭与楚为对视一眼,都已经明白对方心中在想什么:既然尸体面目全非无法辨认,那是不是就表示,那个尸体可能不是卫节华?
      可是若不是卫节华,那尸体是谁?卫节华又去了哪里?莫非卫节华的失踪和夜三更的死真是不是巧合?

      明明眼看就要告破的案子似乎又扑朔迷离起来,展昭只觉得这中午的阳光太过刺眼,照的他有些微微的晕眩。
      看来这几天真的是有些累到了。展昭按了按眉心,强迫自己要打起精神。

      这个时候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左肩,就如同熟稔的朋友默不作声的打气一般。举止亲切而熟悉,一瞬间的错愕,展昭还以为旁边的人是章长蘅。他抬起头,看到楚为对他宽和一笑。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在展昭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楚为就已经放开那只手,转头去问徐腾的话。

      楚为的想法和展昭不同。他并不认为面目全非就表示那个人不是卫节华,虽然也会有这种巧合,可是极少,他不相信这次也会有这么巧。
      想证明一件很简单:证词、证人和证物。
      证词和证人现在就在眼前,那么只需要去挖出证物。也就是卫节华的尸体。

      一路上徐腾都在拼命为自己开脱,他说自己只是夜三更一个最不起眼的手下,平日里负责守夜和看守老巢,连那个水帘后专供寻欢作乐和藏身的洞穴都没有资格进去。他甚至没有动手杀过人,更加没有资格睡过女人。

      楚为瞥了他一眼,然后把即将脱口的那句话咽了下去:你似乎弄错了两件事情的轻重。
      不过他懒得讲,因为他懒得徐腾脱罪,更加不会去替他找脱罪证据,这两件事的轻重程度,他把握的很准。

      大暑天,又是南方,在湿热的情况下尸体会腐烂的很快,可是这座山上地势不低又有寒泉,所以山顶的土地要比平地阴冷很多,楚为肯定卫节华的尸体若是埋在这里,应该不会腐烂那么快。

      李延寿指挥衙役用带来的铁锹锄头等开挖,事先已经料到今天会接触腐坏的尸体,所以衙役们都准备了用艾草熏过的面巾。李延寿递给楚为一块,被楚为拒绝,表示不需要。李延寿就想着大概展昭也会不需要,可是还做个样子的递了过去,没想到展昭却很是自然地伸手接了。

      李延寿偷偷看了楚为一眼,楚为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嘴角微勾,神情却自然。李延寿不知道展昭家世背景,可是即便猜测也该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从小富贵养大,见不得脏东西,肯来已经是难得,难得还要叫人去亲手翻动尸体?

      于是对于展昭远远在一旁看他们开挖的举动表示理解。

      小安好奇:“大人,卫节华已经死了一月有余,尸体只怕早烂透了吧?”

      展昭道:“不一定,我以前见过猎户打猎,猎到的猎物一次吃不完就会埋进土里,等到下一次吃的时候再挖出来… …这样一般可以保证肉一月不坏,”展昭故意忽略小安渐渐变色的脸,继续道,“我想尸体也罢猎物也好,反正都是肉,应该差不离。”

      小安脸色发白,点头。

      展昭略带同情的看了一眼小安,道:“你得学着控制自己别胡思乱想,否则以后有的你苦头吃。”

      说得真轻巧。小安腹诽,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个时候有衙役惊呼:“挖到了!”

      小安循声看去,之间前方土堆翻开,露出一具尸首,头颅碎扯,衣裳破败,空气中还隐隐传来一股腐败的恶臭味道。小安胸口泛起一阵恶心,再走两步胃里已经开始隐隐翻腾,于是便远远避开风口不愿再走。

      展昭却缓步走上前去,用药巾掩住口鼻,蹲下身仔细查看,一旁的楚为见展昭似有不适,便道:“此案原该是下官所办,如今劳动展大人已经是逾越。不如展大人一旁稍后,等下官与仵作来办… …”

      展昭直起身,带着几分难解的意味向楚为笑了笑:“若要客套,一开始便不必来寻我。不过既然是楚捕头侦办的案子,本官确实不该插手。”说罢便将药巾随手扔掉,回身向一旁走去。

      小安跟随而来,悄悄问道:“那… …可是卫姑娘啊?”

      “你觉得呢?”

      小安没料到被反问一句,仔细想想道:“虽说人面全非无法查看,可是若是衣着确实是卫节华当日所穿… …想必是八九不离十了。”

      展昭道:“说不定是张冠李戴。”

      小安不解:“若是卫姑娘是张,那谁是李呢?而且将她们张冠李戴的又是谁?夜三更?他手上的人命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横竖抓来都是死,无谓多此一举。”

      “那你就是觉得这个案子很简单,那具尸体便就是跳崖而死的卫姑娘?”

      “也不敢这么容易断定——没认真看。”

      展昭故意问:“要去认真看么?”

      小安干脆利落的拒绝:“不。”

      这边东聊一句西讲一句,似乎就从这个案子里面脱身而出,连这次的出行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另外一边,楚为也已经与仵作议论完毕,自一旁洗干净手,才向展昭方向而来。

      展昭等到楚为走近才转向,道:“案情可分明了?”

      楚为躬身言道:“回展大人,已经确定是卫姑娘。——自卫节华的乳娘处知道卫姑娘那日所着的衣饰鞋袜,还有卫姑娘发长与身量长短皆有记录,刚才与那具尸体已经一一对上。而且,”楚为顿了顿,继续道,“夜三更的死,应该是在卫姑娘之后。”

      展昭点头。楚为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说一开始信马由缰的猜测夜三更可能是卫节华所杀的推论纯属胡诌——虽然这个推论谁也没当真过,可是不敢保证这个想法曾经在每个人心里溜达一遍。

      只是这样一来,卫节华的案子和夜三更的案子,便真的是巧合了?

      展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到底是哪里,他却觉得脑子晕乎乎想不出个所以然。许是他平时极少接触这么简单的案子,所以一时转不过弯。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真是劳碌命。

      案子收尾。苦主凶手全部死光。连公堂都不用上。展昭叹息:若是以后案子都这样来,也不知道是省事还是徒劳无功。

      连着两回远差都办了这样的案子,展昭只觉得疲惫不已无趣之极。甚至有些懊恼自己为何要辛苦来一趟江宁。索性早早结束了这边的事情,快快回去,在开封那边的线索还没有完全中断前、在凶手残害下一个目标出现之前破获,将凶手逮捕归案。

      李延寿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带着徐腾去寻夜三更藏匿财物的地方,由此开始,便是完全是江宁府捕快的案子,展昭和楚为功成身退,带着各自的下属先行离开。

      奔走大半日,几个衙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楚为一向体恤下属,便取了两贯钱与他们,叫他们自行去吃酒,办案辛苦,痛饮一番权作犒劳。只一样:需自行掌握分寸。那几名捕快想来是常常受此待遇,并没有太过于惊讶和惶恐,眉开眼笑地应诺离去。

      展昭见此情形便也如法炮制,取了一两银子让跟随的两名衙役‘自行掌握分寸’的去吃酒。楚为见展昭故意学他的话,不由笑起。见小安却并没有跟去,便问道:“这位小兄弟不爱喝酒么?”

      小安闻言不答,倒是展昭笑笑:“他不轻易喝酒。”

      不轻易喝酒的意思有两种,一是酒量极差一杯就倒故而不敢喝;二是酒量极好千杯不醉万杯不倒故而不想喝;只不知小安是属于哪种。

      楚为觉得小安很奇怪:他并不是开封府的衙役,却被展昭随身带在身边;看似是小厮或者书童,两个人却又不像是主仆那般尊卑有别;分明与展昭独处的时候很是能说会道,可是若是有第三人在场,便做了闷葫芦。
      这是好事:忠心加上口风极紧,就已经构成了心腹的首要条件。

      “大人。”小安站在不出三步的地方,一动不动。

      “距离回城还远,去叫辆车来,”展昭第二次按了按眉心,却没有再掩盖自己的疲惫,而是直言道:“我真累的走不动了。”

      是走不动,不是不想走。夜三更的老巢在江宁府护城河的上游,距离城里有些距离,按照道理应该骑马,可惜这次办案官员与衙役过多,而且骑马本就显眼,若是一众带刀佩剑之人骑着马招摇过市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这两天都是走着过去,清晨去的时候还好,如今案子落地,绷着的弦就先松了些。
      楚为想起在杭州的时候,展昭也对他说过雇辆马车可好?然后在车上也是累得不想睁眼。只不过那次是中了薛清荷的毒,而这回,只怕是真的累到了。

      幸好江宁府大户很多,附近的百姓靠着赶车做营生的也不少,马车不多见,可是骡车却多,不多会的功夫,小安就引着一辆半新的骡车赶来。

      楚为想着展昭自乘车回去,自个不急一时,慢悠悠回去也省的去听马知府的家常。于是起脚要走,展昭在身面唤他道:“楚捕头,厢内宽敞,不如一道。”

      诚意明显,客套便是矫情,于是道谢,同行。

      车厢内依旧有些气闷,展昭却没有再次打开车窗,而是靠在小安身上闭目养神,隔了一会听他对小安道:“待会让人传个口信给马知府,说我明日会去请辞。”

      “是。”

      “还有,让他们准备准备,后日一早我们就回去——走水路。”

      “知道,船老大已经雇好,妥帖的很。而且若是一路顺风顺水,大概最快三日便可到开封。”

      “最好如此。”

      楚为从展昭的眉宇间看出他虽然在极力忍耐,可是依旧透出烦躁的情绪。他想展昭可能是觉得此行错误,白来一趟不算,恐怕来去之间所耗费的时间已经会让开封那边的线索消失。所以他很是焦急和无奈。

      楚为也是办案之人,所以自然可以理解这种感觉。可是展昭与他的关系很是疏远,并不能够达到可以自由交流对方案情的地步。只能干巴巴的宽慰:“这几日天气都很好。”

      展昭却没有答话,似乎是睡着了。

      倒是一旁的小安朝他点头,以示多谢。

      骡车依旧在不疾不徐的行进,忙了好几天,现在终于可以暂时喘口气,楚为只觉得心头松快了一些。他打开自己那边的车窗,掀开一条缝往外看,吵杂的人声从缝隙中传入车厢内:已经进了城。

      江宁府富庶,自然城里很是热闹,可是今天似乎太过热闹了些,甚至都可以用人声鼎沸来形容。街上似乎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人群将马车挤在人流中,好一会才行进一点。楚为皱眉,探头去问车夫:“怎么回事?”

      车夫也不明所以,见楚为问话,便随手扯住一个围观的闲汉去问。那闲汉也是凑这份热闹,闲言碎语抖落了个干净:是出了人命。

      西大街贤善堂的坐堂大夫叫一泼皮给砍死了,连着劈了三斧头,当场横死街口。更奇的是那凶犯居然不跑,就在街口等着差人来抓。

      “说来有趣,那泼皮无赖明明砍死了人,却说自己无罪… …你说咱们都亲眼看着了,他身上的血还没干透… …当咱们是瞎子还是当差爷是傻子?这位爷你说是不是有趣?”

      楚为闻言皱眉,他一点都不觉得有趣,人命生死,怎么能够用一句有趣来形容?到底是事不关已的,只要不是累及自身,人命也只是一场热闹。
      人心凉薄。

      “这位爷你看,那泼皮来了!”

      这条路是去府衙的必经之路,看来这些看热闹的人是一路跟随而来。小安虽然不想管闲事,可是到底好奇,于是便推开窗子准备看一眼,不看不要紧,却见到一个熟人:“柳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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