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落》公子明落

2、第二章

　　【二】
　　常言道：“清明断雪，谷雨断霜”。
　　说的就是清明之后的正浓春意，到处可见桃李纷飞，游人纷纷来到郊外踏青、扫墓、放纸鸢、蹴鞠… …扫墓的人多了，就连城里卖香火冥纸的清冷生意都火了起来，卖鲜果的、糊纸鸢的、做吃食的… …挤的街上人来人往满满当当，惹得这杭州城里城外好不热闹。

　　却说这杭州城往东十里，有一座小山，山下一道清流蜿蜒而过，水边多生白芷而名曰白芷溪。溪边不远有一处小小的寺庙，因为临近白芷溪故而取名白芷庙，庙小地偏，自然香火也比不上杭州城内的灵隐寺。很多和尚受不了苦，纷纷投奔大庙去了，到了现在，庙里就剩下三两个和尚敲钟念经供奉香火。

　　——倒也虔诚，庙里的神佛每日除了三柱清香以外也有清水净柳瓜果香茶可享用——都是现成的，溪边有几株垂柳，庙里栽了几株果树，后山还种了龙井… …独有的一份清静自在。

　　庙里的老方丈闲了的时候，就眯着眼睛坐在庙门处，一边晒太阳一边数着念珠的颗数，就跟数着自己的命数一样，指不定哪一天，就数完了，轮回寻往，大抵也不过就是如此吧… …

　　“这位师父。”

　　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惊了他一记，老和尚睁眼，见是一个年轻人牵着马，身上的蓝衣有些潮潮的，想是冒雨在赶路来着。倒也睡糊涂了，连什么时候落了雨都不知道… ….“年轻人要往杭州城去？”

　　那人笑了笑：“有些急事，庙中可有茶水么？讨一碗喝——刚刚落雨，溪水有些浑了。”

　　“有有有。这庙虽小，可是茶水总是不缺的，年轻人稍等，老衲这就叫徒弟端一碗来… …”
　　老和尚慢悠悠站起来，一只脚才垮了门槛，又慢悠悠转过头来，眯着眼打量眼前的年轻人：“… …年轻人若是不急着赶路，不如进庙中来慢慢喝，顺道歇歇脚。”

　　老和尚浑浊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然而神情却是慈悲的：“老和尚年纪大了，也想找人说说话，年轻人可有耐性？”

　　那人开头露出的诧异神色，继而很快就变成了温言浅笑：“既如此，便要叨扰片刻了。”

　　这场雨落的突然，停得也快。雨水刚注，那泥炉上的茶水已经沸了。那老和尚洗干净两个茶碗，慢条斯理道：“公子喜欢什么茶？”

　　“多谢费心了，净茶最好。”那人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补充一句，“在下姓展。”

　　“原来是展大人，”老和尚舀出一瓢茶水，慢慢倾入茶碗中，“听大人的口音，是江南人吧。”

　　“方丈好耳力。在下祖籍常州。”那人笑笑，“原只以为方丈只是目力精准，失敬了。”

　　“咦？”

　　“否则方丈为何忽然改口称我为大人呢？”见老和尚忽然一副被抓包的模样，那姓展的年轻人的脸上露出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莫非是庙里的神佛通了灵？… …看来这庙宇虽小，但菩萨却灵的很，在下可一定要来拜上一拜，捐上一笔香油钱才是。”

　　“大人一片诚心，神佛自然庇佑平安… …”不是没听出那人的揶揄之意，老和尚嘴角不由得直抽抽，饮茶饮茶，果然是老了，在山中过的不知年月，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饮茶饮茶，果然是他老了么？

　　年轻人只是笑，仰头喝尽了茶水，“多谢方丈的茶水，改日定当再来拜访。”

　　“大人莫要说的只是客套话… …”老和尚继续慢悠悠抹着矮桌，一双浑浊的老眼迷楞着，“这庙小，却是难得的清静之地呢… …”

　　那人笑了笑，听着屋檐水滴滴落的声音，“确实清静的很… …”

　　说着转身走出庭院牵马，临上马前回头：“方丈放心，在下定然不是说客套话。”

　　说完便立时翻身上马，一抖缰绳便远去了。

　　“… …”那老和尚眯着眼看了许久，等视线所及之处再也不见了那白马蓝衣后才慢悠悠转身，却见门柱上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定睛一看，确是两片拇指大小的金叶子。

　　“这年轻人，可真是阔绰地很呢… …菩萨可要好好保佑才是… …”老和尚满意地嘟哝了几句，小心翼翼将金叶子揣进了怀里。

　　时间这么快，快要黄昏了，的了这么多香油钱，今天可不得多添点香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