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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五 ...

  •   方进给女朋友打电话都高兴不起来,以往整天喜气洋洋的一张脸耷拉了下来。弄得众人都以为小侯爷失恋了,安慰有之,嘲讽,幸灾乐祸有之。
      于是侯爷烦躁了,“小爷没失恋!小爷只不过是卒郁了而已!”和陈默相处总觉得很奇怪,但他心里清楚,陈默还是那样,陈默说当做没有发生过那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他自己戴上了眼镜看这一切,所以以往很平常的事情也觉得尴尬。
      这个事实让方进更加郁闷。他只求时间可以改变现在的状况,让他们回到以前的相处模式。
      尽管他知道终究还是有什么改变了。
      陈默什么都正常,除了擦枪的时间比以往多了不少之外,他什么都没变。方进的纠结他看在眼里,反而是有些欣慰的。方进的反应并不过激,只是有些小心翼翼,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黏在他身上。
      陈默忽然有些怀念,以前任务的间隙,方进总喜欢靠着他或者枕着他入睡,温暖的感觉就会源源不断的传过来,让他忍不住嘴角轻扬。
      过一段时间就好了,陈默暗暗心想,时间总会抹平一切,也许他对他永远回不到从前的亲密,但只要他还在身旁,也就好了。
      他们总以为还有漫长的时间和对方相处,于是都暗自期盼强大的时间可以改变某些东西。只是陈默和方进都想不到,世界上总有些事情来的太过突然,巧合的就好像是命运的安排。
      陈默的父亲病了,于是他需要回家。
      家,这个对他来说已经有些遥不可及的词。他一直以为麒麟就是他的家,而现在某人的一通电话让他知道,他还是某人和某人的儿子。
      所以他只能回去。他只有回去。
      但是这个突发事件把他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他所要承受的得不仅仅只是离开麒麟这片他深爱的土地,告别他所有的弟兄,远离他习惯的这种生活,面对他所不适应的所有东西。
      还有,还有,方进。
      他本来以为方进最终不会再感到别扭,有些事他不再提起不再表现出来于是他也终将会忘记,他们可以还是最好的兄弟,等到很久很久以后他们都退了,他和他还是可以生活在同一个城市。
      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尽管不可能有从前的亲密,但是这样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突然到来的消息让他措手不及。如果这时候离开了,从方进的生活中消失,让他的记忆永远停留在那个晚上,以后会怎么样?
      方进还能毫无芥蒂的和他相处么?他还可以帮助他,看着他么?
      陈默完全没有把握。
      他想要永远罩着这个人,永远帮助他,保护他,以前他对此信心满满,但现在他忽然不确定了。
      方进会不会慢慢的就和他疏远了,淡了,然后终于有一天方进忘记了陈默曾经多么重要。
      所以,大家都知道这个决定他做的很艰难,但到底有多艰难,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亲手将自己身上最珍贵的部分挖出来,这个过程或许会很漫长很漫长,而等待的过程往往最让人痛苦。
      以后的日子里,他会亲眼看着他和他越走越远,可能会偶尔聚一聚,笑一笑闹一闹,和他所有的兄弟们一样。
      他做好了所有最坏的设想,血淋淋的把刀子插进胸|口,极其郑重的做出了这个决定,只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后悔。
      陈默很罕见的坐在床上抽了一夜的烟。谁都知道他心情不好,但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个晚上把所有的一切都掰开了揉碎了摊开在自己面前,他的兄弟们袍泽们,他热爱的麒麟,他由衷喜欢的生活,还有,他珍视的,却很可能渐渐离他远去的那个人。
      然后他决定要走。
      毕竟他还是某人和某人的儿子。他只有一个方进,他的父亲也只有他一个儿子,而他快要死了。

      方进知道陈默很难过,但他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他们都有一天终将会离开麒麟,但他们总觉得那还是很遥远的事,谁知分别已近在眼前。
      虽然尴尬,虽然别扭的不知道如何和陈默相处,但不知道如何相处,和从此不必再相处毕竟是两回事。
      相处时不分彼此,这时候才知道他们终究是不同的两个个体,需要承担各自不同的责任。现在,陈默要回去承担他的责任了,于是方小侯只能默默的帮他收拾行装。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按说离别对于他们而言已经很习惯了。可这回走的人是陈默,还如此突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于是夏明朗会揪着他的领子吼:“你把我全盘的计划全打乱了!我本来以为你至少还能再呆五年!”
      31岁,正当打的时候,经验与体能平衡的最巅峰的时期,而陈默却要退了。方小侯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他替沉默难过,却不敢把这难过表现出来让陈默看了更难过。
      可尽管他表现得再和往常一样,毕竟还是不一样。陈默明天就要走了。
      送别会这种东西,就算所有人都想搞得欢乐一些,不要让兄弟走的这么凄凉,可到了最后还是不免难过。
      于是陈默想把自己灌醉也就变得非常容易。他难过,他伤心,这理所当然,所以没人会劝他,反而有意无意的让他多喝点。
      喝醉了就不难过了。
      于是陈默这天罕见的喝了快半斤的白酒。这搁别人肯定不算什么,但陈默恐怕连夏明朗那二两的酒量都没有,他半斤抵得上别人两斤,只有死死地靠在方进背上,睡得人事不省。
      方进把陈默拖上床,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晚上,陈默的第一次醉酒。那时他语调模糊的唤着自己“方进,方进。。”那语气中包含了多少情绪,方进那时候不明白,现在依旧不是很明白。
      他只知道陈默最后轻轻叹了一声。是什么样的情绪,说不得,不能让人瞧出端倪,最后只得付诸一声轻叹。
      一直困扰方进的那些困惑,尴尬,突然都不那么重要了,他只知道自己让他最好的兄弟伤心了,而就算知道他伤心了,他也依旧不能做些什么,这让他突然很难过。
      方进想做些什么,他决定帮陈默整理一下行装。尽管这其实不算什么,陈默的东西很少,简洁而整齐,他能做的只不过是把这些东西放进箱子里而已,甚至还很可能会帮倒忙。但他必须做点什么,为了即将离开他的兄弟。
      不然他会更难过。
      正当方进把陈默的礼服放进箱子里的时候,一个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礼服的上衣口袋好像没扣好,一个白色的小角露了出啦,好像装着什么东西。
      微微一抖,那个东西就掉了出来。
      好像是纸片一类的东西,轻飘飘的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就像深秋的落叶一样颤颤巍巍的落在了地上。
      方小侯像是窥见了什么隐秘的秘密,心中一丝小小的兴奋涌动起来,他伸手捡起了纸片。
      展开。
      那是一张素描纸,长久的岁月让纸面泛出灯光一样温暖的黄色,边角是翘起过很多次又被人更多次的压平的样子,显然是被拥有者很精心的对待了。
      而方进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纸上的内容已经让他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那上面画着两个背影,很简单却很温馨。一个人从背后紧紧地挂在另一个人身上,吊儿郎当的样子,轻松愉快的氛围却很清晰的传达出来。被挂着的那个人站的笔挺,还是一贯的沉默,却周身都透出一股温柔的感觉。
      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面对着初生的朝阳。
      很简单的素描,铅笔的痕迹在常年的摩挲下晕开,人影都有些模糊不清的样子。
      方进却看得有点想哭,他从来不知道陈默居然会画画,他也不知道陈默的内心,居然有如此温柔的一个角落。
      飞扬的方小侯,和默默守护的陈默,永远居住在那里。
      他怔怔的拿着那张纸,突然觉得以往他是不是忽略了很多东西。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陈默,但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还给我。”手中的纸片忽然被人大力的夺去,那声音没有了熟悉的淡然,有的只是压抑的怒火和羞恼。
      方进条件反射的去抢,却听见“刺啦”一声,很轻微,却重重敲在了两个人的心上。慌张的抬起头,只看见陈默站在那,脸上还有酒意未退的嫣红,眼中的情绪还尚未褪去。
      两个人都愣住了。
      陈默迷迷糊糊醒过来,想找杯水喝,却看见方进杵在他的柜子前,手里是那张素描纸。
      顿时酒意消散了大半,他想也没想的就冲过去,本能的不想让对方看见。
      然而清脆的纸的碎裂声响起,他觉得心里也有什么东西跟着一起碎裂了。
      “默默。。我。。”方进诺诺的,眼前的陈默让他害怕,却也心疼。“要不我帮你补好行不行?”几乎是有些急切的,他知道这张素描对陈默很重要,非常重要。
      可能重要到了超乎他的想象。
      “算了,再怎么补还是回不到以前。”这么情绪化明显的句子,几乎不像是陈默会说的话,然而此时方进注意到的不是这些。
      而是陈默脸上的神情,或许是酒精的缘故,那张脸上得情绪第一次如此明显,如此复杂。
      方进没法分辨出那些复杂的情绪,只觉得那张脸上瞬间闪过的表情,像是有什么碎裂了。于是方小侯的心里好像也有什么,无声无息的碎掉了,尽管他还不能准确的判断出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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