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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分割(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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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柔看见李东海不觉得意外:“啊。”倒是知道你回来了。
吹熄灯,吩咐外面的络梨:“我歇了,你把院门锁好,打发小丫头们睡去。明早上要赶路,不用让值夜了。”对李东海笑:“总是夜里见,好奇怪。”她坐到床边,身体明显绷直了几分。
李东海便不靠近,尽可能平和地:“明天要去万佛寺?”
金柔似是抱怨:“斋戒诵经祈祷十五日。大王礼佛,受罪的是我。”
黑暗的影子低下头沉默。她只好自顾自说下去:“就要嫁人了,其实婆家一点客气的要求有什么难办?何况对方是那样的身份。”
李东海应该是没什么感觉的。他比金柔更早接受这个事实,甚至劝过,不是吗。
“有什么事讲就是。你不要过来。”金柔忍不住说,语气透出一丝带着哀求的畏惧。
李东海停下不知为何会起始的脚步:“怕我?”
金柔说:“一直对你心怀恐惧,从一开始,记得吗?后来,恨透你。”
“你也喜欢我。”
金柔苦笑:“是。”
“喜欢你,不过我的非分之想,上次分开的时就已经交割清楚了。我不打算带着对你的情意嫁给别人。”
李东海一愣:“家族间的交易,不必当真……”
“不。”金柔斩钉截铁地:“那是你们的伎俩和本事,我做不到,没办法一面虚与委蛇,一面谋画。”
“不要说蠢话。”
“我同他——我的未来夫婿见过,至少,他同我的想法很接近。”
“好博取你的支持。”
“也许,但是……我愿意尝试,真诚。”
李东海道:“不需要告诉我同别的男人的事。”
金柔轻轻地:“哪,你走吧。”
“学会欲迎还拒了?”李东海冷笑,“增添闺房密趣的技巧吗?”
金柔坚决地说:“我不会再同你通奸。”
李东海解开黑色斗篷,扔在地上,一脚踩在榻上,右手抬起金柔下巴。
这可怜的人儿瞪着眼睛、嘟着嘴,居然十分可爱。
李东海问:“你是在提醒我,应该与你亲热?”
“李东海!你别像发情的公狗似的……”
金柔很想缩成一团,却被抱着牢牢地动弹不得。痛得要命,但金柔更深觉被凌虐得太让人羞恼——他连衣衫都没有脱,就这么急切地!
李东海不理金柔嘤嘤地呜咽——只有这样占有的时候,她说不出那些决绝的话。划清界限?交割清楚。她同他之间,不是这样算的。怎样让她明白?
除此之外,他只觉得快意、舒服,压抑许久的燥热消失不见。
金柔先头的话是放屁一样,她恼羞成怒:“你混蛋!放开我!”
李东海轻咬过她的颈项、香肩,一再轻轻重复:“真的不再说一次?说你不会再同我通奸。”
几次三番,闹得金柔心脏紧缩,气急败坏地泪流满面:“你生气了,就作践我?”
李东海一顿,停了动作。
金柔抽噎:“你说过我没有别的选择……你离开得那么匆忙!”
李东海默默地把金柔抱起来圈住,一再用力地将她压在怀里,手指几乎掐在肉里,想把她嵌进骨血中,吸入到灵魂中。只是一个拥抱,却比□□关系表达了更多的情绪。
他的力量和温暖让金柔慢慢放松了,她心想:占有欲、保护欲、还有——感情,哪一个更占上风呢?
好不容易才理清头绪,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
李东海半晌道:“你没做错,我没理由找你撒气。”
虽然他一直在努力寻找机会——不能过早给以希望,也不忍心一刀两断,但结果还是一样——什么承诺也无法做出。
金柔苦笑。既然是死结,多说无益。她垂着两手,没有回抱——没法说拒绝的话,可是也做不到明知故犯。她能做的至多只是不回应罢了。
良久,久到金柔觉得这拥抱已不单让人绝望还十分疲倦,终于说:“你怀里塞了什么,好膈人,松开我吧。”
李东海犹豫一下,从怀里掏出荷包给金柔,仍把她箍在怀里。
金柔无奈地将下巴搁他肩膀上,提着荷包抖了抖。
“玉佩?哪里来的?”这尺寸这雕花……好像哪里见过,金柔让李东海去重新点灯。
金柔摩挲着更适合被称为玉牌的东西,问:“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回来的路上有人私下送来。你知道是什么?”
金柔迟疑道:“我在唐家见过类似的物什。六舅舅临危时打算交给寤生表哥,他诚惶诚恐,所以我猜大概是令牌类的东西,可以调集很多人,或是财物。后来,我想拿它交换寤生哥的性命,不过石康似乎并不在意。”
至此处,唐家是个绕不去的话题。金柔于是问:“唐家到底什么来历?似乎不是简单的商家。”
“去年的事,你怎么以为?”
“石康不是为了钱,他对可以执掌唐家的信物不屑一顾。也不像是单纯为了找姨母——他根本不必大张旗鼓。但他随意地来,随意地杀人,可死去的妇孺对相对而言并不那么重要的,毕竟唐家的青壮年都不在。至于寤生表哥被杀……只是不巧罢了。唐家老宅离石康的活动区域很远,他涉险而来,收获却并不大。石康虽然残暴,但不愚蠢……我觉得去年的事,不是匪难,倒更像是——你知道,任何看起来与钱财恩怨不相干的事,都很有可能是——政治。”
金柔看着李东海:“也许你可以告诉我你知道的。”
“你进过金家祠堂,那么,仔细看过家谱吗?”
金柔疑惑地:“看是看过……和我们说的,有什么关系?”
“我父亲,小时候讲过李氏的事——追随太祖的李玉,去了京城,但是李家大部分人留在了故地。当年李家被问罪,除京中的一百三十六名成年男子,被斩首的故地男丁是五十九人。”
“很无辜。”。
李东海点拨道:“一般说来,乡下的孩子死亡的机会更多,也因为如此,大家会生得更多——哪怕有一两个养不大,也不会绝后。李家属于有人照拂的家族,孩子的生活环境比一般农家好。所以,除非是天灾,不会比京城的李家人口更少。我去那里看过县志,农田肥沃,生活富庶,百年内,没有瘟疫,没有灾害。”
“那你说的数字差距怎么解释。”
“迁徙。”
“那么大的家族,会很困难吧。”户籍制度并不松懈,凭空消失,不现实。
李东海重复:“有预谋有计划的迁徙。一两年做不到,但是几代人呢?悄悄地,隐忍地。”
“为了避祸?但是李家忍怒皇帝并不能被预料啊?”
“伴君如伴虎。不用推测,也该猜到会有一天恩宠变成问罪。李家在有一支荣升的时候就做好了遇难的准备。当年救我的人,是往陵德走的。我猜,李家的另一支,在陵德。”
“这同金家的族谱有什么关系?”
“李氏有个护卫,或许更像朋友,救过他很多次。但是最后,他没有留在京城。书里没他的名字,但是家里流传下来的故事里,他叫金成。金成出身陵德茂阳。”
“金家老家。”金柔不敢置信:“巧合?”
“唐家则更是个可疑的存在,你的外祖母和我的母亲,都来自杜家。但是李家和唐家,从没往来过。杜家是何等骄傲的家族,为何会把女儿嫁到这么偏远的地方,还不是显赫的家族?”
金柔吃惊道:“你是说金家与唐家,都与李家有牵连?”
“我怀疑,他们中至少有一脉,是迁徙后改名换姓的李家人。”
“那唐家的事?”
“一个警告。”
“警告什么?石康辉是受人驱使吗?一个土匪头子,背后是更大的土匪投子?打压唐家?我更不明白了。”
李东海说:“有人命令我追捕石康,可奇怪的是——我总慢一步。我想是有间隙。一个山匪,凭什么做到这样?石康明明可以盘踞一处,但他喜欢抢掠,喜欢杀人。巧合的是,他杀的人里,经常不幸有京城任命的县丞和城守。”
“你是说,姨母夫君儿子被杀,不是因为她,或许是因为家族的立场?”
“只是猜测。至少,被杀掉官员更多是强硬派。而替换来的人,往往更软弱。”
金柔打个冷颤:“而唐家之所以能把女儿嫁到官家……”
“有更有权利的人支持他们。”
两人视线相碰,金柔读懂了李东海的暗示。
厉王。
金柔吸口冷气:“他真的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她将自己送往漩涡中心。“既然有人指引你去找唐家,是否意味着唐家更有可能是李氏后人?”
“见过长姐后就有人送我这个,她大概知道些内情,只是没机会说。至于哪一家可能性更大,我觉得还不好说。”
“我们竟然有可能同宗……”金柔捂住头:“我后悔了。我以为只是问了个简单的问题。再扯上京城,太子什么的,会更复杂。”笑:“你们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恐怕只是觉得解释麻烦吧。谢天谢地,我是个女人,只需要嫁人。”
话题又回到最初,李东海的脸色并不好看。金柔赶紧问:“你打算怎么办?拿着这个去唐家找我六舅舅?”
“恐怕先得去会会石康。”
“啊,你要去南边。”
不管是故意或是本来就需如此,他不必眼睁睁地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妻子,也许是幸事。
金柔不知还能再说什么,沉默片刻,忽而悟了一事,脸也白了:“柳琼他,和这些事有牵扯吗,他的死?”
李东海摇摇头,他尚不能确定,不过——“为何念念不忘?”
柳琼不在了,他的好变成无法弥补的遗憾,折磨人心。她究竟还是动过心的,于是,他的枉死成了一桩心事。“如果被我知道是有人害他——”
“你能做什么?”
“终一生精力,我不会让那人好过。”
李东海不会和死人争,可他会想:“若我死了,她会如何。”
直觉中,金柔不是寻死觅活的类型——也许会伤痛,但很快忘记,然后同别的没长眼爱上她的男人快活……这样思索一番的结果是李东海郁闷地把金柔按在床榻上,解衣服。
他的欲望重燃得突兀,又来得汹涌,金柔不得不纳闷是哪一句话莫名有了催情效果。
“为何每次见面都要做这事?”
李东海回应的方式,是堵死她的嘴。
为什么?她骂得没错,他就是发情的公狗一样,想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既然暂时得不到,就让她不至于忘了。
金柔终于意识到,李东海是那种除房中之外,不惯于同人亲热的男子。他面对她的身体、亲吻、倾诉都表现得相当迟钝。然而在鱼水之欢的时候,他就是个流氓。
语言与他是不足够的,交缠、碾磨……他将她逼入绝境,昭显存在,而且并没有给她选择机会,他在用身体表达,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