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婚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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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的时候金柔躺在床上，许是觉到了冷，慢慢缩成一团。
李东海穿戴整齐走到旁边：“我走了。”
没有回应。
李东海默默走到窗边，始终觉得不安，心里说不出的沉重。
金柔忽而开口道：“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李东海干脆地：“你知我不能答应。”翻窗离去。
飞蛾扑火，只因本能！
……
万佛寺建成年数不长，因信徒并不多香火也不大旺。
金柔每日课业与寺中沙弥相同，上午诵经，下午抄写，每日还有师傅来同她讲一个时辰。无外是教人克制持戒，向善修行。以往金柔不信鬼神也不以为然，如今却有些相信冥冥之中，自有一套规律在操纵着世界。渺小微茫至此的凡人，唯有顺应。
有一日用完晚膳，有小沙弥来通传：“施主，明日有客来听大座讲经，师傅免了早课，您可在住所休息。若是不介意，可一同来听。”
佛寺里借住修行的不止金柔一人，除了主持知情，其他人只当她是哪家大官的女儿。众人都以为佛陀弟子不该留恋凡尘，不怎么提家里事，也不计较男女大防，倒比外面的相处还自在些。
金柔应了。
迟些时候，络梨问：“既是外客，小姐可要回避？”
金柔道：“不用。”
不过隔日金柔特地去晚了些，把门推开一条缝，悄悄走进去跪坐在靠外的侧面。
大殿中跪坐了十几人，身影大多熟悉，在以前的早课中见过。唯有四五人看起来较为眼生，虽然衣饰朴素，但身姿俱很挺拔。中间一有人稍显瘦弱、举止从容，诸人皆以他唯尊。
讲经谈不上无聊，只是分外冗长考验耐力。不时有人请教大师傅，问来答去连膳食都误了。金柔又饿又困，好容易熬到结束，迫不及待地站起来伸展身体，捂着嘴无声地打了个呵欠。末了觉得过于放肆，左右张望看是否有人留意到。
众人都是往后堂去饭堂，只有新来的几个人准备从殿门出去，正好转或身来。当中那瘦弱些的男子偏过头，和金柔打了个照面。
金柔惊讶，随即要笑，那男子已侧头同一旁的人说话。
她尴尬地匆匆出了大殿。
男子身后的一名俊朗青年，瞟着她的背影笑：“殿下，若不是您已是将要成亲的人，我倒真要劝您追上去。”
一旁方面孔的青年皱眉表示不满：“韩峰！”
被称为殿下的正是厉王世子，他捂帕咳嗽一声，笑：“我可不像韩峰你那般精力充沛，一早上的教诲就够我受了。丁方……”
方面孔赶紧说：“已着人布置好了厢房，殿下稍事休息再用膳吧。这里饮食清淡，应该合了您的胃口。”
韩峰道：“惨了！怕是一点油水没有，不知能不能撑到回城。”
一直没说话的韩羽开口：“浑货，眼里就惦记吃了！”对世子低下头：“殿下别见怪，家里新请了位厨子，很对舍弟的胃口，他是大鱼大肉吃上瘾了。不知殿下有没有兴趣，晚上到府上试试菜。”
世子道：“我倒是想，只怕待令尊看见了，又要叹气。”
韩羽尴尬地：“殿下！”
韩峰大笑：“大哥，别认真。殿下是玩笑话。要向殿下献宝，也该是我们把厨子送去。不过我还没吃够，好在殿下大喜一时也顾不得。”
世子笑笑。
丁方道：“殿下这边请。”
安顿下来，世子对三人道：“你们自便去吧。父王在这里很花了些心力，你们即便不大信，看看也好。”
待人都去了，世子才问身边随侍：“可有回信。”
“尚无，想来或许等侯耽搁了。殿下瞧着乏了，还是先小憩片刻。”
世子点点头。
却说韩氏兄弟并丁方三人用罢午饭，四下游玩。万佛寺新修了一座大佛，韩峰兴致勃勃要去看，丁方惦记回程有没有安排好，推托几句，便自去了。
厉王谨慎，行踪诡谲也就算了，连世子出门这种事也是顶着韩丁两家少爷的名头。一干宫中侍卫换了家丁的打扮，少不得会被怠慢。丁方担心的便是这个，心急火燎要去安置。
韩羽本要与他同去，丁方道：“切莫为了我坏了兴致，你们兄弟必要去大王面前回话，若能实实在在夸赞一番，或许能让大王舒畅。”
韩羽觉得有理，才没有坚持。
韩氏兄弟便让那工头带着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参观一番，问了个通透。
韩峰看韩羽上心的模样，不由想笑：“二哥，那是姓丁的托辞罢了。”
韩羽白他一眼：“我明白，但他说的没错。可气的是姓丁的事事玲珑，你这个伴读倒是只会了打趣世子。”
“我这般年纪了去伴读已是闻所未闻，横竖是个幌子，当作是给咱家颜面而已。太过郑重反而惹人笑话。”韩峰想了想，“世子不是十几岁小孩子，努力巴结了，未免还惹他讨厌。做个酒肉朋友，都轻松。”
韩羽沉思一会儿：“总是多有些交情，与你我都好。”
韩峰道：“将来怎样还不好说，他这身子……”
韩羽知他要说什么，深觉不妥，轻声：“你怎么敢！”
韩峰眼神戏谑：“还好他娶的不是我家妹妹，不然以后她找我来哭诉，我还真不知怎么替她想法子。”
韩羽哭笑不得：“你！”明明是杨家不属意韩家，被他说的这么不正经。
韩峰浪荡惯了，他父亲动用加法几次也不见醒悟，几乎是放任自流去了。如不是韩治书几个儿子里唯有韩峰与世子年纪相仿又没有出仕，也不用哄着他来做伴读。
韩羽与韩峰本来就生母不同，没心思去越庖代俎教养不成器的弟弟，只盼他不惹祸事便是功德无量了。只不过韩羽能在世子跟前走动，不能不说是有赖韩峰，可见世子同韩峰关系比他们表现出来的要好。韩羽虽不时敲打韩峰，也不过多纠缠。
二人心照不宣说起些别的，悠悠哉哉又逛了一圈。
回到世子处时，他精神看起来已恢复了些，丁方在屋内请示可要即刻动身。
世子见韩氏兄弟，说道：“添两盏茶来。”
韩羽受宠若惊。
韩峰大大咧咧坐了，同世子讲起所见所闻。他本就是玩家子，巧舌如簧，听得韩羽心下诧异到底同他去的是不是一处。方才韩峰也有沿途解说，不过全然不如此时尽心，想他到底也还是有下功夫侍奉，韩羽稍觉安慰。
隔了一会儿，随从进来，附耳向世子讲了两句。世子唇角一动，只说：“知道了。”视线扫过各人。
韩羽立刻觉得心虚。
韩峰闲话讲完，世子便道：“我们回去吧。”
归途中，韩羽得空问韩峰道：“晌午你我说话时应没有别人吧？”
韩峰取笑他：“你我都没带人，连那工头我们也避了，哪里有人能听了去？亏得你不是天天当这种差，不然非得早生华发不可。”
韩羽急道：“还不是你太张狂，我替你担心罢了。”
韩峰又笑：“大哥，你放宽心。要么世子没空钻研你我，那句知道了肯定与咱们不相干。即便是，我说的不过是实话，顶多记恨，不至于迁怒。”
韩羽仍患得患失。
韩峰懒得过多解释，他这个二哥是庶出，虽然是极用功周正的少年郎，难免为了出身之顾，很有些小心翼翼。再者，韩峰也不打算告诉韩羽已留人，还注意到世子着人去了内院。总之，世子确实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但此事值不值得仔细追查，还得掂量掂量。
世子自然不知外面韩氏兄弟的盘算。他想着下人传回的那句“我并没有反悔”，像是脑海里的浑厄渐渐散去了些。其实金柔势必没有变卦的机会，只是亲口确认了她的意愿，却让人高兴。
她不是一个符合他心意的纯洁无暇，大方敦厚的女子，却是他现在所能争取到的最让他安心的妻子。也许以后终有一天，他可以随心所欲去寻求所钟爱的类型，只是如今，他的要务是，活到那个时候。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婚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