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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耄耋女(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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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静得仿佛连风声都能听个一清二楚,穆延礼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润泽干涩的喉咙:“苏墨,咱们谈谈吧。”看苏墨没有反映,继续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欺瞒我,你肯定也明白我早就看穿了,我并不想逼你说什么,只是,事到如今再这样下去也没意思是不?你放心,我仅止于知道你在骗我,其他一概不知,如果你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我依然不会勉强你,我的决定不会改变,等一天是等,等十年也是等,继续等着便是。”
“呵”回应他的是苏墨淡然的轻笑声,“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就是觉得没必要说出来徒增烦恼。”苏墨择了穆延礼对面的位置坐下,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把玩茶杯,笑得玩世不恭,对上穆延礼直视自己的目光说道:“我的确不是什么富家少爷,鸿门你肯定听说过吧?”看到穆延礼微微点头,又道 “我是鸿门名不副实的少主。”
鸿门,这是上至八旬老太下至断乳奶娃都不陌生的名字,它代表了金钱与性命的交易,暗杀,或是屠杀,只要给的钱足够多,他们可以杀掉任何人,包括天下的主人。
穆延礼有些诧异的皱起眉:“少主?那你几次被追杀是有人想夺权?”
“是,也不是。”苏墨笑道“我说过,那些人并不是为了杀我,他们的目的是活捉,那次我已经伤得很重,一旦支撑不住晕过去,必然会被带回去,所以我才强撑着逃进林子里,哪知道那林子那么邪门,雾大得厉害,进去不久就迷路,幸好被你捡回去,不然我可能成为从古到今唯一一个饿死的杀手。”
“严肃!我在问你很重要的事!如果是为了夺权,杀了你就好,为什么要你活着?”穆延礼不解。
“因为要夺权的不是我这一辈,而是上面那一辈。我只有活着才能有用,才能成为他们权利交易的筹码。”苏墨继续捏着茶碗翻过来扣过去,在桌面上砸出清脆的哒哒声。
穆延礼更晕了:“你既然是少主,就算是傀儡,也该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吧?我还没听说过有拿继承人当筹码争权的。”
“嘿嘿,是呢。可惜我这少主的身份本来就是别人硬扣在我头上的。现任门主是我爹,同时也是我师傅,我理所当然的就该是少主吧?”苏墨撇了撇嘴,有些无奈“这是鸿门,不是别的世袭家族之类的地方,想当门主靠的不是承传,而是实力。同辈中所有想要掌权的弟子会在现任门主的安排下相互较量,最终的强者就会成为下一任门主。”
“你胜了?”穆延礼有些吃惊,眼前这个没正行的懒散家伙难道比自己想象的更强悍?
苏墨噗嗤一声笑出来:“开玩笑呢?我这一辈的师兄弟有二十八人,论排行我第九,论实力我也就二十左右,怎么算也轮不到我上位,而且我也没兴趣,真要是通过比试来决定的话,胜的只会是大师兄。”
“那个阙鸠?”
“没错,我怀疑我爹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位置是他让给你的?”
“不是,是二师叔。”苏墨的声音淡了下来,笑容也变得苦涩,“因为现在的鸿门,最强的不是我爹,而是二师叔。”
穆延礼皱眉,他觉得越来越听不明白,好像这些混乱的事情都是由上一辈引起,“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苏墨缓缓抬起头,直视着穆延礼的眼神有些凄然,而后自嘲的笑答:“对于我爹来说,没有什么比权利更重要,他要求二师叔把掌门之位让给他,交换条件就是——把我送给二师叔任其处置。”
“你……”穆延礼欲言又止。
“呵呵,你脑子里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二师叔爱的是我娘,不是我。他恨不得把我剁碎了煮汤,他没事就拷打我,拿我试毒试药,心情不好时就把我扒o光了扔进蛇坑凉快凉快,或者是关进漆黑的暗室中几天不给饭吃,再不然就给我吃点好东西,然后扔进犬笼示众。”
“这些……你爹娘都知道吗?”
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苏墨嗤笑:“老头子当然知道,我几次自杀未遂,他都很好心的来教导我要学会隐忍呢,真是个好爹啊。”说着,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痕,“至于我娘……幸好她走得早,不然会为我哭瞎了眼睛吧。”
“她已经不在了?”
“嗯,在我四岁那年服毒自尽。”
穆延礼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裂开了,很痛很痛,自己的家乡虽然被毁,可是他还有大哥,还有姐姐,还有可以思念的人和活下去的理由,那苏墨呢?他还有什么?这么多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穆延礼简直不敢去想,那样孤立无助的感受究竟有多痛苦,“那阙鸠说的……都是真的?”否认吧,好不好?只要你说是假的,我都信你!求求你,告诉我,那些都是假的!
无奈苏墨听不到他的乞求,时至今日,苏墨也不想再隐瞒什么了,本就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何苦要自欺欺人的妄想做个普通人?
薄唇轻启,吐出的话语让穆延礼的心碎成了尘埃:“是真的,而且已经给我留足了面子呢,呵呵,下次见到他应该好好表达谢意。”放好手中的茶杯,十指交握撑着下巴,眼含笑意望着穆延礼,“我是一个浑身都该冒出腐臭脓血的肮脏家伙。”
“不!”穆延礼惊怒“不要再说了!求你。”
苏墨看着穆延礼抱紧脑袋痛苦抽咽的样子,不由苦笑:“你不该太善良,会害了你自己。”苏墨仁慈的没有继续说下去,把自己深入骨髓的痛苦强加给关心自己的人,这太过份了。
“让我陪着你吧,好不好?我不管你以前如何,我只知道你救过我就足够了。”将脸埋在自己宽厚的手掌中,穆延礼声音闷闷的恳求。
誓言是一种诱惑,更是一种约束,苏墨有些惧怕这样沉重的羁绊,很想拒绝,可贪恋一个人的温暖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习惯,鬼使神差的轻声回应,“好。”
就像一句即刻生效的咒语,深深嵌入两个原本陌路的灵魂。
毕珂死前所言,他们不会忘记,这件事还没有结束,毕珂所杀都是曾与他有过节的千金小姐,无一不是被花了脸剖了腹,那么其他或全或残的尸体又来自何处?
槐城麻木的不只是城民,还有官府,城主老爷冷漠的态度着实让穆延礼和苏墨叹为观止。毕珂一案的真相大白是足以撼动民心的,录供时,城主必然亲自到场监听,穆延礼坚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劝说城主出力缉拿幕后黑手,然而城主只是一句“像他如此丧心病狂之人的疯言疯语岂能听信?定是他做下了却不敢招认而已,此案已结,二位回去歇息吧。”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苏墨不打算管这闲事了,人家城主老爷都不想管,轮不到他们这些外来闲杂人等掺合,可穆延礼不甘啊,一腔热血洒不出去会憋得难受的家伙,怎能容忍真凶逍遥法外过得惬意?苏墨拗不过,也就随着了,既然人家都不着急寻自家老哥去,他还着什么急。
可是这事管起来真不怎么容易,根本不知该从何入手去查,询问过居民,得到的也都是些胡乱猜测或神神鬼鬼的谣传,穆延礼很是心急,一天又一天漫无目的的走街串巷,甚至不惜夜游想要捕获一丝半点的线索,怎奈这些天平静得真的像是槐城要就此安宁了。
没头苍蝇似的瞎逛了一个下午,苏墨终于火了,一巴掌直拍穆延礼后脑勺“叫你别管了,你偏要掺合,这都多少天了?从一早走到现在,腿都快断了。”
穆延礼奴性依旧的伸手就要扛起苏墨,“累了啊?我背着你吧,咱再去前面看看。”苏墨白眼一番,很不赏脸的拒绝“不行,你不嫌丢人我还嫌没脸呢。”,穆延礼也郁闷了,赶上这么个难伺候的大爷,软硬不吃,就吃美食,可这槐城的好地方两人已经去了个遍,实在不知道还能拿什么贿赂苏大爷。
“呜呜”微弱的呜咽声不知从哪个方向隐约飘来。
穆延礼还要说什么哄骗的话,被苏墨以手势打断,悄声道:“别说话,你听。”
天刚刚擦黑,大道上往来过客还很多,穆延礼屏住呼吸听了半晌也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
“呜……救……”这一次声音真切了一些,穆延礼自然也听到了。声音似乎来自深远的破巷,穆延礼抬腿就往那个堆满杂物遮挡视线的破巷子走去。
“你给我等一下。”
穆延礼不明所以的看着拉住自己手臂阻止自己的苏墨,傻愣愣的问“啊?怎么了?”
苏墨无语:“你知道什么情况吗?你就这么过去?”
穆延礼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傻笑,是啊,啥都没想就打算这么过去了,万一又是什么妖魔鬼怪怎么办?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浑身不舒服,犹如芒刺在背坐立难安,穆延礼不自然的扭动几下脖子又揉了揉肩膀,还是觉得怪怪的,就是不自在……好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一样。
看着老老实实跟在身后的穆延礼,苏墨不禁嗤笑一声,嘱咐道:“不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擅自行动,若是拖我后腿,我就把你扔在这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