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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李政在他的府邸里和人谈话。堂上客是卫国有名的大夫,医馆遍及好几个城市,皆是国中口碑响亮之人。

      “大夫真的不愿意去?”李政直接分明的手指攥紧了面前木桌,身体前倾,颇有些急切的询问。

      一名大夫转头看了看另一名大夫,顷刻,对李政摇了摇头。

      李政叹息一声,那名大夫道,“殿下,我父已老,家中尚有妻儿数人,连年征战,医馆中人手不足。况我父难以忍受车马劳顿,我愿回医馆另外带几人过来。”

      那名老大夫见李政半响未说话,身体一滑就要跪下来,“二皇子!老朽愿为国家效力!”

      李政看他一眼摆摆手,“罢了。你儿子说的也是实情,这次出征,虽然重创梁国,我们自己其实也死伤惨重。几个军医在乱军之中竟然一个也没活下来……”

      那名年轻些的大夫看看李政眼色,赶忙过去将自己父亲扶起来,张口看看李政,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李政眼角余光撇到他的表情,不作声色的道,“也许短期内不会再出兵了吧。”

      然后观察到那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府邸外,已是漆黑一片。只有几个灯笼挂在李政王府及附近建筑物的屋檐上,对比王府中的明亮畅快,门外街道上便显得有些凄凉寂寞。

      即使是卫国都城的街道上,这个时间也不剩几个人在外面了。中秋佳节,此时此刻家家团聚,每个小房子里都是一方温暖天地。

      只剩留在外面的人独饮孤独滋味。

      白其樟衣裳凌乱,跌跌撞撞地在街上走着。领口敞开,白色中衣不听话的挣出来,幸好附近没几个人看到他这幅狼狈姿态。

      锦衣上湿了一块,深色的痕迹在袖子上,很明显。

      身材姣好的俊俏公子抬手擦擦脸,袖子上那块湿着,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刚才沾上的酒水。

      就这样摇摇晃晃地走到一座宏伟宽敞的府邸前,抬头看见大门上挂着个牌子:琴王府。

      低头站了一会,抹抹嘴便朝里走去。上了几个台阶被门口的侍卫拦下了,白其樟道,“怎么,不是要找大夫吗?”

      那两个侍卫看看他,想凑上亲闻闻他是否喝醉。

      白其樟即刻将脊背挺得笔直,唇角一抹狡黠微笑,昙花一现般,道,“快去找你家王爷通报。”

      然后退了两步,小心地闭上口,不让他们闻到自己口中的酒气。

      过了一会,一名侍卫跑出来,冷冰冰的声线上扬,“请来。”

      白其樟心里暗笑,好个李鸩,练兵练出一堆小李鸩来。然后点了点头,跟在那名侍卫身后朝王府中走去,一边走一边打量。

      从未见过的府邸,中秋节也像酒家一样挂满了好看的各色灯笼,烛光的映衬下,能看出走廊一侧有水池,有假山,还有参天的大树。树下一方清静,摆着个小巧的石桌,石桌四周有三个石凳,简洁的暗灰色,上面一点花纹都没有。

      白其樟冷哼一声,若无其事地随侍卫的引导而去。

      大堂中琴王李鸩正在会客,堂下坐着一老一少两个面容相似的男人。细细打量应该是父子,白其樟鼻子灵,翘起来闻闻,料想这两个定然都是大夫。

      “殿下。”

      那名侍卫令他进来后抱拳行礼,堂上正襟危坐的王爷一点头,那侍卫低着头退了出去。

      白其樟扇子一展笑道,“中秋佳节,二皇子怎的把一老一小叫到自己家来?”

      然后看看一身常服的李鸩,声音大了几分,“难道自己不过节,也不想让别人过节?”

      李鸩转头看向两父子,“二位请回吧。”

      那两人连声道着告辞,匆匆走了。白其樟依然站在大堂中,闲庭信步般四处打量,一派悠然自得。

      “坐下吧。”沉默的皇子淡淡道。

      白其樟刚揖了一礼,走到他身边正坐,还未整理好散乱的衣服,堂上王爷又道,“喝酒了?”

      白其樟手中攥着扇子,一边整理衣领一边笑道,“哦,过节嘛。”

      他说完后,大堂中便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布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

      过了好久,李鸩端了杯茶给他,面无表情地问:

      “……没回家?”

      白其樟还在整理自己衣服,轻声答应,“嗯,家里没人了。”

      李鸩双唇张了张,还是沉默了下去。

      白其樟弄了好久,喉结动了动,吞咽唾液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中显得很大。他朝门外瞥一眼,两侧站了好几个晒得黝黑的士兵。

      于是侧头看看,那王爷冷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中秋了,也不给他们放假?”

      白其樟一边说一边抬起下巴朝门外点了点。李鸩顺着那个方向看出去,然后迅速收回眼,冷冷的道,“非常时期。”

      “哦。”白其樟应道,“既然你我都没有家人相伴,不如一起过中秋啊,如何?”

      李鸩看他一眼,没什么表情的起身,朝门外走去,“你住哪里?住多久?”

      “我住你府中,住到你出征,随你的军队一起——”

      话还没说完,眼前那人忽的一声转身,衣摆扫到他眼上,生疼生疼的。

      白其樟闭上眼,李鸩抓住他的衣领,狠狠揪着,呼出的热气喷到他脸上,白其樟拼命睁开一只眼看他,“胡说八道!我这不需要你!赶紧滚蛋!”

      然后松开手,一用力把人丢回座位上,“乒乓”一下带倒了桌上茶杯。

      白其樟撑着胳膊从地上爬起来,坐直了看他,“你军队里不是少大夫吗……”

      李鸩瞪着他道,低沉的声音充满雄性力量,一字一顿,清晰的回荡在大堂里,“我少的是大夫,不是你。”

      “我就是大夫。”

      白其樟重新拉好自己被他弄乱的衣襟。

      “你不是。”

      李鸩突然朝他这面半跪下来,身体逼近他,两人面贴着面,手罩着手。李鸩靠得很近,白其樟能看到他眼中映出的自己身后的烛火,还有他鼻尖上的汗,还有他又黑了一圈的肌肤,应该是刚洗过,淡淡的散发着皂粉的清香。

      “你是白无常。”

      白其樟霎时间喉间干涩的吐不出话来,伸舌舔舔自己干燥的唇角,道,“我也是大夫。”

      李鸩笑了,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好看的泛起笑纹,阳刚的剑眉有好看的模样,鼻翼微微抽动,“你不是,你是白无常。你不是大夫。”

      “你是毒王白无常。”

      李鸩双手压在他手背上,按住他双手用力,撑着自己站起来。白其樟疼的一咧嘴,“嘶”了一声堪堪忍住。逼退眼中的些微泪光看着面前颀长身材的男子。

      那个高大的男人摇摇头,“白无常,告诉过你,别再来找我了。”

      白其樟道,声音平静,“我没地方去。”

      “哼,”李鸩想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短促的笑了一声,似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有些狼狈地抿一抿嘴,紧接着道,“我凭什么收留你?”

      “……你不是要大夫吗?”

      李鸩一脚踩在他面前的矮桌上,居高临下的睥睨正坐的白其樟,“本王重复好多遍了,你不是大夫。”

      “我要大夫,我不要你。”

      白其樟看着他,李鸩宛若未见,垂着眼皮盯着他面前桌案看了一会,衣摆一甩又转身离去,“你住到我隔壁去,等酒醒了,赶紧走吧。”

      说完不再回头,也不等白其樟回复,大步向前走去。

      白其樟双手被他按得通红,放在案上还疼得握不起拳头来。愣在原地看着堂中烛火忽明忽暗,知道听不见走出房间外的李鸩的脚步声,突然站起来朝外追去。膝盖顶到了桌案,撞歪了桌案和坐垫。

      “等等!”

      走在前面的李鸩仿若未闻,长腿一跨买过三个台阶,上了走廊。白其樟在他身后,看他修长的双腿包裹在贴身的青灰色裤子里,快步走着,眼神在他腰胯腿间勒了出完美的曲线。

      眼前的男子衣衫朴素,身形高大,墨黑长发束在简单而名贵的玉冠中。抬头挺胸之间全是自信与骄傲。

      那人,全然不似曾经的低落少年,已经脱胎换骨了。

      看得白其樟心跳又漏了一拍。

      李鸩一直走在他前面,白其樟叫了他几声,琴王爷也好像没听到一般,径自大步向前。

      到了自己住的张琴居,回头瞟了白其樟一眼。

      白其樟跟在他身后若有所思,双眼低低的垂着,被他突然间回头一看,吓了一跳,张口想问,李鸩却已经开口。

      “你住我旁边。”

      说罢眼睛朝斜向上一瞟,白其樟抬头看,张琴居旁还有个小院,挂了个木牌,上面用遒劲的大字写着:张琴居。

      张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心弦仿佛被人弹动,发出泠泠一声脆响。

      李鸩不等他,沉默地继续朝前走。到了一件房间前,伸手推门,回头对白其樟一歪头,示意他住这里。然后走到旁边的房间,推门进去,“吱”的一声关上房门。

      白其樟见他进屋,自己也进了房间。

      这房间不大,他关上门,背靠房门,双手交合压在身后,低头站着。

      闭上眼睛脑中出现李鸩方才高高瘦瘦的背影,王府中昏黄的烛光从他肩上打下,身后拖着一个长长的影子,一直延伸到自己的脚尖。

      属于军人的英武之资和多年前那个瘦削男孩自卑的样子重合不到一起去。

      白其樟拿了簪子逗弄面前的男孩,白玉做成的发簪,简单低调,尾部精致的调了花,不细看却也看不出来。

      “喂,你笑一下。”白其樟手中玉簪抵着男孩下巴,“笑一下簪子就给你。”

      刚从头上拔下来的玉簪,白其樟轻轻旋转着簪子,雕花在手指间碰擦,细头摩擦着男孩的下巴。

      男孩皓白的牙齿下意识的咬住嘴唇,牙齿下点点红色血迹。

      白其樟看到了,好奇地靠近,另一只手轻触他露出的牙齿。男孩不再咬唇,白其樟发现他的这个习惯,经常咬经常咬,那个部位就一直破着,舔上去有淡淡的血腥味。

      “算了。给你吧。”

      抚一头散乱长发,丝绸般顺滑的黑发送指尖滑落。白其樟松开男孩,不再逗他,笑着双手一拢自己黑发,睫毛上黑色光泽闪闪,好一个清纯柔和的美少年。

      “我帮你梳头。”不等男孩缩回身子,白其樟强硬的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拖到自己身前,像抱玩具一样把他抱在怀中,“来,簪子给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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