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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七、 ...

  •   如果说多瑙河是那个名为匈牙利的贵妇人脖颈上戴着的一条精美项链的话,那布达佩斯就一定是那上面最夺目的钻石。西岸布达,东岸佩斯,八座宏伟的桥梁连结起这一东一西,构建成了整个匈牙利最热情、最怀旧又最安静的首都。
      桔久是在晚上十点出头的时候抵达布达佩斯的,夜晚的布达佩斯四处都亮起了桔红色的夜灯,暖色的光线打在一座座古老梦幻的建筑上,让那一块块砖石变得比琉璃更美好。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满满的都是深浅不一的橙红。
      或许就是这样简单的缘故,让桔久记不清古典唯美的奥地利,记不清文艺复兴的捷克,唯独记住了皇家风范的布达佩斯。那种风范并不是来自于富丽堂皇的装饰,而是那种扑面而来的历史洪流,每一栋六层大楼设计的线条都柔和繁复,细致壮观的雕塑成群结片,可没有一栋建筑的外墙被好好地粉刷过,整个社区看上去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严重的火灾,而它们,这些壮观如斯的建筑,却在火灾下巍然不动。
      这段旅行的开始时间他并不十分记得,只是记得那一天布达佩斯下了那一个冬天的第一场雪,那一场雪一定是半夜开始下的,因为清晨的时候他拉开落地窗的窗帘,他就看见了地上铺满了细腻的纯白,绒毛般柔软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了满城。
      没错,他的旅行是起于布达佩斯的。所以,他需要将旅行终止在布达佩斯。
      自机场出来桔久一眼就见到了一早就等候在这里的司机,车不作停留地驶向了布达的亚诺什山。对于这座城市,他只有比那些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更熟悉,这里的每一块砖石,每一个屋顶,每一个转角,每一个小巷,都在他的脑海里有着最真切的图样。
      “桔少爷。”踏进山中古堡样的建筑,等候多时的老管家面带喜色地迎上前来接过桔久手中拎着的包,“小姐这会已经睡下了。”
      “嗯,我知道了。”桔久满不在乎地径直往楼上走,“祎然最近身体怎么样?”
      “夏天里小姐的身体总是比冬天要好上一些的。”管家跟在桔久的身后,微垂着头斟词酌句,“这几天常常在花园里闲逛,晒多了就喜欢到图书室里看看书,偏厅里那副油画是小姐上周才画完的。”
      桔久在自己的房门前站定,心里有说不尽的嘲讽,面上却不流露出半分,反带了欣慰的神情转身面对兀自恭敬的管家,没话找话地说:“祎然的身体多亏有孟叔操心,赶来的时候我也没想到飞机会晚点,祎然的脾气倔地很,那么早就去睡,想来也是孟叔的功劳。”
      “这是应该的。”孟管家听了桔久的话了然地笑了笑,“桔少爷的房间小姐一直嘱咐下人每天都要打扫,这一路上少爷也累了,还是早点休息的好。”
      桔久耐心地应了一声才走回自己的房间放松了下来。
      沐浴过后桔久用浴袍将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慢慢地挪到落地窗边眺望不远处的景色,灯火辉煌的夜景映照在桔久透亮的眸子里,让他整个人都有了流光溢彩的颜色,显得比平时多了几分妖娆。
      在布达佩斯坐落着布达皇宫和渔人堡的地方坐拥一座小城堡的人,自然不会是普通人。孟管家口中的小姐和桔久口中的祎然,全名叫做盛祎然,这个再纯不过的中国家族在上个世纪就在匈牙利发芽生根,长出粗壮的树干并岔出茂盛的枝叶。盛家门风严谨,主脉与旁系主次分明,百年的时间里家主永远出自盛祎然这一支从无例外,这当然归功于旁系从小接受的奴性教育。
      盛家的财力与势力与桔家虽然是没的比的,但因为它在东欧这一块桔家的薄弱环节举足轻重,所以理所当然地受到了桔家的关注。在桔久还是个叛逆的小少年的时候,大约是十一二岁的时候,就来到这个小城堡和盛祎然这个小姑娘生活在一起。
      盛祎然的身体不好,非常不好,桔久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被七岁的盛祎然那种没有血色的苍白吓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在这么多年过去,盛祎然有惊无险地长到了二十二岁,成了一个古典的东方美人。
      回忆起第一次见到盛祎然的时候,桔久有些自嘲地勾起了嘴角,再顺利不过地让自己的记忆过渡到了某一个午后。
      那时候他们正接受着文学教育,两个半大的孩子窝在图书室里看着《傲慢与偏见》,老成的盛祎然看到一半便合上了精装的书页,用柔柔的空灵的声音说——
      小久你看,我像不像Lady Catherine的女儿Annie?这个没有名字的小城堡就是Rosings Park,我注定要守着这座陈旧又贵重的建筑物直到我死。而你,是Mr Darcy,现在你是陪在我身边的,但是终有一天你会遇到你的Elizabeth。
      他记得当时只是从晦涩难懂的原版书中艰难地抬起头,抱怨着自己根本看不懂这些乱七八糟蚯蚓一样的文字,更听不明白这段来自于书中情节的话。
      时隔多年,再次想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桔久无奈地摇着头感慨女人的第六感果然是准的,而且还不分年龄。如果没有遇见那个可恶的留假名的混蛋,可能他会顺从地一直陪在祎然身边,偏偏造化弄人,他的出现改变了太多的东西。

      桔久在二楼的走廊上就远远地看见沐浴在晨光之中的盛祎然,一年多未见,她的头发又长了不少,浓浓密密地披散在肩上裹住了她瘦弱单薄的肩膀,乌黑亮丽的颜色更衬地她人淡如菊。
      “回来了?”盛祎然的目光循声而来,定定地看着桔久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直到他来到自己的眼前才弯了眉眼,空灵的声音多年不变,像是在空荡的教堂中奏起的管风琴那样肃穆又动听。
      “嗯,住一段时间估计就会被召回去吧。”桔久并没有过多的留恋,平常地坐在了桌边,喝过一口牛奶后伸手拿过放在不远处的橘子酱涂抹起面包,“孟叔说你身体不错,这几天我带你出去走走?”
      盛祎然闻言看了一眼垂手静立在一边的孟叔,沉默地握起了刚放下的刀叉,右手拇指指腹慢慢地摩挲着银质的手柄,心底仔细地计较着什么。
      半晌不见祎然有回应,桔久向她看过去,就见她斜斜的刘海垂下遮住了眼眸,阳光照亮了她左半边的身子,明暗对比的光线为她增加了几分忧伤的颜色。
      “瞎想什么呢。”桔久放下了手中的面包,将祎然面前的盘子拿到了自己的面前,仔细地将里面的东西切成小块,“今天天气也不热,一会吃完了,我们,我们去花园里逛逛。”良好的教养让桔久的刀叉与瓷盘不发出半分声响,于是站在餐厅的每一个人都再清晰不过地听见了他强调地说了“我们”这两个字。
      祎然的眉头皱了皱,心头的困惑是怎么也忍不到早餐结束的,她身体微微前倾按住了桔久正切着东西的手,不容拒绝地说:“现在就去吧,我吃完了。”
      桔久挣扎了一下想要让祎然松手,可见她态度尤其坚决,只能无奈地嘱咐孟管家把才吃了一半都不到的早餐热着,等他们回来再吃。
      “这么多年,你这个好管家盯地还是那么严。”桔久一手虚扶在祎然的腰间,另一手悠闲地插袋,在花香四溢的花园里迈着慵懒的步伐,“不过不愧是多年盟友,刚刚那一幕真棒。”
      “呵,”祎然低头掩唇轻笑,“你忽然回来,是要跟我说什么?总不会比十七岁那年的消息还要劲爆吧?”
      桔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二人的关系更像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所以当桔久渐渐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个Gay的时候没有过多的犹豫就告诉了祎然。结果是当时身体以及心理都不够坚强的祎然当场被惊吓地一口气上不来,在房间里修养了好几天才又缓过劲来。
      “算是那个的续集吧,我在罗马遇到\一个人……”伴随着清晨的鸟鸣花香,桔久看着满目的郁郁葱葱将与那人为时不多的相处娓娓道来,神情中有忿恨,更多的却是依恋,在说完一切之后,他的脸上漾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转过头去看静静聆听着的祎然,“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是要让你知道的,然后我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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