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六话 断罪之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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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的尾巴公会。
距离黛夜和凤凰离开，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晚上。然而，除了结束与冥府之门的战斗后就不见踪迹的基尔达斯，所有的公会成员都聚集在大厅中，没有一个人中途回家。
梅碧丝和马卡洛夫早已用魔法信鸟把恶魔回来的消息传遍了联盟公会，虽然对白龙的怨念并未放下，但是情况危急，梅碧丝还是往评议会送了一只信鸟，让白龙有个心理准备。
从来充斥着各种嬉笑怒骂的大厅里，此时一片死寂。每个人都沉默地独占一地，没有交头接耳、没有窃窃私语，焦急地等待着同伴归来。
当寂静之中，终于传来一阵撕裂的破空声。所有人的眼光亮了，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朝着大门拥过去。
然而，等来的人却不是他们的同伴——
苍白如月的雪原之狼从天而降，落地时溅起的飞尘洋洋洒洒，巨大的惯性让这只体型健硕的妖兽从迷宫庭院一路横冲直撞地闯入公会大厅，锋利的爪子扣着在实木地板，才勉强刹住了脚步。
停止后的苍狼迅速恢复了人类的身形，他的脸上还带着没有来得及擦拭的血痕，一身银灰轻铠上，血迹斑斑如注。
他的视线飞快地扫过一圈，最后定格在梅碧丝的脸上：“凤凰还没回来？”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梅碧丝并没有回答他，审视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凶狠地盯着苍狼。
然而，零的心思并不在这里：“该死！她的脚力应该比我快的。”
苍狼的眼神逃离了她的注视，梅碧丝的愤怒再也压制不住：“黛夜呢！”
“我不知道。”即使四周尽是敌视，苍狼依然保持着镇定，“你得等凤凰回来问她。”
梅碧丝终于忍不住了，一把跨上前，死死地抓住了他一只还在流血的手：“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她？你现在这么着急做给谁看啊？”
零的眼睛微沉，感觉到梅碧丝在报复性对他的伤口施加阻止愈合的魔法，他依然一声没吭。只是重新正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虽然恶魔的身体暂时‘死了’，但是他的心脏还活着。一颗活着的恶魔心脏，寄宿在一个人类的体内，最后会怎么样。你想过吗？”
无意识地松开了手，梅碧丝的眼神发愣，却无法阻挡苍狼的声音继续进入耳朵：“那颗心脏迟早会吞噬掉宿体本身，以血肉和魔力为养分，从她的尸体上长出一个新的恶魔！”
周围那种看敌人的眼光淡了一点，苍狼感觉到有一股让他不舒服的气息，抬眼望去，却是站在人群最后的杰拉尔。他的眼神充满了侵略性，面色凌厉得可怕。
毫无愧色地与之对视，零迎着他的目光，再次提高了声音：“看起来她是暂时控制住了那颗心脏，但是——多姆斯•弗拉乌，你看见了吧？她和剑虎交战时的那个样子……分明是第二个撒恩珀杰尔！”
气氛一时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突然，天空中传来一声嘶鸣。
凄厉的声音，仿佛是声带被生生拉扯后，发出的最后悲恸。尽管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但是在公会成员的耳中，无异于是希望之音！
通体纯金的神鸟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像是耗尽了燃料的飞行武装，笔直地坠落到地上，由于惯性的原因，落地后的凤凰在地面滑出一段很长的距离，直到重重地撞上了一面墙壁，才终于停了下来。
无法维持平衡的神鸟，早在滑过地面的时候，背上的人就被甩下来。毫无意识的黛夜在地上滚过两圈，被早有准备的杰拉尔一把揽入怀中。
黛夜的脸色异常青白，双目紧阖，看起来毫无生气。然而，杰拉尔用魔力检查后发现，她的全身没有一丝伤痕。
苍狼观察到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便知道黛夜没有大碍。视线从黛夜的脸上移开，转向一旁，抬眼却看见那个永远风姿绰约的女人，此时一身狼狈，扶着墙壁才堪堪站起来。不祥的黑雾缠绕在她的四周，连笼罩着的金光都黯淡了几分。凤凰的表情扭曲，像是在努力压制着什么。
蛇姬缓步靠近了凤凰，也不敢碰她。仔细打量了半天凤凰的神色，最后幽幽吐出一句：“把血吐出来会比较好。”
凤凰艰难地翻了一个白眼，眼底融化的黄金沾染了些许杂质，显得浑浊而诡异。听了蛇姬的话，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吐出来，乌黑的血迹绵延一地。
“啊——”凤凰的唇角不住淌着血，顺着她的下颌、脖颈、衣衫一路流到地上，不过她也顾不上形象了，一脸松了口气的样子，“出血量超大。”
蛇姬在她吐出来的瞬间，条件反射地跳开老远，表情嫌弃得不行：“……你好恶心！”
然而下一秒，凤凰痛苦地抱着双臂倒在了一滩黑血中，身体蜷缩在一起，不停地抽搐，九条纯金色的狐尾被血色尽数染透，无力地垂在身后。
黑血流过之处，地板被腐蚀得塌陷了一分，漆黑的雾气蒸腾而起，弥漫在凤凰的四周，重重包围了她。
突然，凤凰嘤咛了一声。她的身上骤然升起了一团火焰，携疾风之势将她吞没，大火顷刻间点燃了华美的衣衫，点燃了装饰的羽毛，点燃了染血的狐尾，还在肆意灼烧着娇嫩的肌肤。黑雾被大火笼罩着，依然不曾放弃挣扎，红与黑在纠缠不休，如丝的黑线缠绕成蛇，将业火的红莲死死扼住，然而，红莲丝毫不惧黑蛇的攻势，以傲然独立的姿态旋转、乱舞，最后在空中怒然绽放，化为亘古不变的凤凰图腾，黑雾在不死神鸟的威严下，渐渐消散成灰。
熊熊火焰之中，凤凰强撑着支起身子，双手合十跪坐在地上，她的神情隐忍而坚定，仿佛是在进行一个虔诚的仪式，只有偶尔抽动的脸部神经暴露她是在强忍痛苦。
大家被这一幕惊得一片骇然，镇定点的伽吉鲁已经从外面搬了水就想往凤凰头上倒，还好是被苍狼拦住了：“别动！”
杰拉尔倒是出奇的冷静，看向刚好退到他身边的蛇姬，问道：“这就是凤凰涅槃？”
“你知道？”蛇姬挑起眉毛，似是有些惊讶，不过她很快掩饰好自己的情绪，偏过头继续欣赏凤凰玩火自焚的样子。
纳西瑟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暗暗自省这个男人越发不能惹了，转过脸又开始教育起想泼水的小崽子们：“凤凰是不死神鸟，即使死亡也能从烈火中涅槃重生。你们不用紧张，等她自己烧完就好了。”
说着，还饶有兴致地围住燃烧中的凤凰转了一圈，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别说死了，这货连受伤都没有过。一辈子能看见一次凤凰涅槃，也是值了啊！”
明明凤凰正在遭受烈火焚身的苦痛，蛇姬和天马却在把她当猴看。大家虽然惊魂未定，也不禁为她掬一把长汗。
红莲的业火不知烧了多久，终于平息了愤怒，艳丽的色彩悄然褪去，凤凰自余烬之中款款走出。身上的衣衫已经换了一片风景，圣洁如雪的薄纱长裙曳地，镂花暗纹若隐若现，修长的手指撩起一缕长发，尤是一副风华绝代、高不可攀的样子。
蛇姬闲闲地抱着手冲她妩媚地笑：“撒恩珀杰尔的本事见长啊？能把你都伤成这样？”
终于痛快地翻了一个大白眼，凤凰愤愤指着还在昏迷中的黛夜：“开什么玩笑！那家伙能伤到我？是我把黛夜的伤全部转到自己身上，搞得非得死一下下才能养回来的好吗？”
凤凰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变得格外好看，杰拉尔顿时阴沉了脸，与身旁的梅碧丝交换了一个眼神。
而蛇姬和天马却是听出了另一个意思，露出了惊惧的神情：“你是说……恶魔之血？”苍狼变换着目光，眼底多了几分沉思。
“不是那玩意儿，我至于牺牲这么大吗？”凤凰从人群之中找到梅碧丝，作出邀功的表情，“呐亲爱的，我可是信守承诺，把你的宝贝儿小黛夜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了哦！”
任何感谢的话在这时都是多余的，梅碧丝抿着唇，默默凝望着凤凰，无声地表示感激。
杰拉尔冷冷地插话道：“既然她没受伤，为什么还没有醒？”
“大爷，你别着急嘛！”凤凰对着他甩了甩水袖，蹦蹦跳跳地就过来了。她蹲下|身来，一只手抬起黛夜的下巴，另一只手的两根指头伸进黛夜的嘴里，抠出了一颗通体血红、如金似玉的珠子，珠子刚一回到凤凰的手里，瞬间褪去满身血色，恢复了澄金。凤凰笑意盈盈地瞧着杰拉尔，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把珠子放在唇边，作势欲舔——
而这时，黛夜一声轻哼，捂着额头醒了过来。
看着杰拉尔瞬间转移了目光，凤凰悻悻地缩回了舌头，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我……回来了？”眼前映照出景象，无疑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妖精的尾巴。黛夜不敢相信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前这个人的容貌也变得更加清晰：“杰拉尔……”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压在心里的阴霾终于彻底退去。
黛夜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可是我明明记得……”她又一次中了恶魔之血，那种难以忍受的痛苦还停留在身体上，告诉她，在庞贝古城中经历的一切是真实存在过的。
凤凰凑过去，笑嘻嘻地解释了她的疑惑：“我把恶魔的血和魔力吸到自己身上消化掉了，所以你已经没事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涅槃的痛楚尽数抹去。
然而，被拯救的人却没有回以感激之情。
骤然一疼的心脏，让黛夜的呼吸都停滞了，她不可思议地盯着凤凰，捏着胸口的手指在剧烈地颤抖。
八千年前……凌虚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才换来了她的新生。然而，对于神的使者来说，却不过是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小事，那样微不足道吗？
黛夜咬着唇，把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流回心里。努力平复着躁动的情绪，不想在面上透露出她的不甘心。为了转移注意力，黛夜问了一句：“恶魔呢？”
“用了一点小手段，把他哄走了。”凤凰俏皮地挥了挥手指，露出一个狡黠如狐狸的笑，“恶魔对于失去价值的东西是没兴趣的，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了……嗯，偶尔找找你麻烦肯定少不了的。”
话音还没落呢，就看见凤凰、苍狼、蛇姬、天马四个非人类的脸色变了，又惊又恐的神色藏都藏不住，蛇姬和天马更是条件反射地摆出了迎战的姿势。
而黛夜比他们还要先一步感知到那股熟悉到畏惧的气息，双目瞬间失去了焦距，眼前一片混沌。她下意识想逃，双脚仿佛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丝毫动弹不得，空留下一副躯壳在瑟瑟发抖。那股魔力就像是一双有实体的手，轻抚过她恍若赤子的身体，犹如在抚摸一件精致却易碎的瓷器花瓶。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终于慢慢褪去。黛夜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歪在了身边人的怀里。
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勉力站起身来，黛夜看着杰拉尔的眼神惊恐未定，嘴里却在说着安慰的话语：“别担心，我没事……”
感觉到恶魔已经离去，四只妖兽都长舒了口气。神经刚刚才松下来，眼神最好的凤凰就瞧见大厅正中间的长桌上，多了一个东西。不由脊背一凉，指着那东西的手都在打颤颤：“那个盒子……是一直就放在那儿吗？”
那是一个方形的木盒子，横竖不过两个手掌宽的大小，端端正正地摆在长桌的中央。
公会的人面面相觑，都不记得这个盒子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只有梅碧丝的观察力一向很好，异常冷静地回答道：“刚刚出现的。大概是……恶魔留下来的吧。”
凤凰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个方盒子，果然看到精美的包装上，有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写着——给黛夜的小礼物。
“黛夜，给你的。”凤凰扯着嗓子吆喝，一副叫卖的小贩口吻。
黛夜没有动作，那个盒子让她感觉到不安和害怕，连靠近一步都不愿意。她只是抬眼看着盒子，把魔力凝聚在眼睛上，透视魔法穿过木盒的表面，将里面盛放的东西通过魔力的回溯投映在视网膜上，视觉神经反应出来的可怕景象清晰得浮现在脑海中。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声尖利的惨叫在死寂的大厅中回荡，黛夜就像是发疯一般挣脱了杰拉尔的怀抱，抱着头退到了墙边，直到背靠着妖精旗帜，才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慢慢冷静下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
然而，黛夜的目光依然惊恐地盯着那木盒子。巨大的恐惧让她想起那段最不堪回首的经历——眼前是一片鲜红，红得让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还带着体温的血肉，被强行塞进嘴里、然后逼着咽下，难以形容的味道在胃里翻涌，耳边回响着那个人凄厉的惨叫和绝望的咒骂：
为什么要把你所谓的命运强加在我的头上，为什么要来找我、搅乱我的生活？没有你，我的命途本来会是一帆风顺，可是你的出现……把一切都毁了！毁了！我诅咒你——灾厄的妖精啊……你一辈子不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永远在孤独和惶恐中，渡过你无止尽的余生！
连身体都记起了那时的反应，黛夜突然捂着嘴，不住地呕吐。
凤凰对那个盒子里的东西更好奇了，她走到长桌前，双手放在了盒盖上，慢慢地揭开盒子——
“啊啊啊啊啊……”以露西为首的女孩们尖叫起来，声音无比凄厉比起黛夜有过之而无不及。而男人们和女汉子们勉强保持着镇定，脸上却浮现出惊骇的表情。
盒子是一颗人头，一颗非常美丽的人头。
柔软的短发，仿佛是森林里最温顺的动物的皮毛，艳丽绚烂的水红色，比清晨绽放的第一朵玫瑰花还要娇艳欲滴。低垂的眉目如梦似画，比历史上最负盛名的雕刻家菲狄亚斯的最佳作品还要完美无缺，惨白如纸的肤色、薄如蝉翼的嘴唇，，无一不在呈现着死亡的颓废，却让他显得更加惹人怜爱。这还是他闭着眼睛的模样，如果他能够睁开双目，用一双闪烁着星光的眼睛看着你，你会愿意把世界捧在他的面前，只为求他展露笑颜。
但是，最令人瞩目的是在他的右眼下方，有一个不对称的“￥”字刺青，死人才有的苍白脸色，衬得那个刺青鲜红似血，仿佛是镌刻在灵魂深处，并未随着生命的消失而褪色。
大家不禁都在拿眼神偷偷瞄着杰拉尔，更确切地说，瞄着那个一模一样的刺青。只有知道一点内情的温蒂看向他的目光隐含担忧。然而，被看的当事人一脸冷漠，恍若不觉。
凤凰用一种欣赏艺术品的眼光打量着这颗人头，眼中尽是赞叹。一边观赏，一边啧啧称奇：“这就是那个阿尔贝里希？啧啧……真是漂亮得不像话，难怪爱德华九世和理查公爵为了抢他抢得亡了国。”
“阿尔贝里希？！”纳西瑟斯对人头本来没什么兴趣，一听到这个名字，飞一般扑到了桌前左左右右地来回看，“这是阿尔贝里希的头？”
苍狼只看了那个人头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看到那张脸，总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齐格弗里德，虽然这两个人的性格完全是两个极端——目光瞄着不远处的杰拉尔，这个更极端。零的心思一动，不禁有些感叹造物主的巧手神奇，明明拥有的是同一个灵魂，而身为根源的那个人又是……温柔到迂腐。为什么这些人就这么……一言难尽呢。
“阿尔贝里希是谁？爱德华九世和理查公爵又是谁？”伽吉鲁戳了一下旁边的蕾比，试图从这个人形自走百科全书的身上知道答案。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蕾比托着下巴想了想，突然一手握拳打在另一只手心上，“啊！是导致了银薇花王朝覆灭、蔷薇圣战爆发的那个阿尔贝里希吗？”
纳兹一脸茫然：“银薇花和蔷薇？好吃吗？”
“唉……现在的小孩子啊，永远都学不好历史！”凤凰老师敲了敲桌面，恨不得敲的是纳兹的木脑袋，“银薇花王朝是古菲奥雷城邦的最后一个王朝。蔷薇圣战则是‘铁血女王’艾梅伦德发起的战争，她就是因为赢了这场战役，才能登基成为女王，建立了现在的菲奥雷王国好吗？你连自己国家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
纳兹很有学渣的自知之明，一点不敢反驳。倒是露西还记得这段历史，似乎是在哪本传记小说上翻到过，因为很有意思，所以她有点印象：“难道是引发爱德华八世的两个儿子不合的那个戏子？”
“终于有人说到点子上了，不过还是我来给你们说说这件事吧。”凤凰老师欣慰地对着好学生蕾比和露西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开启了说书模式，“谁都知道老爱德华有两个儿子，一个不举一个基。”
围绕着长桌一圈圈地打转，凤凰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历史上最著名的皇室秘闻：
“这个阿尔贝里希啊，原本是皇家剧团的头牌演员，一次表演的时候，被国王的弟弟理查公爵看上了，帮他赎了身，带回自己的庄园养着，阿尔贝里希就这样成为了公爵的情人。谁知道啊，爱德华九世有一次来找弟弟玩，偏偏在花园里遇见了阿尔贝里希，对他一见钟情，阿尔贝里希是个趋炎附势的人，当国王的情人肯定比当公爵的情人还强啊，所以他屁颠屁颠就跟着小爱德华回了王宫。不知情的理查以为是哥哥硬抢了自己柔弱的小情人，忍了又忍，最后还是不顾手下人的劝阻，提着剑就到王宫找哥哥理论去了。结果，阿尔贝里希刚到王宫没几天，一个大活人居然凭空消失了！小爱德华正在怀疑是不是理查派人悄悄把人劫回去了，就看见理查气急败坏地杀进来，只当他在演戏，自己的新欢肯定被这个善妒的弟弟给杀了！两个人在大殿上大打出手啊，要说单轮战斗力，小爱德华肯定不是人高马大的理查的对手啊，奈何他不要脸会叫人啊！侍卫帮着国王把公爵一通乱揍，扔出了王宫。理查当然不服气啊，回去就发动叛变了，集结了手上的军队，呼啦啦踏平了王宫，一刀就把爱德华九世结果了，然后呢？理查公爵翻遍整个王宫，自己的小情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理查在王宫发了三天三夜疯，各种乱杀无辜，还把王宫都给烧了。最后啊，人称“铁血蔷薇”的女英雄艾梅伦德站了出来，带领着不满的人民群众杀入王宫，抓住了发疯的理查，在王宫废墟前斩首示众。小爱德华和理查都没有继承人，立了大功的艾梅伦德顺理成章被推举为新的女王。加冕后，艾梅伦德肃清了地方上的小规模反叛势力，一点一点把周边的领土全部划入了中心城范围，最终真正统一了菲奥雷，古菲奥雷城邦正式没入历史，菲奥雷王国建立。”
终于把那段历史说完，凤凰口干舌燥，接过纳西瑟斯递来的茶杯就喝了一大口，然后发表了最后的总结：“至于这个亡国的罪魁祸首阿尔贝里希到底去了哪儿，至今没人知道。”
“但是现在看来——”蛇姬暧昧地看了一眼黛夜，“他是被恶魔抓走了吧。”
鲜血淋漓的一幕幕在眼前回放，黛夜仰头闭上了眼睛，没有否认。
“不过这个阿尔贝里希还干过一件出名的事情——”天马撩起他的一缕头发，语气中带着不屑，“‘妖精狩猎’就是他出卖的你吧？”
黛夜埋下头，淡淡地答道：“不记得了。”
“这都可以不记得了？你骗小孩呢！”纳西瑟斯顿时跳脚了，“他把你害得那么惨啊，你居然不记仇的？”
杰拉尔对那段奇葩的历史并不感兴趣。但是，当天马提到“妖精狩猎”时，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当他还在评议会的时候，曾经在秘密卷宗中看到过这段不存在于史书的记录。那时的他，并不知道未来竟然会和妖精有这么多的牵扯，只是用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书上的一段文字，还在心里讽刺过国王的自大，和妖精的愚蠢。
而现在，他还记得书中所记载的这次事件：王国为了抓到传说中的妖精，在妖精可能经过的地方，补下天罗地网，还不惜花费重金招揽魔导士，按照评议会的卷宗批注，此次行动的背后，甚至还有恶魔的影子……
眼角的余光，能清晰地看见黛夜的神情，她早已放下了人类的背叛，从未记在心里。杰拉尔的眉头皱紧了，她究竟遭受过多少相同的苦难，才能如此平静地面对？
但是，他却听到黛夜说了这样一句话：“时间那么长，记忆那么小。总是该记点开心的事情，记不开心的做什么。”一句话，便将所有的不幸抹去。
黛夜说的是真心话。她的记忆很有限，记住了这件事，就很容易忘记那件事。所以，她记得玛古诺利亚镇的春季郊外，生长在湖边的一花一草的摇曳姿态，记得极地之岸的新年飘舞而下的第一片雪花是什么形状，记得身在牢笼时月光映照出的尘埃，却不记得苏珊婆婆眉尾眼角的皱纹，记不得凌空失踪前爆炸的火光，记不得太多太多在她生命中经过的人……原来，时间抹去的从来不是沿途的风景，而是风景背后的人。
自嘲地笑了笑，正是因为如此，记忆中凌虚消失前的微笑才会越来越深刻吧。
等等……凌虚？被人为藏起来的记忆碎片从尘封中释放，一块一块，重新拼凑成一段完整的记忆。一段她经历过、却又忘记的记忆。
黛夜茫然地按着发疼的额角，意识有些涣散，她喃喃地低语着，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最近好像……看见凌虚了？”
此话一出，梅碧丝的表情冻结了。她急忙冲上去抓住了黛夜的胳膊：“你多想什么啊！是因为恶魔之血看到了幻觉吧？”
黛夜偏着头，仔细回想着——是她身中恶魔之血时看到的幻影吗？不是，还要更早……
伸出双手捂住耳朵，手背亮起的魔法阵图案让梅碧丝感觉到了绝望……隔音结界。
凤凰凝视着梅碧丝那双无机质的眼睛，她的过去、现在、未来在凤凰的脑海中迅速地播放了一遍，凤凰瞬间知道了来龙去脉：“你用魔力修改过她的记忆？”
梅碧丝咬着嘴唇点头。
凤凰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呢，怎么吸恶魔之血的时候会有一股你的魔力，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梅碧丝炸毛了：“你为什么要我的魔力一起吸了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凤凰瞪着眼睛反驳道：“当时情况那么危急，我哪里顾得上分你的魔力我的魔力啊！”
初代会长和凤凰的慌张反应，让公会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倒是格雷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我似乎听黛夜提到了凌虚？那个创始魔导士凌虚？”
露西其实从知道黛夜是人类开始，就对她的来历很好奇，对此是暗中下了一点功夫去研究的：“黛夜用的创始魔法源自于凌虚，他们两个……是同一时代的人。”
“啊！我想起来了！”纳兹的声音突然响起，初代和凤凰的眼刀顿时刷刷刷飞了过来，他才心虚地压低音调，“上次日蚀事件，初代说我和杰拉尔当时回到的是八千年前，而不是四百年前。那我们在门扉中遇到的那个很像杰尔夫的男人……不会是创始魔导士凌虚吧？”这样看起来，黛夜对那个人的保护姿态太值得玩味了。
说着，纳兹急忙对着另一个当事人发起询问，增加自己推论的可信度：“你说呢？杰拉尔？”
然而，杰拉尔就像是没听到一样，目光一动不动地继续盯着黛夜。
艾露莎看向眼神中带着审视：“杰拉尔……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面对的是艾露莎，杰拉尔的态度软化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自己会告诉我们的。”
此时的黛夜脑海中一片混乱，她的记忆从一切的起源开始回放——
魔法出现，龙息，龙族内乱……
守护之战，妖兽乱斗，恶魔被挖心……
涅比特族，涅槃，兰恩化为黑龙……
大魔斗演武，“日蚀”计划……
回溯时空，日蚀门扉……凌虚！
黛夜猛然抬起头，被梅碧丝用魔力抹去的片段在眼前浮现，海边高地的小木屋前，凌虚轻声唤着他的名字，他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柔，有着抚平一切悲伤的力量……
为什么她会在日蚀之门中看到凌虚？而当时……杰拉尔和纳兹想要杀死凌虚？难道说，守护之战……大魔斗演武……白龙收集魔力发动“日蚀”回溯时空都是为了……杀死凌虚？
黛夜突然感觉到有一双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心脏，胸口顿顿地发疼，像是没开刃的刀子在割。一阵腥甜涌上喉头，身体不由自主地躬成了虾背，条件反射地用手捂嘴，殷红的鲜血吐了一手，顺着指缝往下流。
“黛夜！”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了她几欲倒下的身躯，杰拉尔的双手支撑着她的肩膀，让她可以把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
“白龙真正的目的……”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地攥住了杰拉尔的袖口，黛夜怔怔地呢喃着，细微的声音在异常安静的环境中清晰可闻，“竟然是想杀掉阿虚？”
梅碧丝听到这句话，转身就想往二楼跑，马卡洛夫急忙叫住她：“初代你去哪儿啊！”
“收拾包袱！回天狼岛！”
脚长手也长的凤凰一把把梅碧丝拎了回来，俯身在她的耳边低语着：“她现在想起来，未必是坏事。”
这么大的动静，黛夜当然听见了。她一边用杰拉尔递来的手帕擦拭着手心里的血迹，一边对梅碧丝说道：“我知道你抹去我的记忆是为了我好，怕我纠结往事。我不怪你。”
梅碧丝一听眼睛都亮了，动作敏捷地甩掉了凤凰的控制，一顿小碎步跑到黛夜身边，讨好地拉着她的手臂摇啊摇：“我就知道黛夜永远不会生我气的！”
在场的公会成员看着黛夜，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黛夜也不想继续逃避这个问题，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我不是想故意瞒着大家，只是……不愿意主动提起而已。”
黛夜微微仰着头，凝望着头顶的琉璃窗，眼底变换着各种颜色的晖光：
“我和凌虚都是在战火中失去了父母的孤儿，被一个好心的婆婆收养，从小一起长大。5岁时，婆婆去世了，留下我和他相依为命。直到后来又捡到了小空。
对你们而言，凌虚是发现奇迹的创始魔导士；对我来说，他是我最最重要的家人。
我记得，那是我16岁时发生的事情。白色的龙和黑色的恶魔在森林中鏖战，偶然路过的凌虚躲在一旁灌木丛里，看完了全部的交战。从那以后，他就对那些花花绿绿的光芒着了魔。整整两年，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耗在那个森林里。终于在两年后，他发现魔力，创造魔法，奇迹由此诞生。
在那之后，凌虚的研究传遍了整个城邦，魔导士一个接着一个出现……那时城邦初成，菲奥雷和阿卡德的宿怨由来已久，直到阿卡德的王杀掉了我们的王，战争又一次爆发。凌虚也被新任的王召入麾下，成为威名赫赫的魔导元帅。当时战事紧张，我怕凌虚会分心，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他那件事情……
有一天，我在窗外看到那个男人——白龙。直到现在，我想起他那个时候的眼神都还会感到害怕。我知道的，他想杀死凌虚，他的眼神就是那么明明白白告诉我的！我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那种压迫感告诉我，他不是人类，凌虚不可能敌得过他的。我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也不敢在凌虚的面前提起。然而，凌虚天天回家，白龙在门外守了七天，七天都没有动手……
第八天的早上，他离开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现在想想，白龙他……只怕是预见了魔法的诞生会给龙族带来灭顶之灾，才会想要提前除掉凌虚吧……七天，整整七天啊。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最后选择了放弃，但是因为这件事，我一直记着他的人情。所以，无论他怎么算计我，我都可以忍耐，都可以不在意……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凌虚已经死了，他反而要杀死他？为什么……连他曾经在这个世上存在过的痕迹都要抹去吗？”
黛夜的脸上泪水如注，双手的指甲死死抠着木质桌面，留下了一排深深的抓痕：“无法原谅啊……只有这个，无法原谅！”
此时的气氛有些凝重。从未想过，黛夜与创始魔导士凌虚，竟然会有这样一段过往。
凤凰冷眼瞧着黛夜几近疯魔的样子，再次俯身，在梅碧丝一侧耳语：“如果你继续这样纵容她，总有一天，她的执念会害死你们。”
梅碧丝的双眼圆睁，不可思议地转头，凤凰却已经站直了身姿，好像刚才说那句话的不是她一样。默默地垂下头，额前的刘海碎碎地扫在睫毛上，梅碧丝在心里琢磨着这句话的深意，突然感觉一阵凉意。
正在这时，一身黑色斗篷的基尔达斯突然出现在门口。他的神情严肃，张口就是一句：“评议会被袭击，十位议员全部遇害。”
所有人都是一惊。马卡洛夫被吓得声音都变了：“这……这是真的吗？”
基尔达斯叹了口气：“我刚刚从东边回来，是我亲眼看见的，整个[Era]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士卫军都乱了套了。”
一道金色光影如弦之箭般蹿了出去。纳西瑟斯被扫过的风尾蹭了一鼻子灰尘：“凤凰！你去哪儿啊？”
清脆的声音远远传回来：“给白龙收尸！”
作者有话说第66章 第六十六话 断罪之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