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面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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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初春，冰雪消融，御花园里一片绿色，迎春花像一串串橙色的小爆竹，挂在墙头，假山边上，还有不少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花，都含着苞，热热闹闹的，等着时节绽放芳菲。
太后带我们走过小桥，到假山旁的亭子里，已有宫女备好了瑶琴，点了香，在亭子外侯着。
太后笑着对我们说：“这是哀家现下最喜欢的一处景致了，你们看，小桥流水，绿树红花，又有假山挡风，亭子遮阳，看看书、弹弹琴，再好没有了。”
祖母笑道：“刚刚随着娘娘往前走，都以为前面没有路了，哪知道转过来有这样一个好所在，堪称洞天福地呀。”
太后抿唇一笑，对我说：“惜儿，看看，都给你备下了，去试试。”
我提起裙子，顺着石阶走上小亭子，在石桌前坐下，轻拨琴弦，琴声清越，隐约有金石之声，我心知此琴决非凡品，默默把学过的曲目过了一遍，选了《嬉游》。左手在弦上慢猱，右手一勾，琴音渐起，起始缓慢，似在感叹冰雪无情、春光何处，突然，调子一变，冰河解冻，万物复苏，百花次第在眼前开放，百鸟和鸣，渐闻笑声远远而来，有友携手欢歌，相互应和，欢声笑语，久久不去，慢慢地，笑语渐去，空余一缕莺啼，袅袅不去……
突然，有人大喝一声“好！”由假山后面转过来，气宇轩昂，身着明黄服饰，上有五爪金龙，我忙离座跪下。“免礼。”黄衫人走向太后，“母后今日好兴致，自个儿跑这听琴来了。”
早有内侍在太后旁边备好椅子，奉上香茶。太后侧过脸，朝向天德皇帝笑道：“皇上今天怎么得空，会上这儿来？”
皇帝啜一口茶，端着茶盏，“今天朕刚和许丞议完了事，看看天气不错，想来御花园走走，散散心，一走近就听见这儿的琴声。”脸转过来，眼光在我脸上扫了几遍，“母后好兴致，这弹琴的是谁家小姐？”
“哦，靖边候夫人带着她的孙女静明来看望哀家，听说静明琴弹得不错，今儿天气又好，就上这儿来了，没有想到扰了皇上。”
“顾静明？是不是就是那个五岁时候，花了七天就学会了《三字经》的靖边候的长孙女？”
“正是！”祖母微欠身，看得出来，她蛮自豪的。
“哦，”天德帝点点头，手指轻扣椅子扶手，对我说，“这样吧，朕出个上联，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对个下联，对出了有赏。”
马上有人端上香炉，插好香，等着。太后微笑着看着我，祖母的眼神更是满怀期待。眼前的形势已不由我说不，“请皇上出题。”
“金龙腾云海，龙翔九天，看百官勤勉，万民安康。”话音刚落，马上有人点着了香。
还好，不算难，我暗自松一口气，抬眼看看正在烧着的那炷香，暗自一惊，这烧得也偏快了一点吧，觉得有一注眼光一直看着我，迎着看去，却是皇帝，满眼玩味，我暗暗苦笑，这下子不管是出丑还是卖乖，都大发了。
我躬身施礼，道：“臣女有了下联。”
“说来听听。”
“玉凤起苍穹，凤驾千秋，贺四海太平，八方来朝。”
“好！”皇帝一拍扶手，把我吓了一大跳。“有横批么？”
“‘龙凤呈祥’如何？”要拍马屁就拍十足一点吧。
“不愧是由罗侍郎亲自调教的。”皇帝转过头去看着太后，“母后准备赏什么？”
“奇了怪了，刚刚明明是你说对上来有赏的，现在对上来了，怎么问我赏什么？”
“母后一向大方，这孩子又这么讨喜，今儿大家伙儿心情都好，朕就不信母后没有赏赐。”
“是有，只是呢，哀家不告诉你。”
看着这皇家‘圣’母子两拌嘴，我不禁微笑起来。但是，刚才皇帝的一句‘罗侍郎亲自调教’，却让我心惊肉跳，他如此了解我的背景？
那边皇帝微笑说道：“不是好奇母后赏赐什么，只是呢，朕今天高兴，不想赏重样了，所以问上一句。”
太后笑着白了皇帝一眼，“可不就是太大方了，哀家现在想赏都没有什么好东西了，罢了罢了，就把这张‘紫漪’赏了她罢。”用手一指我刚刚弹过的那张琴。
我连忙跪下谢恩，太后笑着让我起来，“皇上，那您打算赏些什么？”
“母后真会给朕出难题。”皇帝突然笑了起来，回首看着随他同来的太监，“同福，你记得前些日子随州进贡上来的几套文房四宝在哪儿呢？拿两套过来，朕就用它了。”
我再次跪下谢恩，现在我知道为什么宫装有这么多层了，天天这么跪来跪去的，不厚实点谁受得了。皇帝摆摆手，“若是真要谢朕，不妨再弹一曲来听听，也让朕解解乏。”说完干脆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祖母满面笑意，看着我，颇多赞许。
“是！”我扭扭手腕，颇费思量，这情景，太俗了肯定是不行的，太雅了，怕也不妥，想了想，选了《晓月》。左手渐起，右手拨调，但觉清风拂面，晚凉渐来，玉兔东升，清辉匝地，月华如水，星子无光，满庭清寂，水面无波，月影交互……
突然，一管笛音加入，清新明丽，如越云而来，我一惊，却不敢停下，只能更加用心，唯恐为笛音所惑，渐入‘歧途’。
分明琴、笛奏的不是同一曲，低回处琴声幽咽，嘹亮时笛音清越，相辅相成，动人心魄。
皇帝睁开眼睛，轻轻地招了招手，一个太监上前，听他耳语几句，迅速离去。
不一会儿，琴曲到了尽头，而笛声似还意犹未尽，我用泛音奏出轻盈徐缓的乐句，再依着主调，慢慢地又弹了一遍主调，渐低渐去……
笛音颇有默契地，几近同时嘎然而止。我看看座中几人，太后看着皇帝，平和中有几分期待；皇帝依然闭目养神，好像还沉浸于曲调之中；祖母显是兴高采烈，看着我神采飞扬。
一个小黄门带着一个少年走了过来，那个少年穿了一袭湖水绿的外袍，手里拈着一管白色玉笛，肤色与玉色已无法明确区分，眉目清俊，在皇上面前跪下，口称：“儿臣给父皇、皇祖母请安。”
皇太后离座，亲自把少年搀了起来，嗔道：“你这孩子，好几天都没来看皇祖母了，这次来了这半天也不过来看看，在后面装神弄鬼的。”
少年未语先笑，“孙儿前些日子患了风寒，不敢扰了皇祖母，自是忍着没去，皇祖母不知道孙儿忍得多辛苦，度日如年啊。”
皇太后笑起来，“你这孩子，又在哀家面前胡说八道，这几天可乐呵了吧，哪还想着皇祖母呀。”
少年懒懒地笑道，“皇祖母连这都看出来啦？怪不得我这么喜欢您。”走过去直接在皇太后脸上亲了一口。
皇太后‘啐’道：“你这孩子，连哀家都敢戏弄。”却又眉开眼笑，“现在病好了吗？感觉怎么样？缺什么和皇祖母说一声，哀家叫人给你送去。”
一直闭口不言的皇帝插了一句：“母后，你也不要太宠这孩子了。”抬眼看看少年，“慎儿，今天的功课都做完了么？”
被称为“慎儿”的少年垂手而立，“是，刚下了学，儿子看今儿天色不错，这几日闷在屋里都快闷坏了，就上御花园来走走，没想到听见琴声，儿子一时技痒，也就和了一段。”
皇太后“哦”了一声，“听到笛声就知道是你，对了，认识一下，”用手指指我，“这是靖边候的长孙女顾静明，方才那琴就是她弹的。”
慎儿笑道，“孙儿还想着，好久没听着弹得这么好的琴了，难不成皇祖母终于手痒了，原来是这么一个妹妹。”
我深施一礼，不敢多言，少年笑道：“如今我知道了，越是漂亮的女孩子，琴艺越好，皇祖母说是吧。”眼睛缺依然看着我，微笑。
我心道，“越是帅气的男生越臭屁。”没有勇气说出来，只能腹诽了。
慎儿笑了，“静明妹妹好像不太同意呢。”
我对着他，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拜托，让我过去一下。”越过他，站到祖母背后。
同福带了一个小太监，捧了一堆物事过来，呈给皇帝。
皇帝用手一指我，“都赏给顾家小姐了。”那个小太监端着东西就走到祖母面前站好，说：“皇上赏顾家小姐。”祖母带着我谢恩。
“免了。”皇帝轻道了一声，对我说，“去看看，喜不喜欢？”
我走过去，小太监已经躬身，托盘低到我的胸前。托盘上有几个漂亮的纸盒子，我一一打开。
两个最大盒子里是两组精制的毛笔，一组的笔杆是竹的，笔杆上刻有诗句；另一组的笔杆是磁的，有各种各样的花纹。
两个次大的盒子里是两块砚台，石料细腻，一块是松鼠葡萄，可爱的小松鼠捧着一个坚果，眼睛溜圆地看着对面的葡萄架下的串串葡萄；另一块是菊花吐艳，几本菊花绕着墨池争相开放，真是漂亮，都很适合我这个小女孩子。
还有两个纸盒里是满满的墨条，颜色均匀，质感莹润，确是上品。
“谢皇上，臣女很喜欢。”
皇帝点点头，“那就好。”转向太后，“儿子还有些许事情要处理，就先告退了。”
“皇上也不要太过操劳了。”
皇帝点点头，“儿子晓得。”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了。我跟着祖母跪送。
刚从地上爬起来，慎儿走过来，站在我身边：“静明妹妹喜欢这些个东西？”
“嗯。”我点点头，望向他，他长得确实很帅，天庭饱满，长眉入鬓，眼波濯濯，鼻梁高挺……就是还有一点婴儿肥，脸蛋比较圆润，应该比我现在大不了几岁。
现在，这张脸就在我面前，眉目含笑地看着我，“还有喜欢其他的吗？”
突然心中浮起一点小念头，不经思索地就说出来了：“有啊，比如说，好吃的东西，好玩的玩艺，漂亮的摆件，还有，”拉拉身上的衣服，“轻便的衣服。”突然警醒，我好像说错话了。
一抬头，看见祖母笑得颇为尴尬，“惜儿第一次进宫，我想……”
太后看着我，说，“嫂子，这衣服，是穿着不舒服，难为惜儿了。哀家很喜欢她，下次再来，不用穿成这样，不妨随意点。”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面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