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盈盈处》月华如水

48、第四十七章 消息

　　我兴高采烈地冲到朗月门前，在关好的门前敲了半天的门，终于忍不住推开那两扇碍眼的门，却发现他的房里整洁干净，就是没有人。我意兴阑珊地往回走，突然想起，这个时候，应该是早饭时间吧。
　　果然，一行人都在下面吃饭，不想亏待自己，于是，我也笑吟吟地加入其中。
　　朗月神态一如往常，浅笑轻和，看不出什么异样，要不是亲历其事，我会斥之为谎谬不堪！
　　在注意朗月的同时，我没有忽略有一道目光，一直跟随着我，根据距离来说，应该不在我们这伙人之中。我借着与碧岚说话的机会，回首望去，却是我曾经注意过的那个店小二。
　　一夜不见，他的精神显然萎靡了不少，该是病了吧，不知是否人手不足，因而连一个病人都没有办法得到很好的休息，难怪看着我的眼神里，似有几分怨气。
　　吃完饭，我借口身体不适，让碧岚请朗月替我把脉，明浩有几分忧心，也跟了过来。
　　把完脉，朗月沉吟片刻，“脉象浮且应指乏力，惜儿近来怕是有些许气血不足。”拿笔开了个方子，我顺手就交给碧岚去处理了，依着我的身体，这种要入口的汤药，不交给最信任的人来处理，怎能安心？如果，药方里有几味药不在随行物品中，碧岚想是要花上一些时间了。
　　面对明浩和朗月，我很真诚：“惜儿有几句话想问问朗月，不知可否？”
　　明浩微怔，朗月微微一笑：“朗月身世坎坷，有些事虽是小事，不足挂齿，却也不便于此时说明，小姐有心，他日自会知晓。”神情一顿，“不过，有件事情小姐怕是应知而尚不知。”
　　话题已经转移，我相信，接下来的这件事情，一定足够震撼，震撼得可以让我忘记我前面说了些什么，我笑着，面对朗月，“说来听听。”
　　朗月压低声音，“今上龙体违和，已有些日子了。”
　　我依然保持笑脸，心里却豁然开朗，皇上有恙，诸皇子怕是闻风而动吧，争夺兵权该是第一要务，而皇上，想来不会在病榻上一无所知。那么，舅舅远来，云申无踪，就都不奇怪了。更进一步，说起来，在永持离开之后，我就一直在戒慎着晋王府的后续动作，出乎意料，居然一直杳无声息，眼下看来，晋王爷实在是不得分身啊！
　　不过，这么一来，舅舅的危险系数怕是要大幅度上升了。我要帮舅舅，必然不能为所欲为，有所得，必得有所失，不是么？只是，想要他们把话题导向舅舅，怕要猴年马月了，这事，得我来！只是，我空有名号，无权无势，眼下用人之时，我该如何开口？
　　我只能笑，一如平常：“说起来，边关重兵，该是都在皇上手里牢牢握着，当是不会有变才是，我就不懂了，舅舅此来，意欲何为？”
　　朗月微蹙眉头，低头不语。明浩看看朗月，又看看我，苦笑：“惜儿，其实，诸位皇子都会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怕不止是兵权这么简单。”
　　我扯扯嘴角：“若不是兵权，舅舅刺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明浩看着我，轻叹了一句：“惜儿你没有问吗？我并没有听思琦说起。”
　　我垂下眼睑，十指交握，抵住下巴：“舅舅的政务，惜儿不敢多问，只是……”看看朗月，他依然没有抬起头来，把自己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若是朗月所言不虚，惜儿不免有几分忧心。”
　　朗月抬头，对着明浩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师兄，我记得您在忻州附近认识一个什么人，颇有势力，不妨请他打听一下。”
　　明浩显是一愣，看着朗月，字斟句酌：“此人在忻州、祁州一带都颇有势力，只是，原先就交情一般，又是久未联络，怕是……”站了起来，走到窗前。
　　我暗自思量，明浩这么说，难不成在推诿，或者……
　　我跟着站了起来，轻笑：“能联络此人，最好不过，若要什么酬谢，惜儿不才，但是还有些首饰值钱，恳请……”
　　明浩转过身来：“既是如此，朗月，这两日你多费心，我尽快赶回。”
　　离开京城时，侍郎府给的银票，加上侯府送的，还有元慎私下送的，林林总总，约摸一万多两，除了给我看病，一路来并没有消耗太多银两，因此，起码还有万把两银子，以供花费。为防万一，我随身留了两千两，其它的，都在明浩那里。
　　因此，我只需要淡淡地问明浩一句：“银子还够么？”
　　明浩浅笑：“只是要个消息，哪里要这么多银子。”不知哪里来了一阵微风，吹得烛火摇摇晃晃，火光明灭，屋里的三个人都是面色变幻莫测，时明时暗，略有几分诡谲。
　　第二天，明浩一早离开，我们根本就没有解释他的去向，知道内情的，也就朗月、翩儿和我了。当碧岚嘟着嘴，倚在翩儿身边，甚是不平地说：“明浩上哪儿去了，就这么把我们撇下也就罢了，连翩儿都撇下了，哼，哪有什么事情，能忙成这样！”
　　我看着她，说来，这个比我大一岁的女孩子，也算是聪明伶俐，长相亦是不俗，要不，当初父亲远赴忻州时，不会特地把她留下给我作伴。只是，情之一事，实在是误人不浅，幸亏当初有所察觉，要不，我还不会相信这个和我一块长大的女孩子，已经别有情怀了。
　　我拉过翩儿的一只手，抱住：“好男儿志在四方，明浩自然也是有些事情要办的，你该早就知道了。把翩儿带走，不是成心和我过不去吗？”抬起头，有点谄媚地看着翩儿：“小姨，你最疼我了，对不？”
　　翩儿微笑着凝睇我，食指和拇指轻扣，给了我一个“脑嘣儿”，“你这孩子，这样子哪像个千金小姐，不怕被人看见。”
　　我大笑：“看见又怎地？我是千金小姐，那自然我的样子就是千金小姐的样子。”碧岚不客气地在一旁刮脸羞我，翩儿只是微笑，一切，都似是一如往昔。

　　两天后，明浩归来。
　　没敢马上关起门来询问查探结果，我们这一行人，人数不多，却不见得都是同心同德，如果不想把事情变成众所周知的秘密，还是忍忍吧。
　　晚上，忍完了时间慢慢缩短的疼痛，翩儿进来帮我换衣服，然后两人一起心疼碧岚最近憔悴了不少，让她早早去歇了；再烦请朗月来替我把脉，明浩关心我，也跟了进来。于是，一切都顺理成章，翩儿看着门，屋里，又是我们三个人在“密谋”了。
　　我一脸期盼地看着明浩，明浩看看朗月，再看看我，微微一叹：“我见到了那人，倒是念在昔日情份上，没有难为我，他告诉我，将军此来，应与揽月山庄有关。”
　　“揽月山庄？”我大惑不解，一个山庄能有多大能耐，迫得皇上、王爷如此动作，若是地理位置造就，现如今可是太平时期，没听说北圭有什么异动。
　　明浩压低嗓门：“听说，不知什么人，写了一本《无为天下》，记载了几十个官员的把柄，这本书不知怎的，竟落入揽月山庄手中，因此，各方闻风而动，都想要这本书。”一笑，“还听说，没有人说得清楚，书上记得究竟是谁！”
　　有趣，没有人说得清楚，书上记得究竟是谁！也就是说，所有的官员都可能榜上有名，我开始明白，为什么舅舅要远赴千里，来处理这样的事情。外祖父和舅舅，该是名落孙山的吧。但是，此行也应是不止这两方人马，祁州城内，应是热闹得很吧，同时，也凶险非常！
　　“那舅舅呢？”我关心的，只有此人。
　　明浩略显窘迫地清清嗓子，咳了几声，“据说……据说……据说思琦中毒了……”
　　“什么？！”我基本上是跳了起来，惊得翩儿由外屋跑过来，略有些惊惶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明浩站起来，看一眼翩儿，低声说：“思琦中毒了……”翩儿一步跃了过来，低声惊叫，“什么？”连忙冲到我面前，掏出手绢，替我拭去脸上的泪水，低声劝慰：“惜儿，再听听，不急，别哭，哦！”
　　朗月蹙着眉，低声问明浩：“什么毒？”
　　明浩摇摇头，“我也不知，只说是对身体没有大碍，但是无法使用内功了。”
　　朗月看看我，咬咬唇，说：“我去看看吧。”
　　我伸手拉住他的衣襟，用力拽住，另一手胡乱抹抹脸上的泪水，“我也要去！”
　　朗月伸手盖着我拉着他衣襟的左手，轻叹一声：“惜儿，你还是呆在这儿吧，你的身子……”
　　我笑吟吟地说：“你们忘了在綮城，我是怎么发病的，这一回，朗月不在，我可能会死的。”
　　朗月和明浩迅速地对望了一眼，我似乎看见朗月微微地点了点头。
　　明浩转向我：“既然如此，索性，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于是，又是连夜打点行装。

　　第二天，叫来碧岚，告诉她，越近忻州，我就越发想起，我还有个弟弟的事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父亲、吟儿以及这个没有见过面的弟弟，更何况，我现在身体不好，脾气更糟，实在不想见他们，让碧岚先带着一众侍卫先去忻州，替我向父亲解释，并预先打点好，我先散散心，派遣一下，过些日子过去。
　　碧岚很是不依：“我也不喜欢他们，小姐，你上哪儿？别撇下我。”
　　我苦笑：“我还能上哪儿？想去看看我娘辞世的地方罢了。碧岚，别孩子气了，这事你去办是最好了，明浩得保护我，你也知道，不好把人家两口子分开，不是么？”
　　碧岚无奈，很不情愿地带着几个侍卫上路了。
　　剩下我们四个，赶着一辆马车，两匹马，踏上了前往祁州的道路。
　　为避免引人注意，增加不必要的麻烦，由明浩提议，我们使用易容术。于是，出城经过一个树林之后，出来了一对老夫妻，带了一双儿女，由于家中突遇祝融，产业一夕之间化为泡影，只能带着一双儿女去祁州投靠亲戚。
　　我不知道自己像不像，反正只要躲在马车里，装一个没有出过门的女孩子，不难！
　　到了下一个城镇，为筹资金，夫妻俩只好把好端端的马车卖了，换了一辆明显不如的马车，本来想把马都卖了，只是怕影响行程，只好作罢。但是，小户人家，远不如大户人家讲究，几匹马，都是糊了好些烂泥在上头，再加上一点颜料，原本好端端的高头大马，硬是变成了好丑好臭的马儿，有点身份的人，可能都不会这样虐待马儿。
　　快到祁州前，又变成了一对中年夫妻，带了一双儿女，出门游历。
　　我们就住在祁州最大的一家客栈里，因为根据消息，舅舅也住在这儿。
　　白天，一家子在祁州城里游荡了好久，下午乏了，各自躲在房里歇着。夜半时分，去了易容物，明浩和朗月护着我，到了舅舅房里。
　　我们是由窗户进去的，我的脚尖刚刚踏到地板，床上一人就翻身坐起，低声喝道：“什么人？”不是舅舅的声音。
　　朗月手指一弹，一阵轻微的风声过后，那人就不动了，弹指神功么？只是现在不是理论这些的时候，点亮油灯，上前一看，那人是舅舅的随身侍卫。虽被点了穴，却不影响他的视力，他张大眼睛看着我，眼中略有几分不可置信。
　　解开穴道后，他竟然呜咽出声，拜倒在地：“小……小姐，将军……将军不……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