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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一章 路遇 ...

  •   上了车,靠着车壁,脑子却依然盘旋着“你已经有了一个六岁的弟弟”,弟弟,我有一个弟弟了,想来,爹爹该是很高兴吧。
      翩儿凑过来给我脸上抹药水,该是看我呆呆傻傻的,顺口问了句:“想什么呢?”
      我看着她,低笑:“翩儿,我有个弟弟,你知道么?”翩儿手一抖,强笑道:“真的呀?”垂下眼睑,不与我对视。她知道这事?我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她在帮我涂药水,总不能一直不看我。果然,翩儿抬起眼睑,却是目光闪烁,不敢与我对视。
      我笑:“翩儿,这事我迟早会知道,你们要瞒我,能瞒多久?”
      翩儿停手,苦笑:“这个孩子的娘,就是吟儿。”吟儿,我娘的另一个陪嫁丫头?我爹带到忻州去的那一个?另一个念头浮上心头:她和我娘的死有关系吗?我盯着翩儿,等着下文。
      翩儿轻叹一口气:“上次爷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注意爷怎么样了,爷过得好不好。我却觉得奇怪,吟儿怎么没有跟着一道回来,我们打小一块长大,她的脾气我是知道的,向来最重情份,这好不容易有个上京的机会,可以见见老朋友、老家人,怎么就没回来呢?爷又断断不是不讲理的人。”她略停了停,觑我一眼,我很自觉地拿起旁边地水囊,倒出一杯水,双手奉上。
      翩儿接过杯子,拿在手上,只是看着,又叹了一口气:“我去找跟着爷回来的小丫头小雨,问她吟儿怎么样了?小丫头开始还不说,可架不住我变着方儿地问,终是说了,说是吟儿自从生了小公子以后,身子一直不好,这次留在忻州照顾小公子,就没有跟着回来了。”她小心地看看我,继续说:“听了这话,我都快懵了,别人不知道,我们两一直跟在小姐身边服侍着,对他们俩再清楚不过了,爷的心里,一直就只有小姐一个,这给爷做屋里的,算是什么嘛?吟儿怎能做出这样的傻事来。再问小雨,她也说不出来了,只说是前两年吟儿有了身子,她才进府的,以前的事情都不懂。”
      我跟着叹了一口气,是啊,若是吟儿,依着侯府的习惯,她至多不过是个妾,生了儿子又能怎样?如今有我这么个晋王妃压着,这孩子怕是一辈子要背着一个庶出的标记了。
      翩儿看着手中的水杯,继续说:“我想了很久,一直没有头绪,还好那几天你的心思都在爷身上,没有顾及我,我找了个理由回了侍郎府,顾自想去,没想到却被嫂子看出来,她告诉我,其实这事怨不得吟儿,爷早些时候有写信回来,说自己酒后乱性,对不住思清,现已有了一个男孩。嫂子还说,爹回信说什么能改什么大焉……”我插了一句:“是不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翩儿笑道:“该是吧,还有让爷要善待她们母子。”说完,如释重负地看着我,“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嫂子不让我告诉你,怕你生气。本来和你爹就不在一处,再来个这事,不就更是生分了。嘿,结果我连明浩都没说,活活地憋了这么些年,可算是没事了。”还拍拍胸口,似是终于吐出一口浊气的样子,惹得我不由得笑了。
      翩儿看着我的笑脸,叫了起来:“唉,一说这事,都忘了刚刚给你涂脸了,这会儿可好,一半黄的,一半白的,要是让人看见了,不就糟了。”凑过来继续帮我涂抹药水。
      好不容易等她涂完,我伸个懒腰,斜眼看她,笑道:“翩儿怕是早就去过忻州了,这回跟我去,怕是没有象我爹娘那么有趣了。”
      翩儿小心地看看我,微笑着说:“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再说,不是和自个儿过不去吗?”
      我抓着她的手撒娇:“小姨,说嘛,告诉我,我娘出门也是穿男装么?每次都带着你们俩么?她最喜欢哪儿?她最喜欢做什么?……”
      翩儿笑起来:“得,这么些年都没有问,我还当你就这么过去了。敢情今儿路上无聊,又想起这事来了?你猜我说不说?”
      我自是不依,拉着她的手摇摇,一脸谄媚:“小姨,起码告诉我,我娘去忻州的时候是不是穿男装?你该是跟着她一起去的,还有吟儿吧?”
      翩儿微叹:“小姐出门的时候都是穿男装,因为怕女扮男装的人多了,容易被人注意,每次出门,都只带一个丫鬟,去忻州的那次,是我跟着的。”眼中若有泪光闪过,“惜儿,下面的事情就别问我了,我实在是没法去想它……”转过脸去。看来,吟儿应该和我娘的死没有太大的关系了,我拿出手帕,默默递给翩儿,翩儿没有接,掏出自己的手帕擦擦脸,强笑道:“没事啦,那里就那么娇气了,说几句话也会哭。”
      我缩回手,觑觑翩儿的脸色,不象是和我生气的样子,倒像是被我勾起了什么思绪。拿过一个枕头,偎依着,来减少马车的震荡,顺便把刚才的事情过一遍。突然觉得,我是不是庸人自扰,论见识、论小心程度、论对我母亲的感情……舅舅都不在我之下,这件事情,这么轻易地滑过他的心头,决不是因为这个孩子,而是舅舅根本没有找到破绽,或者,可以理解为吟儿是清白的。
      至于父亲,其实我没有批驳他的立场。在忻州这么长时间,除了他的来信,还有的事情就完全是根据一些传到京城的消息做的推断,他在忻州过得怎么样?好不好?碰到了什么问题?我们并不是太清楚,真正和他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就是吟儿了。
      或者,可以说他把我一个小女孩留在京城是一个错误,殊不知,一来,我亲爱的祖父不见得愿意让他带走我;二来,去了忻州,留在他的身边,就一定比京城舒服么?毕竟,侯府颇有些许政敌,在京城,或许还有太后,抑或是侯爷自己,亲自处理不少微妙事务。而在忻州,天高皇帝远,更何况皇上还不定向着谁,所有的事情,都得自己一肩担下,可以想见,会有多大的压力,这么些年,爹爹可是一直在往上走的,抹杀他自己的努力,确是对他不公。
      算算年纪,这个孩子也是到了忻州两三年以后才有的。顾三公子风流倜傥,当年在京城撩动多少少女芳心,到了忻州,虽说忙于公务,昔日的风花雪月都已是过眼云烟,顾三公子确是随着母亲的离去灰飞烟灭了。但是‘食、色,欲也’,没有情感生活的日子,对一个正常的男人,或者是不可想象的日子。
      让我叹息的倒不是父亲和吟儿的既成事实,反而是他心中所牵挂的与事实的差异,若是如此,吟儿这日子过得该是不会太舒服,和死去的母亲比较,她有胜算么?

      车队,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本来就不急着赶路,一边走一边看风景,走走停停,到了城里还要停留一两天,看看街市,实在是快不起来,半个多月,也才走了三百多里路。说也奇怪,这行程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其他人更是由着我,除非可能错过地头,导致要露宿野外。却偏偏有人比我更清楚。一路走下来,凡是大点的地方,当地最好的客栈一定留好了五个最好的房间等着我们,一到就有热水、热饭和热菜候着,走的时候,也绝对不要我们留下一文钱,车辆、马匹都安排得妥妥贴贴,不用我们费一点心。
      开始,我还怀疑是元慎干的,可是想想,如果是元慎,怕要用到当地官员的势力,若是如此,怎么不见当地官员露个脸,光干不说,不像是官场上的习惯。更何况,云申也是一脸迷惘,我还瞥见他自个去询问客栈老板,只是没有什么结果的样子。
      私下里,与明浩商谈过,明浩皱着眉头,说是江湖上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就算是世交好友托付,在被托付人安置下来以后,也该会有人上门知会或通禀一声。知礼的,在适当的时候,就该去拜会一下这安排者,没有象这样藏身幕后,一言不发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仔细想想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开始觉得前方有一个陷阱,正等着我跳下去。可是,就我这身体,真的值得设这么个陷阱么?
      一路上,身上的毒虽然没有大肆发作,可也给我带来了一些麻烦,刺痛已经是越来越厉害,时间也越来越长,从开始的搔痒到现在,不过就是将近三个月的样子,不敢想象,再发作下去该是什么样。
      因此,死对我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眼下,有明浩和云申在身边,何况,还有一把“龙腰”在手。说起“龙腰”,还有一个故事,因为腰里多了把软剑,当然显得粗了不少,被睿儿哥哥戏称为“龙腰”,开始还不以为然,后来细细思量,就龙那体形,哪有什么腰?可是偏偏已经叫了出去,不好收回,索性,就把这把软剑叫做“龙腰”。
      坐在对面的明浩一直看着我,说:“这事从一开始就很有些古怪,我还以为是晋王爷安排的,后来看云申也没有半点头绪的时候,就知道不是了。只是这人似乎对咱们并没有恶意,饭菜都是任由客栈安排,我每次都试过,没有什么异样。”我有一点惭愧,我每次都只管大吃大嚼,然后洗澡睡觉,或者是洗洗出门去玩,压根就没有注意什么异常,还好对方看起来没打算在这一方面动什么手脚。
      叫进云申,加上翩儿,四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必做出什么动作,依然如故,该干什么干什么。根据对方对我们的了解程度,决不是拖延一下行程或是改变路线,可以达到某种效果,而我们十个人、三辆车、四匹马,本身就是一个不小的目标,要是为此而分头行动,就大可不必了,那样,反而为自己增加了危险系数。
      再走两天,到了一个叫綮城的地方,与一路上的城镇比较,这个地方该是比较富裕的,城市建筑也比较新,据云申说,这儿,就是晋王的属地之一。
      吃完晚饭,在我的提议下,一行人晃晃悠悠地溜出客栈。远远地,看见顺着客栈门前这条街道过去,有一个宅院红灯高照,车如流水马如龙,更有丝竹声一直不停,看那夜色中隐隐约约的的斗拱飞檐,该是綮城的某大户人家在办喜事吧。
      远远地,就被红灯笼上的红双喜晃红了眼,我好奇心起,拉着翩儿走过去。出门在外,好不容易碰上点喜气,咱也沾一沾。刚刚走近大门,看见一个全身披红挂彩的男子,满面春风,正在门前送别几位宾朋,这位帅哥,就该是新郎官了。突然,有马蹄声传来,越来越近,鼓乐声虽然热闹,却更显出马蹄声急,直入人心……
      那个身着红袍的男子一脸喜色,抢到门前,等着,后面几位家人机灵地跟上,垂手恭立,来人该是与这位新郎官交情匪浅吧。
      马,一直骑到门前才停住,一个灰衣人利落地翻身下马,新郎官几步上前,接过马缰,后面的家人中有机灵的,早拿过马缰,把马牵走,留下两位男子还在门前叙话。
      新郎官笑道:“叶兄果是信人,兄弟还道叶兄由京城到此,再快也要明日一早才到,哪知叶兄竟然连夜赶到,真是……”
      灰衣人一拱手:“杜贤弟大喜的日子,愚兄要是没到,怎么说得过去。说来今天也是个大好日子。”新郎官眼睛一亮:“此话怎讲?”灰衣人笑道:“贤弟有所不知,晋王爷就选在今日,迎娶了周左丞府上的‘京城第一美人’周若薇小姐。”
      翩儿迅速看了我一眼,我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心里,却有轻轻的“啪”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
      新郎官还在问:“周小姐?不是听说敕封的晋王妃是姓顾么?”
      灰衣人揽着新郎官渐渐走远,风中隐约传来一句:“红颜薄命啊……”
      翩儿拉拉我的衣服:“惜儿,回去吧。”
      我扯扯嘴角,想说“好”,但是嗓子似乎被什么堵住了,沉甸甸地,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只能看着翩儿,点点头,越过翩儿,恍惚看见明浩的目光中,满怀关切,云申则是低着头,眉眼都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回到客栈,翩儿和碧岚殷勤地为我端茶倒水,我只是坐在床边,慢慢地想着过去那些好象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除了一再地告诉自己,我不能招惹皇家之外,其实我自己并没有认真去面对过这份感情,将近五年了,不管元慎是兄是友,他都已经溶入我的生活,不是我的逃避就会不见的。或者,我从没希望自己真正是一个晋王妃,但是,我也没有考虑过,如果我不是晋王妃,我和元慎的一切,该怎样画上一个句号。
      突然,背上有强烈的刺痛感,我本想咬牙忍住,根据以往的经验,过一会就好了。不曾料想,刺痛却越来越强烈,像是由一根长针,由外及里,在五脏六腑中捣弄,甚至可以感觉那根针在体内的运行轨迹。
      我痛得撑不住,大叫起来,翩儿和碧岚都扑了过来。开始,我还抓起被子,一口咬住,试图强忍,舌根却有腥热的液体流出,被子上慢慢有一块红色的痕迹在扩大,翩儿已冲出房去大叫“明浩”,碧岚是一脸惊惶,而我,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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