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盈盈处》月华如水

35、第三十四章 夜遇

　　下午，太后车驾到了。
　　得到消息后约半个时辰，一位内侍前来引领我们姐妹俩前去见过太后鸾驾。静娴怕被笑话，还准备细细打扮，我怕太后久等，抱着老虎布偶，扯着她上了山庄内的小马车走了。
　　面对太后，才跪下去，准备依礼三叩九拜，听见太后笑道：“起来吧，你们也别跟哀家行那么些个虚礼，本来呢，想叫你们随着哀家一起来，谁知你们竟走得那么早。这会儿，好好陪哀家说些家常话是正经。”眉眼带笑，望着我带来的老虎布偶。
　　不等她发话，我赶紧双手奉上布偶，顺便声明：“怕宫外的寻常人做的，太后不合意，这可是惜儿自个儿一阵一线亲手缝缀出来的，太后可千万要赏惜儿这个面子。”
　　太后笑嘻嘻地摆弄着那只布偶，道：“不错，前些日子你祖母就给我送了两只小的来，哀家喜欢的不得了，几位小公主想要，哀家还舍不得，连皇上都说哀家是返老还童了。哀家还想着什么时候叫人去多弄些来，这下可好，这只可不比那两只都强。”又看着我：“惜儿，莫不成，那家叫‘锦上添花’的绣坊竟是你开的？”
　　我忙应道：“没有，那家绣坊是我舅母闲来无事，开着玩的。”
　　太后指着我笑道：“你这孩子，近来进宫来，竟一字不提此事，也不怕哀家不高兴。”
　　我笑：“太后最是大度，这么些许小事，那会挂怀。”
　　太后笑睨我：“你这孩子，好的不学，学会用话套哀家了？”
　　“岂敢，惜儿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太后笑道：“这样吧，你再给哀家多做几个这样的，哀家就不怪你，要不，哀家可要降罪了。”
　　我哀嚎：“太后，您可要体恤下情，就为了这只老虎，我这两只手可已经是伤痕累累，再多做几个，我这双手可不成筛子了。”
　　太后大笑，连身后几个宫女都憋不住，轻笑出声。好一会，太后才平静下来，笑着说：“你这孩子，针线活不好，还敢说得这么大声，也不怕嫁不出去。”
　　我指指静娴：“我们几个姐妹，静娴的针线是最好了，改天让她做去，肯定比我做的好。”
　　太后抿嘴一笑，转向静娴，慈爱地说：“早就听你祖母说起，今日见了，果然是个美人。”张开自己保养得很好的纤纤十指，低头看看，由右手小指上摘下一枚戒指，捏在手里转了转，笑道：“这是汨罗进贡的织金戒，哀家一只很喜欢，就赏你吧。”
　　静娴忙上前谢恩，双手接过由宫娥递过来的戒指。
　　太后眯着眼笑望我：“看你说得可怜，罢了罢了，这物事，你就给哀家再做两个吧，要不，你看哀家怎么拨弄那家绣坊。”一边说，一边轻抚着那只布偶。
　　我笑：“太后开了口，惜儿哪有不从的道理。”
　　一位女官走进来禀告：“太后，已是酉时了，要不要传膳？”
　　太后看着她，点点头，又转过来：“走了这么远，哀家也乏了，你们姐妹两今晚就陪哀家一道用膳吧。”
　　陪太后吃饭不是一件舒服事情，太后自然是高居主位，我们姐妹两歪着身子坐在两边的椅子上作陪。两人都面对着太后，以备她随时问话，手自然也不敢伸长，只能就着面前的两三样菜，拔几口饭。正在努力与嘴里的食物作战时，突然太后笑吟吟地看着我，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惜儿，你知不知道明儿元慎和其他几位王爷都会过来？”
　　我一惊，嘴里的东西卡在喉咙里，难以下咽，只能坐在那儿抻脖子，太后掩嘴轻笑，叫过一个伺候的宫女，指着一道汤：“来，给静明小姐送去。”
　　我喝了好几口汤，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食物，忙谢过太后，太后却只是歪着头，含笑地看着我，我心中一凛，更是倍加小心。静娴因着太后上没有和她说上几句话，有几分打不起精神，虽是面带笑意，但是两眼已有了掩不住的倦意。
　　吃完晚膳，我们跟在太后身后往外走，眼看着太后走出门去，突然感觉衣服被人扯了几下，我站住，回过头来，静娴可怜兮兮地看着我说：“姐，我累了。”
　　我低声道：“再撑一会儿，今儿刚从京城过来，太后该是也乏了。”静娴扁着嘴，点点头。
　　走进偏厅，太后歪在一张贵妃塌上，两个宫女靠在旁边分别给她捶背、捶腿。良久，睁开眼睛，看我们俩站在一边，笑了：“你们两个孩子怎地这么老实，也不找个地方坐下来。”我心想，您不说话我敢么，嘴上还要客气：“向来知道太后最是和善待人的，只是刚刚吃饱了，站一会儿不会积食。”
　　太后微叹：“唉，老了，一吃饱就困，真是不中用了。”
　　静娴接了一句：“哪有，太后哪有老了，看上去比我娘年轻多了。”我暗叫“糟糕”，虽说已是恭维，太后不见得爱听，赶紧笑着补了句：“大伯母已算是够显年轻的了，和我这妹妹站在一块，活脱脱的就是姐妹俩，可要是和太后比起来，大伯母可就不算年轻了。”
　　太后抿嘴一笑，轻轻说：“哀家看来，静娴今儿是累了，你先回去吧，惜儿留下，哀家还有几句话想问问你。”静娴行礼退下，我略有些发愣，太后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回过神来，屋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依着太后的手势，我走到她身边，在脚踏上坐下，面对着她。太后眯着眼，沉吟半晌，问我：“惜儿，这次来义诚山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装傻，微蹙了眉头：“帖子上说是赏花，怎么，不是么？”
　　太后笑着摇摇头：“不是的，怎么？侯爷没有告诉你吗？”
　　我深思：“没有啊，爷爷只是说要多加小心，出门在外，要我们俩精诚合作，不要给侯府丢脸……”抬起头，看着太后：“不是么？”
　　太后笑：“侯爷也是的，就差这一句没有点破。惜儿，你好好听着，这次请你们来义诚山庄，说是赏花，其实不止是这样。”深深地望着我：“几位王爷，都还没有正妃，皇上想趁此机会，看看谁家的小姐适合做这些个位置。”
　　我目瞪口呆。
　　太后轻笑：“所以，明儿不仅是几位王爷要来，就是皇上，也会御驾亲临的。”
　　这句话是真的吓住我了，这下是真的目瞪口呆地望着她了。
　　我的表情显然很让她满意：“惜儿，记住了，明儿可一定不能怠慢了，可别坏了你素日的好名声！”我暗自叹息，还是败了吧，要不，多少麻烦就挥之不去了。抬起头来，甜甜地说：“是，惜儿回去好好和静娴妹妹合计一下，明儿一定不给侯府丢脸。”
　　太后看着我，微笑：“惜儿，哀家一向觉得你聪明伶俐，今儿怎么傻了？且不说一家出一个王妃已是天大的喜事，有两个就太过离奇；静娴的小姐脾气，就算做了王妃，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到时候，怕是整个侯府，都会不得安宁。”
　　她安详地看着我，岔开话题：“这次本想给你做几件衣裳，可是，一来，这次花会总是以我的名义召集的，怕招人闲话；二来，你最近也有些日子没有进宫了，我还真搞不懂你的尺码。”嘴角一勾：“绣坊还好吧？当初看了你祖母祖母送来的小老虎，都想让皇上干脆列为贡品算了。”
　　我笑：“我也不知道绣坊好还是不好，就是看舅母每天里都挺忙的。”想了想，问她：“义诚山庄的这件事情，这么兴师动众的，朝中怕有不少人知道吧。”
　　太后点点头：“不假，该是好些人知道了。”笑我，“象你这时候才知道，也是不多见。”
　　我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轻叹：“这么些人在这儿，明日怕是有不少的热闹，只是，千万让我只是一个看热闹的就好！”
　　太后微愣，旋即轻笑：“你这孩子，瞎操什么心，且不说这次还不是就定下来了，真要做了什么，怕不马上坏了自家名声。就算当上王妃，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谁能保证什么？这时候有啥动作，不也太蠢了。”看着我笑，“还有啥事，一并说出来，憋在心里难受得紧。”
　　我摇摇头，暂时没有了。
　　太后突然问了一句：“对了，你们住哪儿呀？”
　　“好像是叫什么‘晓露风荷’，挺漂亮的一个地方。”
　　不料太后却蹙着眉，低喃：“怎么会把你们安排到那儿去？那地方白天真是挺漂亮的，哀家也喜欢，只是屋后就是一个小山包，山上虽有几间屋子，向来没有住人，哀家嫌那儿夜里太过清静了，一向不爱住那儿。”
　　屋子后面有山？我还真没特别注意，只注意到屋后的樱花了。见我不语，太后以为我怕了，说：“其实也没什么，山庄里有好些侍卫守夜的，一会儿哀家让他们多派几个人在那周围，这朗朗乾坤，能有什么异事不成。”
　　太后突然以手掩嘴，优雅地打了一个哈欠，我不敢多作停留，忙借机告退。
　　坐在山庄里的小马车上，我慢慢消化刚才听到消息。突然，车身抖了一下，听见赶车人大声斥骂，车子失去平衡，向前倾倒，我顺着车厢，滑了出去。站起来，拍拍屁股，看见车轭已经断了，拉车的马已经跑远，赶车人手里抓着一截断了的缰绳，望着马儿跑远的地方，看看我，不便继续再骂。
　　看来我的运气实在是不好，就这么点事，也能闹出这样的结局。我看看赶车人手里的缰绳，也就只能看出不像是天长地久被磨损了，只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认命地问他：“你该认识回‘晓露风荷’的路吧？”
　　赶车人垂手而立：“是！”抬起手来指着前方，“沿着这条路往前，越过前面那个小山包就到了。”小山包，今晚听说你两次了。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说是小山包一点都不过分，真是不大，和我现在站着的地方来比，也就高出二十几米的样子，夜色中黑黝黝的。
　　看看周围，不太可能就近求援了，只能直接吩咐赶车人：“那你陪我走回去吧。”
　　就这样，我们俩慢慢走在回“晓露风荷”的路上。就近来看，才知道这个小山包上种了好些树，绿树掩映中，偶尔露出一角飞堰或是半截白墙，只是没有一丝灯火，时不时窜出一只鸟儿鸣叫几声，远远飞走。
　　走着走着，赶车人似是脚下一绊，摔了下去，就此倒在地上无声无息。我顾不得许多，忙跑过去推他，却是软绵绵的，手一移开他就随着下来了，探探鼻息，倒是还有。我放下心，站起来不再理他，径自走了，到了“晓露风荷”再叫人来救，总比在这儿乱喊乱叫的好，况且，今晚的事情透着几分怪异……
　　心里真是有一点慌，但是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思量了，我拔腿究跑，咱到底还是学过轻功的。唉，书到用时恨少，这轻功，也是到了用的时候才发现平日里练得太少！
　　才转过山脚，就看见前面有一个人身着浅蓝色的衣裳，站在路中央。我很清楚，他若是冲着我来的，凭着这三脚猫的功夫，我是绝对逃不出去的；若不是，我又何必庸人自扰？只是，如果不是，他又何必挡在路中间？
　　我慢慢走过去，两眼盯着他的脸，越走越近，能看清他脸上的笑意了，特别是一口大白牙，在月光下闪啊闪的，很是讨厌。慢慢地，脸的轮廓、眼睛、鼻子、嘴……都能看清了，我大叫：“懿宁，你怎么会在这里吓我？！”冲了过去，感谢苍天，我得救了。
　　他满脸笑意，伸出手来承接我倾注了满腹怒火的双拳，轻轻地说：“我怎么就吓你了，只是听见有个轻功极差的人正在过来，我不过好奇，过来看看是那个小贼，这么差的功夫，也敢到皇家园林里来……”
　　我气急，伸手在他手臂上用力一拧，认真地看着他。他做了一个夸张的痛苦表情，却忍着没有叫出来。我白他一眼，笑盈盈地说：“也好，本小姐赐你一个献殷勤的机会，陪我回去吧。”
　　他却不动，笑着问我：“回那儿去，侯府还是侍郎府？”我不客气地又是一爪过去，他却只是笑，一点异常都没有。我气极：“我倒是想回侍郎府去，可是接着皇家的帖子了，就这么回去，我不想混了也不能这样啊。”
　　他笑得很是灿烂：“惜儿，别说得这么委屈，可是皇家选妃呢，过了这关，晋王府该就是你的天下了，再往后，说不准前途不可限量哦……”
　　我不给面子地做出呕吐的动作，然后是一脸沉思的样子，顺便把右手食指放进嘴里，自言自语：“怪事，今晚吃什么东西吃坏了？这么难受。”
　　一只禄山大爪伸过来，揉揉我的脑袋，懿宁笑着说：“好啦，我送你回去就是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胡说八道，说来也是好些年的交情了。
　　走到“晓露风荷”的牌匾下，我客气地邀请他进去喝杯茶，一回身，就着遍布院里错落的灯光，发现懿宁黑了好多，我轻笑：“你最近做什么了？再这么下去，下次再见你，就该成黑炭团了。”
　　他似在侧耳倾听什么，听我说话，转过来对我一笑，直接过来抱抱我，说：“不进去了，你有客人来了。”言毕，很快就不见了，留下我一人站着发傻，这是什么状况，临别拥抱？懿宁什么时候有这爱好？
　　赶紧四下看看，好像是没有什么闲杂人等，要不怎么才能说清？
　　一阵马蹄声在我刚刚经过的路上响起，愈来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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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决定，把瓶颈推后！
　　其实，写到现在，只剩大纲了，思路少了很多，所以瓶颈会有很多的……
　　月华顶着华丽丽滴锅子华丽丽地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