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盈盈处》月华如水

31、第三十章 辞别

　　从那天起，懿宁成了侍郎府上的常客。他倒是丝毫不惧怕旁人的眼光，每次上门，都大大方方地说要找我，见到外祖父或是舅舅，都是随便打个招呼，然后就直奔主题——找我。
　　这个名闻遐迩的花花公子突然不顾周大美人，旗帜鲜明地一再上门找我，相信街市中，已有上百种版本在描述这一情况。和该世子扯上关系，可以想见我的名声，已是何等的不堪。
　　外祖父和舅舅曾很认真地叫我过去问过，我不好说出葛毓的事情，只好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好像懿宁近来醉心于武学，又和葛毓谈得来，成天一上门，和我照个面，就找葛毓去了。
　　这话不假，懿宁早早就没有掩饰他上门的真实目的，第二次上门，没有说几句话就直接问我：“上次陪我的那个葛……葛什么来着？”
　　我悠悠地看着他，淡淡地说：“不急，慢慢想，我们府上可是挺有几个姓葛的，等你想好了到底是什么人之后，我再帮你去找。”
　　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惜儿妹妹，我今儿发现你真的是越来越漂亮了。”顺便抛了个媚眼给我，闹得我背心一阵一阵地发冷，“你真的不知道上次陪我的哪位是谁么？那惜儿妹妹陪我聊聊也是一样的。”又是一个媚眼。我克制不住，马上站起来，叫人叫葛毓进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次三番以后，我冷冷地对懿宁说：“你真的以为说来找我，就会让所有人相信么？这京城里有多少耳目，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要不然，葛毓怕是也不用如此打扮了。”
　　懿宁看着我，唇角浮起一抹坏笑，我正打算跑开，肋下一麻，就此不动了。葛毓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突然快步上前摸了摸我，对着懿宁低叫：“你对她做了什么？你答应过……”
　　懿宁耸耸肩，很无辜地说：“没有做什么，只是点了个穴而已。她刚才提醒我，只是拿她做幌子，一定会出问题的，所以，我想也该让她陪陪咱们，免得出了什么岔子。顺便说一下，她只是不能动，还是听得见的。”
　　葛毓在我上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在我身上疾点了几下，我能动了，但是眼皮发重，很快沉入梦乡……
　　醒来时，只看见葛毓站在面前，关切地看着我，手上拿着一杯水，见我睁开眼睛，很自然就要上来扶我起来，我一激灵，往我缩了一下，葛毓站住，温柔地看着我，低声说：“其实，懿宁也没有恶意的，他只是身份特殊，需要自保而已。”
　　我赶紧点点头，我理解，我也没打算得罪他，更没打算怎么着，或者，现在是不是应该谢谢他，让我名声大噪？
　　葛毓只是深深地看着我，带着几分哀伤，我正自惊疑不定，他上前与我十指交握，说：“惜儿，我也得走了。”
　　目前是什么状况？他‘温柔地’向我告辞？古人有这个礼仪吗？好像没有人教过我，我坐正，手自然下垂，想要不着痕迹地脱开，他居然手指勾起，就这样，我的右手仍然在他的掌中。
　　我气恼地看着他，强笑道：“是吧，什么时候走，要带点什么东西呢？”
　　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我，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另一只手放在我左边扶手上，把我困在椅子上。我大惊，眼光越过他，扫一眼四周，再回到他身上，他俯近我，我尽量往后缩小自己，他笑，露出排列整齐的牙齿：“放心好了，附近没有人的。”
　　我知道自己不能有什么大动作，以免刺激他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于是微笑地看着他：“什么时候走？”赶紧走吧，去去莫停留！
　　又是白牙一闪：“明日一早！”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微笑，眼光一转，对着厅门叫道：“舅母，你等一下，我就来。”
　　葛毓加深笑容，低头看着我们交握的十指，轻道：“惜儿，好惜儿，你该知道我练过武功，如果有人走得那么近，我不会一无所知的。”
　　我笑靥如花：“没办法，我有这个爱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说呢？”
　　葛毓眼眸一沉：“惜儿，我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笑容可掬，静静地看着就在我上方的这双眼睛：“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葛毓这个人，我就暂且叫你葛毓吧。” 葛毓对着我一笑，看着我，没有说什么，“如果说，上次从晋王府回来，让我发现你不是葛毓是一次意外的话，那么，此后的懿宁追踪而来就肯定不是意外了吧？”
　　葛毓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唇角往上勾出笑意，为自己略添了几分邪魅之色：“为什么这么说？你就不相信懿宁完全是为你而来么”
　　我摇摇头：“我认识懿宁多年，不敢说相知甚深，却也是略知一二。他由于身份特殊，一向谨言慎行，虽说在京城里有不少红颜知己，但除了几位花魁之外，真正有所交往的，只有周若薇了，但懿宁怕是没有去过周丞相府上吧？这几天，天天往侍郎府里跑，招来一片议论之声，实是与懿宁的素日所为大相径庭。”
　　葛毓的嘴抿成一条直线，眼光深沉，半晌，由唇缝里迸出两个字：“继续。”
　　我笑：“还不够么？你走了以后，我需要修正的不多，毕竟侍郎府里住着的不止我一个人，在这里，我，或者懿宁，都做不了什么份外之事。但是外公毕竟是朝廷大员，懿宁此番举动，对他自己，就有诸多不妥了。”
　　葛毓低头敛眉，似在思量着什么，片刻，抬起头来，笑道：“只是，你漏了一点，这几日，懿宁来得太早，走得也早，这府上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两位都不在府里呢。”
　　“是么？这我倒是没太注意。看来，你们是准备让我好好背这黑锅了。”看着他眉眼弯弯，突然忍不住促狭一把：“知道我外公、舅舅这几日去向及这府里事情的人，毕竟不多，若是有人成心闹个是非，懿宁恐怕逃不过一顿训斥。”
　　他笑：“只是，这么一来，这个是非人不就露了马脚么。”突然眼光游离，转向窗外，“有人来了。”
　　我轻嗤：“这屋子旁边，起码有四五个人一直看着，你们都动了手脚吧？”
　　他点点头：“没错，一般都有八个人，你走了以后，还会留下三四个人，今天，这八个人都在附近，我只是点了他们的穴道而已，这几天，想来会有人来问你，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冷冷地说：“你就不怕我把你供出去？”
　　葛毓微笑：“你要是想说，早就说了，不会等到现在。现在牵扯了这么些人，就是想说都不好说了。”哈哈一笑，“我先走一步，这八个人还得我去解穴呢。”话音未落，人已消失无踪，我根本就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放开我的手的，指缝里，依稀还留有他的体温。
　　很快，罗世进来，四下一扫后，朝我行了个礼，说：“将军回来了，请小姐去书房说几句话。”我低叹，不会吧，舅舅就知道了今天的异常？
　　我怀着心事来到书房，果然，舅舅劈头问起上午的事，我应道：“也没什么，只是葛毓说明儿一早就打算走了，然后懿宁有几分不舍，拉拉杂杂地说了好一会儿话。”
　　舅舅沉吟：“这葛毓是什么来头？知道吗？”
　　我苦笑着摇摇头：“还真不知道，刚刚和懿宁，一块旁敲侧击了好一会儿，葛毓只是笑，就是不说，实在是问不出来。”呸！我相信懿宁一定知道葛毓的底细，只是，绝对不会告诉我而已。
　　罗世敲门进来，在舅舅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转身出去。舅舅明显有几分诧异，问我：“惜儿，我刚才派了几个人在前厅盯着，以免发生意外，可是刚才这几个人都被点了穴，连是谁做的都没看清，你知道是谁做的么？”
　　我摇了摇头：“惜儿不知道。”舅舅沉思片刻，问我：“你刚才说葛毓明天要走了？”
　　我应道：“是！”
　　舅舅点点头：“也好，从明天起，懿宁要是来找你，我让你舅母陪你过去。”
　　我嘴里应着“是”，心里却想，葛毓这一走，懿宁怕是再也不会来了。

　　回到小院不久，下人拿了一封书信进来，打开一看，是晋王府的请柬，上面写着：“时节催花艳，烹茶解秋禅，三五同聚首，却话秋思长。”邀我明天去晋王府赏花。哎，知道你在侍郎府里有眼线，但是也不用做得这么明显。
　　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却在恍惚间觉得有人靠近我的卧室，心头一阵烦躁，长叹一声，坐了起来，刚好看见一个黑衣人从我的窗户翻了进来。
　　这人身材高挑，比例完美得让我想起黄金分割点，恨不能拿一把尺子冲过去量一量、算一算……黑暗中，我为自己如此离谱的想法哑然失笑，继续努力辨认此人是谁。他并没有蒙面，只是昏暗中实在看不清楚到底是谁，他的速度不是很快，但也没有蹑手蹑脚，走到床前，看我坐着，微笑着注视着他，略为一愣，很快就轻笑出声，原来是葛毓。
　　他也没有客气，直接在床沿坐下。我看着，也没有出声，反正咱来自二十一世纪，这点小接触不算啥，不会有以身相许，更不会有舍生取义，你爱坐就坐吧。只是，连元慎都知道夜间在我的寝室不宜多做停留，这小子，是出身草莽的原因，还是太过嚣张了？
　　抬起头来，黑暗中一双眼眸晶亮地看着我，葛毓的声音轻轻柔柔地：“怎么，睡不着？”
　　我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地说：“拜您所赐！”
　　葛毓略带惊喜地说：“真的？舍不得我走还是……”
　　我不客气地打断他：“拜托，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舍不得你走？我花痴哪。”
　　对面半晌静默无声，我捂着嘴，掩着又一个哈欠，眨眨眼睛，看过去。葛毓显是已经闭上了眼睛，面目略显黯然，良久，他又睁开双眼，笑道：“我是谁？还真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这是很长的一个故事了，惜儿想知道吗？”
　　我淡淡地反诘：“你想说吗？”
　　“不急，以后你一定会知道的。”他的双眼稍为迷离，伸手过来抓我的手，我躲开，把手放到背后，冷冷地瞪着他。他一笑，收回手，语出惊人：“惜儿，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了。”
　　我不信，但是没打算和他在深夜里，在我的卧室争论这个问题。当下，也就随便地应道：“是，像我这种才貌双全的女子，本来就该是由万民景仰的。”
　　葛毓笑出声来，动了动，离我更近了些，我蹙着眉估算着我们两者之间的距离，君子动口不动手，葛毓显然不是一个君子。这个‘非君子’在颇为亲热地说：“我见过你，一开始来见你，纯粹是因为好奇，我想看看传闻与事实差了多远，有几分可信度，于是，我就来了。”我抬眼看着他，见过我？我毕竟是一个大家闺秀，不必为生计担忧，不用抛头露面，常去的地方屈指可数，他是怎么见过我的？
　　黑暗中以表情来询问肯定是行不通的，我无礼地打断他：“你在什么时候见过我？”
　　葛毓笑道：“几年前，至于是什么情况下见过，惜儿就慢慢想去吧，要不这一别又是经年，不能只让我一个人掂着记着，惜儿不要太无情了。”突然欺身上来，在我脸上一吻，迅速离开，象一缕清烟，转瞬即逝。若不是脸上还略有湿意，这几近一场秋日幻梦。
　　葛毓，或者说，我招惹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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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萍末微澜，这样啊，拜托您看2－3章之后就不用看了，算起来女主会有一点麻烦了！*^_^*.
　　最近两三章有点瓶颈，进度会比较慢，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