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盈盈处》月华如水

30、第二十九章 葛毓

　　从此，在晋王府里一直觉得脸皮发硬。元慎似乎一直在说着什么，我完全没听清楚，眼前一直是若薇幽怨的双眼。懿宁走过来拍拍我的脸，再用双手在我面前胡乱比划了好一阵，我伸手拍掉面前的爪子，没好气地说：“大叔，请神呢。”
　　元慎已是笑了出来，懿宁一愣，看看自己的手：“拜托，有这样的大叔吗？”
　　我捂着脸哀嚎：“错了？是大妈么？”连若薇都笑出声来。
　　懿宁恨恨地看着我，愤愤地说：“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不再理我。
　　离开晋王府时，懿宁倒是很热心地陪着元慎把我送到门外。葛毓扶着我上了马车，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回头看去，一向玩世不恭的懿宁目不转睛地盯着葛毓，脸上露出几分淡淡的哀戚。见我回头，懿宁的脸上很快又是一派从容自若，只是眼中多了几分平素没有的悲伤，掩之不去。葛毓似是毫无所觉，顾自安置好我，放下车帘，从王府侍卫手中牵过马匹，纵身上马，随我回侍郎府。
　　在车上，我抱着那个没有送出去的小老虎叹气，这下和周若薇之间有的是说不清楚的事了。
　　下车时，还没从自己的一堆想法中摆脱出来，坐着不动，只是发呆。葛毓笑着过来搀我：“回魂了，到家啦。”我白他一眼，没有说话，伸出手来，他直接把手迎过来，让我搭着，借力下车。摸着他的手，发现他并没有戴手套，下意识地去看他的左手，却是五指齐全，肤色与我搭着的右手一般无二。
　　我一惊，最近忙于准备绣坊的开张事宜，根本没心思注意其他，‘葛毓’到底是谁？他到侍郎府来干什么？想得太多，行动未免有些迟缓，葛毓顺着我的眼光看去，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依着礼数，把我送进府中，就此离开。
　　我却坐立不安，这件事是我心头一根毒刺，却又不知该向谁去说明。明浩还在店里，没有回来。告诉舅舅，告诉他，我执意要救回来的那个人现在似乎不是原来那个人了，可是，当初我们救回来的又是哪个人呢？两根指头是足以说明，这个人已经被换了，但是，这个从没隐瞒过自己练过武功，据说他的师父还是个当世绝顶高手，且从未在府中露过功夫底子的人，就在侍郎府中，眼下这个没有几个人懂得武功的地方。
　　在这里，我有太多的顾忌，想必他也很清楚，要不，就我这一点没有实际运用过的内功加轻功，怕是玩不过他的一根小指头。但是，他这么轻松地放过我这个窥破真相的人，是不是也是因为他要说明自己没有恶意？哎，可惜我试不起，我必须尽快弄清真相。
　　简直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到了明浩回来，顾不上他满脸显而易见的疲惫，我冲进他房里，告诉他，我发现的事情。明浩脸色马上凝重起来，整整衣襟，出去了。我有几分担心，就算武功有所差异，葛毓现在是以逸待劳啊，挪动脚步，想跟出去，却被翩儿拖住，她笑道：“让明浩去办，你还不放心？别去添乱了。”说的是我，可她的左手，却紧紧握拳，紧得关节都已发白，还在微微抖动。我暗暗叹气，调整一下心态，笑嘻嘻地坐回桌前，陪她闲聊，却竖起耳朵，注意着院子内外的一切响动。
　　不久，明浩归来，进门时，脸上还满是笑意。我们俩却都是一听见门上有响动就直接跳了起来，警觉地看着门口，见是明浩才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我们这样，明浩却笑出声来，看得出来，他的心情，确实是非常之好。
　　我在桌旁坐好，等着他给我一个解释。明浩却只是淡淡地说：“没事，这个人是我的一个朋友，这次来京城待一段时间，很快就走了。”
　　我看着他，哀怨地低叫：“姨父，那他为什么装成葛毓的样子，呆在我们家呀？葛毓又那儿去了？”
　　明浩挠挠脑袋：“哎哟，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一下子太高兴，这些事都忘了问了。没事，反正他还得在这儿住上一段，惜儿，你可以慢慢问的。”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搞什么名堂，既是朋友，不一次问清楚了，反而让我这不相干的人去问，我哪知道他说得是真的假的？
　　明浩摸摸我的头，笑哈哈地说：“好了，惜儿，今晚真是迟了，你也该睡了，我可真是累坏了。不过，你要是睡不着，我是不反对你今晚就去问个明白。”说完，顾自张着嘴笑，翩儿拉拉他，嗔道：“说什么呢，还是长辈呢。”
　　看来明浩这儿只能问出这些了，我再给他一个咬牙切齿的鬼脸，恨恨地离开。
　　不是不相信明浩的判断，只是，多年相处，我很清楚明浩处理事情的方式方法，我不相信明浩会因为一个久违的朋友，就放弃很多原则。他会这么做，只是因为，这些事情他不想告诉我，可又不想对我撒谎而已。
　　我没有睡意，不是想不通葛毓的身份以及他为什么要留在侍郎府，而是，多少有点好奇明浩为什么要帮着一个外人来瞒我。父母在我出生前一年遇见明浩，现在，我都十三了，而葛毓，顶多二十岁，若真是明浩的朋友，怕也是世交，明浩却能毫无惧色地替他打保票。算了，算了，我和明浩也算是十多年的‘交情’了，要是因为这么一点事情就怀疑他，我也算是够难相处的，若要真是对葛毓不放心，那也明儿再说吧。
　　临睡前，我还在坏心地想，要是葛毓在今晚就卷了铺盖逃窜，可就省事了。

　　第二天一早，却出了件奇怪的事。李懿宁与周若薇连袂登门造访。
　　下人来禀报时，我刚刚吃完早饭，拿了一块布在照着花样绣虎纹，葛毓依然闲闲地在我们的院子里瞎晃，我正在考虑该怎么去问他几个问题。一个仆人拿了拜帖进来，说是这两位一同前来拜访。我一愣，认识他们也有几年了，平常日子里，没有说明生日或是赏花等等事项，预先下帖子去请，是难得直接登门拜会的，毕竟，我们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情，若薇和我之间，多少有点情敌关系，而懿宁，身为质子，怕是不便随意出入大臣府邸的。
　　不期然，就想起昨日在晋王府中，周大美女惨白的笑靥，以及送我离开时，懿宁眼中遮不住的悲切。略一沉吟，招手叫过葛毓，让他陪我前往前厅，葛毓略有几分惊异，却没说什么，跟着去了。
　　到了前厅，舅母正坐着陪周若薇闲话，李懿宁一个人在厅里晃荡，象在欣赏厅内陈设，听见脚步声，很快抬起头来，看着我，微微一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眼光很快越过我，看见我身后的葛毓，一怔，又很快收回眼光，在我脸上探究地转了几转。
　　进到厅里，我直接走了进去，葛毓站在门边，微笑不语。
　　舅母见到我，低声埋怨：“惜儿，刚刚叫人去通知你了，怎么这会儿才到？让人好等。”站起来，说：“我还有点事情，得去忙了。这儿都是你的客人，好好招待了。”
　　若薇站起，乖巧地说：“夫人走好。”懿宁亦是一揖。
　　我看着舅母的背影转过回廊，消失不见，转过身来，笑着对他们两位说：“今儿什么风，把你们两给吹到这儿来了？”若薇浅笑，抬抬下巴：“你问他，是他央着一道来的。”
　　我看着懿宁，还未出声，懿宁笑道：“怎么？不欢迎么？”
　　“哪敢，只是有点费思量，昨儿不是才见过，有什么事忘了么？”
　　“惜儿，你说这话就太伤我的心了，我可是推了好些事情，特特地来看你的，就这么待我？”懿宁一脸赤诚，“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越来越美了？”
　　“省省啦，若薇姐姐就在这儿呢，你有没有搞错？”我有点气极败坏，眼光扫过，葛毓双手环胸，靠在墙上不出声地笑。
　　“明人不做暗事，我李懿宁岂是那等宵小之辈。”这句话真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阿弥佗佛，可算是摆脱这个灾星了。”身后，若薇轻笑。
　　哎，败给他了，我走过去，挽起周若薇，“若薇姐姐，我有一样东西，想让你看看。”回身对着葛毓：“替我招呼一下安国候世子。” 葛毓点点头，望向懿宁，眼里是满满的笑意。
　　懿宁“哼”了一声，淡淡地说：“走好，我就不送了。”俨然一副主人模样，且没有一点挽留的意思，变脸变得真快。
　　带着若薇去看了我们做的老虎布偶，若薇欢呼一声，抱着一只就不肯撒手，一双眼睛哀求地看着我，略带娇嗔地说：“惜儿，给我一只吧，要多少银子，一会儿我让人送过来。”到底是京城第一美人，那副神情，确是无限风情、楚楚动人。
　　我苦笑：“倒不是银子的问题，朋友要开个绣坊，想用这东西博个头彩，要是被人仿了去，就不新鲜了。”
　　周若薇满口哀求，带了她来，就想过肯定要少一个布偶的，话也说足了，自然不必再吊她胃口，我也就答应下来。若薇满面笑容，一个劲地谢我，哎，她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而已。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我估计懿宁那儿要是有什么事的话，也该说得差不多了，笑着对若薇说：“也晾了懿宁好一会儿了，咱们也该过去看看，要不，懿宁该说我着做主人的待客不周了。”
　　若薇抽抽鼻子：“他那人，哪有这么容易就被打击了，不用管他的。”话虽如此说，却很快站了起来，怀里紧紧抱着那只老虎布偶，陪着我一同往前厅走去。
　　进了厅里，眼前情景却让我俩一怔，懿宁和葛毓两人虽都是满脸笑意，可是眼角都微见泪痕，懿宁更是连眼眶都略为红肿，看见我们诧异地望着他，懿宁搓搓眼睛，笑道：“惜儿，你这儿风好大，刚刚吹了一个什么东西到我眼里，搓了这么半天都没有搓出来，难受死了。”
　　风很大么？我望望屋外，阳光明媚、云淡风轻，一路走过来也没觉得有什么风啊。但是，我依然应道：“哦，是我疏忽了，这厅里的帷幔，有些日子没有整理了，怕是很有一些脏东西在上面，倒是委屈懿宁了。”回身叫人：“来呀，打一盘热水过来，请世子洗脸。”
　　懿宁笑道：“还好是我，要是换个人，府上岂不惨了，惜儿，记得欠我一次。”
　　我从善如流：“好，改天我上贵府去帮你看看有什么问题吧。”若薇“噗哧”一声笑了。
　　他们两告辞时，我让葛毓送来出去，回来时，看见葛毓脸上的笑容淡去，看见我，微微一点头，径自走了。
　　看来，在葛毓身上的疑团，还远不止明浩这一点点，或者，明浩亦是局中人？罢了，眼下除了葛毓住在侍郎府，和我还有些交集外，其他事项，似乎都和我没有什么瓜葛，也不象是会把我卷入其中，我就不必去探寻太多的秘密了，我身上的秘密，还不够多吗？
　　不顾在室外，也顾不上我的淑女形象，长长地舒了一个懒腰，回屋去做我的布偶吧，我们的绣坊，可是就要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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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J抽得也太厉害了，怎么一直上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