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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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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狗儿,怎么如此固执。”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拐角的一家铺子半掩着门板,一丈开外的地方,成堆的枯叶之间,趴着一条脏兮兮的白狗。
中年的夫子端着一只粗瓷碗蹲了下来,拌着酱油的糙米饭散发出淡淡的咸香。
那白狗微微抽了抽鼻子,掉了几簇毛的耳朵稍稍一抖,瞥了一眼跟前的饭食,喉咙里发出几声低低的呜鸣,然后闭了眼。
“唉,”夫子伸出一只手将那粗瓷碗向前推了推,轻轻地挠了挠白狗的脑袋,“你家老爷子已经去了,你总这么等着不是办法,还是跟我回去吧。”
白狗抖了抖耳朵,依旧闭着眼。
“唉,”夫子无奈地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泥土,叹了一口气,“随你吧。”转身离去。
“吁。。。”
不过走了几丈,身后的拐角忽的传来一阵嘶鸣,夫子诧异地回头,粗糙的瓷碗“咕噜噜”地打着旋儿,暗黄色的糙米洒了一地,棕褐色的枯叶之间,却是溅出一滩艳红。
“啧!晦气,哪里来的死狗!”壮硕的马夫啐了一口,跳下车去,将枯叶中的那一团血肉踢到一旁。
“。。。也罢。”中年的夫子心下一叹,脱下外袍走到近前,将那血肉模糊的一团裹了裹,抱在怀里走了。
“将军,掳过来的那只海东青怎么也不肯吃东西。”
年少的卫兵颤生生地低着头,背在身后的手里尚且还拎着两只田鼠的尾巴,一挣一挣地闹得心里发慌。
“是吗,这都几天了。”健硕的将军卸下银铠放在案边,掏出腰间的帕子擦了擦汗,微微敛眉几步走到临时搭建的鸟笼前头,掀开暗蓝色的帘帐向里头瞅了瞅。
金色的眸子只是闪了一闪,随即便闭了起来。
曾经亮泽的羽翼此刻多少已经有些干枯,明黄色的爪子干裂开来,脱了一层皮。
“连水也不喝吗?”
“。。。是。”
“。。。唉。”
五日之前大破敌营,不屈的敌将死战之时,这只鹰儿不停地在空中盘旋吟啸,偶尔俯冲下地,啄破几名军士的眼睛。
却是不曾想,会像现下这般执意赴死。
便给你自由吧。
“放了吧。”将军坚毅的眉角柔和了些许,抬手拉开木制的门闩,将那奄奄只剩一口气的鹰儿抱了出来。
“飞吧。”将军捋了捋鹰儿脖颈上的银羽,把手一扬洒了出去。
那鹰儿重见天日眸子顿时一亮,奋力地扇了扇翅膀,虽是有些勉强,倒也真的飞了起来。
这样便好了吧。
“嗖!”
将军淡笑着回身,忽的听见一阵破空之声擦肩而过,下意识地回头,那只刚刚凌空的鹰儿好似一只断了线的纸鸢,飘飘零零地落了下来。
“师父,我的箭法见长吧?”年轻的皇子得意洋洋,不远的地方,一名小厮拎了那鹰儿过来。
“。。。嗯,殿下射得甚好。”将军看着那双刚刚还光彩四溢的眸子渐渐死去,“只是这鹰儿,不如给了末将。”
“少爷,这猫怎么也养不熟呢。”
年老的嬷嬷坐在一只小凳上绣着一只荷包,身边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捧着本册子看得入神。
“嗯?”少年闻言抬头,正好看见墙角的地方,一只黑白花纹的猫儿奋力地一跃,然后不见了踪影。
“不打紧,”少年复又低头埋进书里,嘴角微微一扬,“猫儿总是养不熟的。”
“哪有,”嬷嬷嗔怪地看了少年一眼,“你就宠它吧,小夫人养着的时候,乖得很。”
“。。。是吗,小妈总是不一样的。”
“这真是怪了,”年老的嬷嬷又开始絮絮叨叨,“小少爷待它如此的好,又是梳毛又是喂食的,小夫人在的时候也不见这样啊。”
“。。。”少年只当做没有听见,安静地看着书。
“少、少爷。。。”门房的地方,传来一个颤生生的女声。
“什么事?”
“您、您的猫好像不大好。”
“。。。”少年起身,跟着丫头出了院子,离那片围墙不远的石道上,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儿瘫在那里,口角的地方渗着一丝暗红。
“哎呀!”嬷嬷依旧拿着绣了一半的荷包,大惊失色道,“莫不是吃了哪里的耗子?最近都在撒药来着。”
“。。。不打紧。”少年弯腰蹲到近前,抚了抚尚且还有些温热的猫耳,起身抱在怀里,“埋了吧。”
“师父,以后不再到处走了吗?”
开阔的原野之中,半大的小子抱着一捆树枝,跟在粗布衣衫的匠人后头,忙里忙外地搭着一圈栅栏。
“啊,不走了。”中年的匠人起身擦了擦汗,看了一眼栅栏外的矮树。
“为什么啊?”少年放下树枝开始搓起了草绳,“住下来的话以后靠什么过日子?”
“不远的地方有个村子,师父有手艺,总是饿不死的。”
“之前明明有更好的镇子啊。”
“嗯。”匠人抬头看了看茅草堆成的屋顶,“上去帮师父看看铺匀了没。”
“而且啊,”少年几下一窜上了屋顶,不耐地撅了撅嘴,“门口那个树也长得太不周正了吧?”
“。。。”匠人复又看了一眼栅栏外的矮树,淡淡一笑,“会长大的。快下雨了,弄好便进屋吧。”
“卡!”
风雨大作,白天的时候尚且还是风和日丽,不想到了晚上却是风雨交加,中年的匠人站在木窗边看着那棵矮树东摇西晃,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却也不见要倒,遂安了心准备睡觉。
“哎呦!师父你快看!”不过才走了几步,一道惊雷好似劈在了门外,半大的小子咋咋呼呼的,“那破树被雷劈了!”
匠人微微张嘴,看着焦黑的断端。
“。。。算了,住些日子便接着走吧。”
。。。 。。。
连日的阴雨,淅淅沥沥地下个没完。
青灰色的十二骨油纸伞之下,桃红色小袄的少女秀眉微蹙,看着烟雨朦胧的河面。
偶尔几个路过的行人,一手撑伞一手拎着衣摆,擦肩而过的时候,终是可以看见那面上的不愉之色。
倒是,下了这许久的雨,湿哒哒的。
少女站在石桥之上,来来回回地踏着碎步。
“小瑾,又来了啊。”年迈的老翁撑着拐杖路过,缺了牙的嘴微微咧开,笑眯了眼。
“嗯。”少女轻轻一笑,随即撅了嘴。
究竟为什么在这里?
她不过做了一个梦而已,十六岁的生辰喝得半醉,醒来的时候,只记得要来这石桥上等着,却是终究忘记了梦里的内容。
不过是一座小小的石桥,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地步。
为什么总是放不下心来?
桥下六七丈开外的地方,青衣的男子嘴角噙笑,看着那灰蒙蒙的天地之间耀眼的一抹红,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姑娘,”俊美的男子微微垂首,“可是在等谁?”
“唉?你是何人?”
话本里,美丽的白蛇终是等来了她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