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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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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为之关好门窗,整个屋子黑漆漆一片。唯有这枚被鲛人泪带着淡淡的紫光。这紫光忽明忽暗,被一层如蜡一样的东西包裹着。
鲛人泪中分有上中下三等,白光为下,金光为中,紫光为上。听说百年之前,有一位渔人偶然得到了一枚紫光的鲛人泪,献给当朝天子,寓意“紫气东来”,因献宝有功被封为万户侯,风光三代。从此之后莫说是紫光的鲛人泪了,就是白光的鲛人泪,也难得一见了。
用烛火焚之。那鲛人油渐渐和鲛人泪之间有了一层缝隙,像是剥莲子一样拨开它,一颗世间罕有的鲛人泪就出现在眼前了。紫光大放,犹如神光。
想不到苏阮这小丫头居然有这比黄金值钱百倍的鲛人泪。这苏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王为之来回把玩着这颗鲛人泪,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件旧事来。这苏家酿酒的那个苏菀好像五年前搬来苏城的,东海邪教銮冥教也恰好是在五年前被沈望风剿灭的。
听说沈望风是使了美男计,令銮冥教的圣女芳心暗许做了内应,趁着教主闭关之际挑起内讧,銮冥教四大使者,三亡一失踪,沈望风这才钻了空子,大闹銮冥教,与那教主打的两败俱伤,双双身死。
这鲛人泪是东海之物,銮冥教又是称霸东海数百年的邪教,天下恐怕只有銮冥教才有这上好的紫光鲛人泪了。銮冥教……銮冥教的圣女好像叫做苏紫烟!也姓苏!!?
王为之双目如炬,精光大放。
銮冥教的圣女叛出邪教的时候曾带走銮冥教的两样秘宝。
第一件就是《銮冥神功》,据说这神功一日千里,比少林的《易经经》和传说中的《无相神功》更厉害百倍。若是有缘习得,五年小成可御敌无数,十年大成可天下无敌。
第二件乃是一张藏宝图。相传銮冥教的第一任教主曾是南诏国的大将军,南诏亡国之后,无数宝藏皆被藏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只留下一张无人破解的藏宝图。
王为之“霍霍霍”的怪笑起来。
苏菀就是苏紫烟,苏菀就是苏紫烟!!病弱的孤儿寡母居然身藏奇宝,简直是送到嘴边的一块肥肉!
“茯苓”“龙葵”“白芷”
王为之的手指突然变得比鹰爪更加尖锐,指尖如勾,迅速的在这些常用的药盒上按下,触动了机关。整个放置药草的柜子都震动起来,像是什么怪物在苏醒似的,然后“吱呀”一声,最中间的抽屉弹了出来,一方漆黑漆黑的一个乌木铁盒静静的躺在抽屉里。
“老伙计,你也按耐不住了吧。”
王为之像是在爱抚熟睡的情人一样,缓缓的打开了乌木铁盒。
在打开的一刹那,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乌木铁盒里放着一双铁手套,赤红色的铁手套。
月光如梭,这间小药铺里,有看不见的黑雾正蠢蠢欲动,像是一只狰狞的怪兽一样缓缓的吞噬着那个背影佝偻而年迈的身躯,完全被黑雾洗礼的老者,在带上赤红铁手套的一瞬间迸发出让人难以直视的凶光,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叫嚣着要去掠夺。
那黑雾的名字,就叫贪婪。
*
当王为之离开药铺之后。
病床上那个被包裹成白粽子一样的江湖人,睁开了一只眼睛。他居然在笑。
*
夜已深。
四合院内稀稀疏疏的传来昆虫的鸣叫声,然而在一瞬间,仿佛一切静止,鸦雀无声。
本在沉睡中的苏菀却猛然睁开了眼睛。不同于以往缱绻温柔的神色,她仿佛变了一个人,眼睛里埋了一柄利剑,在睁眼的瞬间划破了着寂静的夜。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感受到这种压迫着每一根神经每一条血脉的浓重杀气了。究竟是谁,要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苏菀缓缓坐直,笔直的脊背犹如一柄要出鞘的剑。
“吱呀”一声,门开了。
没有任何脚步声,只有深夜里随着门灌入的阵阵风声。
苏菀心知,此人的武功必定深不可测,却依然没有半点惧色。她赤着脚立于床边,凝视着微微晃动的窗棂,如海藻般的秀发无风自动。
“碰”的一声,窗棂被一双赤红色的铁手劈开,那力道仿佛能劈金断玉,在一瞬间把阻碍他的一切物件化为齑粉,直扑苏菀的面门而来。
苏菀早已洞察先机,身子灵动的闪到他的身后,六条彩带如奔走的蛇亦如翩飞的蝶,将那来人层层包围。苏菀只用柔韧易断的彩带就与有着锋利指尖的铁手套打成平手,可见武功之高,并不在来人之下。
真气涤荡,屋里的桌椅都左右晃荡起来。
苏菀并不想弄出太大声响吵醒自己熟睡的女儿,手下的招式从防守转为强攻。那彩带如走龙蛇,直击对方的要害而去,她的招式奇巧阴狠,虽缺了三分力道,却胜在灵巧,叫人防不胜防。
王为之本以为苏菀卧病五年,就算她是邪教圣女武功盖世,如今也应该病的床都起不来了。谁想自己太过轻敌,苏菀如今哪有一丝病容。自己拼尽全力也占不到半点便宜。
“鹰勾铁爪果然了得,想不到王大夫居然有如此身手。”苏菀一语道破来人的身份。
鹰勾铁爪原是一名名震江湖的神捕,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他将大力金刚指与铁手套融合一体,独创了一种十分厉害的武功,江湖人称鹰勾铁爪。他武功高强抓获了不少恶名昭彰的江湖败类,却也因此结下仇家无数。二十年前,因搅入朝廷政治混局而被革职,成为彻彻底底的江湖人后遭到了仇家惨无人道的追杀,从此性情大变。
“想不到我脸上贴着人皮面具也能被你认出来。”王为之猛地用力,将缠在胳膊上的彩带崩裂,侧身疾闪。他说话已经略带喘息。
“小女顽皮,经常进出您的药铺,所以对您这身药味很熟悉。”苏菀随口说道:“鼎鼎大名的仁义之士,竟然夜闯民宅。”
“仁义之士!!?哈哈。我鹰勾铁爪半辈子惩奸除恶,得了什么好处?到最后家破人亡,像老鼠一样被人打得到处逃窜,多少次重伤濒死。久病成医,我居然落魄到要在穷乡僻壤开药铺为生。”王为之怒极反笑,苏菀的招式如潮水般一波波的涌来,他侧身躲避,肩上的黑衣被彩带划破,露出一条狰狞的伤疤,像是蜈蚣一样爬在他衰老的身体上。
“你既然已经隐居,为何不安分度日!来闯我家这又为何!!!”
王为之奋力一搏,巨大的力量震得苏菀不得不后退半步,避其锋芒。王为之已成癫狂之态,只攻不守,完全不顾身上被彩带划开的小伤口。
“邪教圣女苏紫烟你莫要再装了,你把宝藏给我,你我就相安无事,你继续当你的酒娘,我去过我的富贵晚年!”
苏菀冷笑一声:“哼,原来是在打宝藏的注意,人心不足蛇吞象!”
苏菀虽然不知道王为之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份,可此人已经留不得了。有一个人知道,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宝藏和秘籍,就像是罂粟一样,会让整个武林疯狂起来。
纷飞的彩带,如天女散花一般袭来,不是六条,而是三十六条。
苏菀的招式更加凌厉。
王为之压力更大,明明是与一人为敌,却像是与千军万马为敌一般,周身各处都在被袭。
终于,他眼前一亮,找出了苏菀的破绽。
铁爪聚拢,将彩带攥在手心,用内力震得四分五裂。王为之精神大振,赤红的铁爪如同一团火焰,吞噬生命的红莲业火。几乎可以预见下一秒这铁爪刺入眼前这个女人的胸膛时飞溅而出的鲜血是何等的鲜艳,王为之还来不及喜形于色,突然他的表情僵硬了,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
“袖里……剑”王为之的声音扭曲的很厉害,因为那柄短剑正刺在他的喉咙上,他每说一个字,就有一汪血水咕嘟嘟的从伤口处涌出来。说完这三个字,他脑袋一歪,断气了。
彩带被震碎并不是破绽,真正的破绽是王为之得意忘形的那一刹那。
“谢谢你照顾小阮的这五年。”
其实王为之虽然疯狂贪婪,但毕竟是正派人物,即便是要抢也是明道明抢的抢,没有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抓住苏阮威胁她,也算是个人物了。
苏菀把王为之的尸身缓缓推开,那佝偻的身躯随着短剑的抽离而失去了依托,往后仰去,撞开了房门。喉管的鲜血正溅到一双小小的灰鞋上,如同一朵小梅花。
“杀……杀人了……”
小小的身影,逆着月光。
苏阮怔怔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原本卧床不起的母亲,正一身杀气的握着那柄滴血的短剑。苏阮的表情,就像看见了最恐怖的魔鬼。
苏菀看着身体颤抖、目光呆滞的女儿,刚要张嘴说什么。突然被一声烟花的爆破打断。
蓝色的光芒划破夜空,伴随着巨大的声响,那光芒飞速旋转上升,然后绽开成海葵的样子渐渐消失在星光中。
苏菀的表情也变得奇怪起来,她顾不上安慰女儿,目光紧紧的锁在那片天空上。片刻之后,惊慌和恐惧慢慢爬上她的脸,她露出了一个和自己女儿几乎一模一样的表情。
——就像看见了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