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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帝国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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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帝国雪
叮铃铃,叮铃铃,浩浩风雪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叮当的声音,伴随着马嘶鸣声一同响彻在空旷的雪夜里,似乎是忽然间从天涯就来到了附近,铃声绝响却不清脆,,在风雪中
传出老远,一档一档敲击着人的心扉,只是此刻的铃声并没有给人带来欢愉,反而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一阵一阵的沉痛。
霍天寒顿了顿,紧缩的眉头舒展了一些,下一刻却皱的更紧了。夜幕中,那个人像是幽灵般骑着马从风雪的尽头忽然间就飘了出来,向着霍天寒驰进。霍天寒也没有迟疑,抱
着已经奄奄一息的月如飞奔了上去。
来的是一个约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手里摇着一串巨大的铃铛,茫茫雪夜里,这个人的兴致倒也是好的出奇,居然一边走一边还摇着铃铛。霍天寒却不管这么多,他现在要的,
就是这个中年人骑下的那匹马,除此之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中年人看着这个疯狂奔来的人,气势汹汹,受的惊吓实在不小,赶紧制住了马,咧咧的道:“老兄,你这是……”但是霍天寒本来靠近的身形却突然间向后飘了出去,倒退了
一丈多远,因为那马肚子下面,突然间就飞起来一条银光闪闪的枪,风驰电掣般的刺向了霍天寒。马肚子的下面居然还有另一个身材十分矮小的人,时刻在准备要夺取霍天寒的命
,霍天寒似乎并没有防备,也来不及防备这猛然的一击,他要防备的,应该是这个摇着铃铛的中年人。
中年人此刻也紧随其后,一下子从马上跳了起来,那一对巨大的铃铛挟着巨大的寒风声向霍天寒当头砸下,清脆的铃铛变成了杀人的利器,并且此刻在中年人的手中虎虎生风
,中年人原本畏畏缩缩的目光也变成了一对精光闪闪的电目。
霍天寒心头大沉,这两人一上一下合力的突然一击,风驰电掣,显然是想一击就将他置于死地。只是他已经早有怀疑,马上的那人在夜里故意不停地摇晃那一对铃铛,一定有
什么其他目的,所以冲过去的时候,特意留了几分神,现在看起来,当然是为了掩饰下面隐藏的人踪。夜色茫茫,虽然有雪光反照,毕竟比起白日视差了许多,又加上他的掩饰,
要不是霍天寒有所疑虑,这一击恐怕此刻已经刺进了他的胸膛,情形当真是万分的凶险,只是霍天寒虽然料到了这一着,却没有料到下一着更为风险。就在他飘身落地的那一刻,
雪地之下,突然也刺出了一道寒光,直冲向他的后背。霍天寒就算武功再高,应变能力再快,也实在棘手于着后背的突然一击,更何况他之前与十二银衣杀手曾拼死搏斗,亦受伤
不轻,精力大为消减,怀里,另还抱着一个人。
嘶!霍天寒虽然躲过了要害,那一剑却生生贯穿了他的右胁,划开了一条深深的伤口,冰冷的寒痛立刻在风里撕裂开来。霍天寒不禁皱了皱眉头。燕北三鬼,想不到这三个强
盗此刻也来到了这里,这三人实在是太狡猾了,要是如此下去,自己这条命恐怕就得丧生于此了。
三人虽然一击得手,却也吃惊不小,按照他们原本的设想,此刻躺在他们面前的,应该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想不到如此精明的计划,也只是将他致伤而已,这个号称关中第一
杀手也的确名不虚传。不过,看他此刻的神色,显然已经受伤不轻,只是在强撑而已,再斗下去,必败无疑。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立刻发动了第二轮攻击,狂风暴雨般向霍天寒
袭来,绝不给这匹受伤的狼任何喘息的机会,受伤的狼喘息够了指不定会更为凶猛。
霍天寒也不迟疑,只得向后退出了数步,放下了月如,拔出了长剑。燕北三鬼已经将霍天寒团团围住,铃铛,长枪,剑戟一齐奔了上来,在雪地里电光飞驰,三人知道就算一
时间拿不下这个号称关中第一的杀手,凭借着自己充足的精力,现在也可以将他拖死,他受伤不轻,行动此刻已经缓慢了许多,这一路走来,必定经历了大小数仗,自己在这一
点上,占据了绝对的便宜。
霍天寒却没有心情跟他们耗下去,他想尽快抢到那匹此刻无比珍贵的马匹,带着月如尽快找到离开才是,只是这三人却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燕北三鬼的声名在燕赵一带赫赫
响彻,连官府都为之忌惮不已,自然有其独到之处。霍天寒几次想突围而出,无奈已经是心有力而于不足了,每一次都被三人给围堵了回来。霍天寒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一连
数次的交战,真的已经到了他的极限了呢。燕北三鬼不仅冷笑,想不到这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今日会死在自己的手上,这世间之事,当真其奇妙无比呢,只是眼下这个人,虽
然已经形势万分危急,却临危不乱,任然有条不紊的挡着对手的攻击,倒也心生几分敬佩来。
雪花在闪烁,寒光在交错,霍天寒凝神着,有风吹过耳畔的声音,一幕夜色在他的眼中铺展开来,要将他淹没在茫茫虚无中,霍天寒叹了口气,心道,月如,我真的已经尽力
了,没有办法了,那破空的一剑,已经毫无迟疑的就将要进入他的胸膛,结束这个曾今结束过许多人生命的生命,将他的血花在夜色中,盛放在雪花里。
只是霍天寒忽然发现,下面发生的竟不是冰冷的剑锋刺入他的胸膛,而是一声凄厉无比的嚎叫,在那凄厉无比的嚎叫声中,有一点淡淡的寒光一闪。燕北三鬼的老三的后背上
,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飞刀,他本来大笑着,要将长剑刺入霍天寒的胸膛,成就他的显赫名声,却没有想到突然间莫名其妙的飞来了一柄飞刀,终结了他的名声。燕老三仰面朝天
,厉声嘶叫,似乎有些不服,有些不满,有些不甘,却无法阻止生命已经流逝的声音,流逝在寒风中。
剩下的两人立刻退出了圈外,凝神应对着四周的动静,燕老二大叫道:“是谁,有种给老子滚出来,滚出来。”寒声撕裂,顺风传出了老远,却没有回音,只有寒风卷起雪花
的呼啸声,除此之外,大地一片寂静。
霍天寒倒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死里逃身,也不知是谁在暗中救了自己,只是此刻自己却来不及道谢了,但大丈夫顶天立地,这个情我记下了,日后若有机会,定当
涌泉相报。现在三人中死了一人,剩下的两人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正是夺马的大好时机,立刻纵身而起,抱起了已经昏死的月如,几个起落,就飞身上了马,策马疾驰。
燕北二鬼果然没有追击,只是愣在原地,任凭他就此离开,他们不得不留意这个暗中下手的人,事到如今,连人家身在何方都不知道,怎能轻举妄动,此人的飞刀快捷无比,
贸然冲动必然会吃大亏。只是他们等了片刻,也不见在有任何的响动,两人一时间大哭起来,悲恻不已,三人虽然在江湖中声名狼藉,但兄弟三人的感情却是十分的好,现在老三
竟莫名奇妙的死了,怎能不令他二人痛彻心扉。
兀兀寒风,两个声名狼藉的男子,就算是刀山火海里也不吭一声的男子,此刻却嚎啕大哭起来,泪眼婆娑。
霍天寒打马狂奔,一路急行,却还是在雪光中,看见了一个十分模糊的白色的影子消失远去,前面的的一颗银杉树上,竟然有几个用剑刻的大字,写的是:不用谢我,从此我
们之间两清。霍天寒顿了顿,还是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有恩于谁,以前为了秦皇一统天下,刺杀各国政要,江湖名流,从来也不曾手下留情,现在回忆起来,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罪孽深重,怎么洗,也洗不掉了吧。
那些曾经流淌过的血腥,实在是一场剧烈的噩梦。
霍天寒忍不住叹了口气,过去已经不能追回了,能做的,也只能是前行了,手中的马缰一抖。一匹马已经穿过了函谷关,正向都城咸阳绝尘而去,马声嘶鸣,马已极其疲惫,
人却比马更疲惫,人已受了伤。那一场战斗,实在是……自己能活下来,完全是幸运。现在想起来,任然浑身战粟不已。
马势飞急,沿途驿站中已经换了好几批马匹,终于在次日清晨不久之后来到了咸阳宫城,咸阳宫城的世界,已经一片雪白,透骨的冰凉,万里飞雪,浸透了始皇帝的辽阔江山
。护卫各处城门的士兵,虽然依然昂首挺胸的站在那里,只是那绚烂的铁甲又怎能掩盖冰冻的心。马至城门,马上那人已经举起了一块金牌令箭,那是始皇帝的令箭,城门守卫士
兵没有犹豫,立刻打开了城门。
秦始皇正端坐在宝座上,神色分外的威严和高傲,他坐北朝南,大地朝臣正在他的脚下,仰视着这块土地之上,苍穹之下,唯一的皇,他正坐在常人无法企及的云端之上,面
容高傲威严霸气犹如一块冰冷的寒铁,他的手中,廊括了百万计的苍生。他一举动一投足,甚至一个不经意的面容,都将决定着苍生未来的方向。这样的人……只是,有人分明看
见,那冰铁似的脸上,已经染上了岁月雕饰的痕迹,如鹰般凌厉的眼神里,还夹杂了一丝厌倦,他厌倦了什么?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一时间齐声高喊着这个很多人内心里其实已经厌烦了的口号,只是,这是帝王展现他无可比拟的威严绝不可少的程序,这是皇家的威严,必须的
,除非,你不想继续在这里混下去。虽然是深秋十月,但是今年却已经早早的就下了雪,大殿之上,也份外的寒冷,瑞雪兆丰年呢,有的臣子正拿着个向皇帝道喜,皇帝只是微微
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对这个感冒,有事起奏,无事退朝,那就退朝吧,今儿的天,实在是太冷了。
群臣退朝了,有人却没有退朝,丞相李斯任然在场,秦始皇也没有离开,他正在等待着一个令他这几日坐立不安的讯息。
“报!”中车府令赵高在门外喊着,接着带了一个已经疲惫已极的人进来。
“万,万岁。”那人瑟于天子的威严,立马就跪下了。
“讲!”秦始皇认得这个人,这是他派出去追剿霍天寒的一名皇家卫校,其实,一看他这一身的匹烂状况,秦始皇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万岁,万岁,我们一百名士兵截击,可是,可是,……”卫校哽咽着,已经说不出话来。
“可是已经全军覆没了,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幸运的活着逃了出来!”秦始皇猛然站起了身,注视着他。
“是,是……万岁,万岁英明。”卫校连连点头。
秦始皇笑了,“整整一百名军士,除了你,一个也没有剩下,说出来,你以为朕会相信?”他冷冷说了一声,道:“拖下去,斩!”
“万岁,饶命,饶命,罪人所说,句句属实。”卫校百口争辩却已经百口莫辩。
“陛下,息怒,息怒,以微臣看来,此人身带不轻的伤,如此狼狈,确不像是在撒谎,陛下仁武皇德,就将他法杖二十吧,以彰显陛下法律威严同时仁德宽厚。”李斯也不知为
什么,突然间向前,说了一句。秦始皇略一沉吟,随即道:“杖责二十,拖下去。”李斯看着这名卫校哀嚎着被赵高带人拖出,不免叹了口气。
秦始皇冷笑道:“朕的整整一百名亲军,居然挡不过此人手中的一柄剑。在朕的法统之下,居然有人敢一再的挑战朕的威严。”
李斯拱手道:“陛下,此人的剑术再是厉害,也只能旦夕之间取十数人的首级罢了,此俗剑罢了!又怎能比得上陛下的天子之剑,天子之剑,高万丈,幅员万里,仗天下,安
万民,乃神剑而!”
秦始皇注视着他,丞相,李斯,淡淡的一笑,坐了下去,道:“说的不错,朕之剑,乃天子之剑,只有在朕的天子之剑下,所有的剑才能发挥出光耀的辉芒,离开了朕的天子
之剑,什么都不是。”秦始皇道:“那么,依丞相之意,以为如何?”
李斯垂下了头:“陛下,这是万岁的家事,微臣还是……”
秦始皇哦了一声,淡笑着道:“朕,单独留你在此,自然想听你的一番见解,你怕什么,讲,所说之言,朕全射为无罪。”
李斯垂首,道:“那,微臣就放肆了,以微臣看来,此女子……不过一民间俗女罢了,陛下乃天下至尊,天下的所有都是陛下的囊中之物,何必……”李斯侧目,秦始皇仍旧
是淡淡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于是他继续说道:“只是,此事有关皇家威严,陛对外可就说此人……已经离世了罢。至于霍天寒这个叛贼,在陛下的国土上,任他怎么逃,也绝
逃不出陛下的掌心。”
嗯!秦始皇若有所思,略略倾首,摆了摆手,道:“你的话,朕将思之,你,你下去吧。”“是!”李斯拱了拱手,恭敬的退了出去,临别之前,李斯意味深长的看了秦始皇
一眼,这就是当今天下的皇帝,浑身充满了无可匹敌的霸气和坚毅,他的霸气让人深深的敬畏和折服,但是李斯却清楚,霸气的秦始皇也充满了无可奈何的脆弱,微风一吹就倒的
脆弱,他的成长经历,实在堪称曲折波澜。他英明果断,用人是才,豪气万丈,是天下其他六国君王无法比拟的,自己的这一身光辉荣耀,是来自于他的英明,但是同时此人又有
些刻薄残暴,杀人如麻,糊涂的时候,似乎比普通人更为糊涂,连长身不老这种虚妄之事,他竟然也相信,哎,这真是一个谜一样的皇帝。李斯转过了身,背影在寒风之中有些晃
晃不定,侍奉了始皇帝这么多年,他,已经有些苍老了。
卫校被拉进了寒风中,冰雪的呼啸,有些刺骨的痛,但是他却一声不吭,因为他知道,能得到这个结局,已经是万分的幸运,能在那场激烈的战斗中活下来,就已经是一个奇
迹。接下来的二十军棍,棍棍打在他的冰冷的骨肉上,皮骨裂开,鲜血直流,他只是咬着牙,迎接这个命运。当在寒风中呼呼作响的棍木停下时,他感觉全身已经完全冰冷麻木,
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旁边站立的士兵,也不禁转过了头,不忍去看那血肉模糊的场面。卫校却只是笑了笑,“不,不就是二十军棍么?”只是他刚一说完,就已经反身倒地。旁
边的军官看着,吩咐人把他带下去。
卫校被人扶着,走向了远处的的军营,路途上,待到人迹罕少之时,扶着他的人看着他此刻的摸样,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已经走了,又何必……”他顿了一下,不
再说下去了,不忍再说下去了。
卫校看着他,眼神里冲满了感激,却苦笑道:“我知道兄台的意思,只是我可不是霍天寒这一类的人,我的双拳敌不过四手,就算是逃出去了,又能逃去哪里,还不如回来搏
一搏,再说了,我的一家老小都在关中,我若逃了,此时一旦泄露了,全家老小岂不……”他顿了一下,也不再说下去了。
旁边的人看着他,看着他这个和他一样渺小到几乎没有存在的人儿,内心里忽然充满一种从来没有过却又似乎一直存在的感情,感慨的道:“你是一个英雄。”
“英雄?”卫校看着他,几乎不相信会有人用这个字眼来描述他这等毫不起眼的人物,苦笑道:“我算什么英雄,只不过是一条小虫子罢了,我可没有英雄丝毫的斗志。”
扶着他的人笑了笑:“我也不过是一条小虫子罢了,我知道,在很多人眼中,你是自然连英雄的边儿也摸不着的,可是在我心中,你就是一个英雄,是我的英雄。”
卫校大笑,看着天空飞舞的雪花:“你居然称我是一个英雄,能得到这个称号,我这二十军棍,也算是值得了……”他紧紧的闭上了口,面容呈现出痛苦之色。因为有些激动
的缘故,扯动了本已撕裂的伤口,越发剧烈的疼痛起来,如刀割一般疼痛。
扶着的人赶紧紧紧搀扶起他来,说道:“别说了,什么也别说了。等到了军营,有蒙毅大将军就好了。”
“蒙毅大将军?”
“嗯。”扶着的人恭敬的道:“蒙毅大将军宽厚爱人,是个难得好将军呢。”
蒙毅大将军卫校倒是见过几次,比起赵高等人,的确亲厚仁爱很多。两人搀扶着,走向了军营,雪花纷纷扬扬,逐渐淹没了两人的身影,好一次场大雪,已经一连下了好几天
了,咸阳宫内外,都成了冰的世界。
秦始皇正站在内宫的一角,身边没有人,独自看着天空纷纷扬扬的雪花,他那一向威严霸气的脸上,这时候呈现出的却是另一番神情,一种落寞的心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
这个令无数人向往的帝位,有多么的难当。他拥有着至高的权力,无上的尊荣,是天下很多人抛头颅,洒热血,终身梦寐以求却连皇帝的宝座都没有看过一眼的人心中幸运的神。
他靠着自己的权术,掌握了辽阔万里的江山,拥有着这片土地上的一切,数不尽的金银财宝,豪华无比的宫殿和后宫佳丽三千。这个世上,该有的一切,他都拥有了,什么也不缺
,缺的是什么?
为了捍卫他自己拥有的一切,几乎每日早朝,事必躬亲,杀伐果敢,这么多年了,一点也不敢消停,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停下来,他就会给背后无数觊觎的眼神以机会,缪毐和
吕不韦,这两个他曾经给予信任的人……绝不能给,这是他的东西,他要祖祖辈辈传下去,这无上的尊荣,只属于他伟大的秦始皇和子孙,谁也不能拿走,谁也不能!秦始皇哼了
一声,为了捍卫我的一切,我会使用一切可能的手段,绝不容情。
只是,只是,这么多年的杀伐过来,我又似乎失去了什么,我已经有了疲倦的感觉么?想当初还在赵国做人质时,自己因为地位低贱,常常受人欺负,自己在那时候发誓,终
有一天,我绝不会让任何一人在凌驾于我的头上,可是就在那个时候,却也有人常常和我坐在一起,陪我玩耍,他们的的笑容甜美而单纯,没有因为我是个人质而看不起我。就在
我初次登基的时候,也有人敢于在我面前嬉笑怒骂,可是这么多年下来,这样的人一个个消失不见了,我的面前,除了那些要将我置于死地的乱臣贼子之外,我的臣民,全都是在
我的脚下,对着我颤颤兢兢的磕头。
没有当皇帝的时候,我日日夜夜的盼望这个出人头地的时刻,可是当了皇帝久了,虽然得到了天下人永远也无法企及的东西,却也失去了很多平凡无比的普通人都能拥有的动
西,那些下等之人,哼,他们至少有一个朋友可以倾诉,或许还有一个挚爱的妻子,而我,天下伟大无比的帝皇,却没有,一个朋友也没有,兄弟也没有,甚至一个知心的妻子,
也没有。没有人可以倾述,没有人可以坐下来和我毫无顾忌的交谈,我和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条咫尺天涯的鸿沟。
我知道,在我的臣民面前,我是天下的皇,我必须保持我的皇帝威严,可是回到了后宫,我的“家”呢?是不是可以稍微放下我的架子,这时候,我只是一个男人,可否有一
个人,敢于和我嬉笑怒骂,让我放松沉重的心情?后宫三千,就找不出这么一个人么?我知道,这些佳人妃子,看中的,只是我背后的光辉和权利,所以她们只有永远一成不变的
微笑,只有那个人,那个看起来风一吹就要倒的女子,那么弱小的女子,是凭借的什么?敢于将我拒之于千里之外?她难道不知道拒绝朕的结果是杀头的大罪吗?我相信她知道,
没有人会不知道,违逆朕的人,是要抄家灭九族的,只不过,她的九族好像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所以她不怕么?只是她并不知道,朕的后宫,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她这样的人
,朕,是可以对她大肚容忍的。她的病,离开了宫中的御医……,哼,背叛我的人,朕绝不容许,朕拥有天下,还会缺什么?秦始皇拂起了袖。
朕的袖中,藏得是……日月天下还有……!
漫天的飞雪!朕的帝国江山,今年,早早的就万里飞雪,万里飞雪,多么的霸气,又多么的寂寞,是不是很……像朕呢?秦始皇转过了身,高大的身影在风雪中此刻竟然变得
有些模糊,朕……拥有着万里辽阔的江山,拥有的万里江山无可匹敌的霸气,同时也拥有了万里江山沉重般的寂寞,霸气如火烈然,寂寞如影随行。一世,二世,三世……万世传
下去,传下去的是江山,还是寂寞?是寂寞,还是江山?秦始皇并不知道,不过秦始皇知道的是,无论是什么,这是大秦千秋的基业,必须的永续的传下去,哪怕,一同传下去的
,还有寂寞!或许,寂寞也是男人霸气的表现也未可知呢!
“陛下,这么大风雪,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一个妃子殷殷走了过来,挂着浅浅的微笑。
秦始皇看着她,只是淡淡的哼了一声,巻袖离开了。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些妃子笑容依依的背后,隐藏了多少的泪水,那看似一成不变的可掬笑容其实是用血和泪水组成的,
秦始皇当然,不可能体会。或许他也可能知道,但是他并不会关心,他关心的,实在不是这些。
从内宫里出来,秦始皇又恢复了那充满霸气的神色,面容规严,步伐律整的向前走着,这时候,他已经回到了云端,俯瞰着大地上的芸芸众生,只是云端的那头,那些长身不
死的仙人们,为何迄今为止,竟一点消息也没有?
倘若朕能有幸遇到仙人,得到长身不老之术,那么大秦的江山,就会在朕的管理之下,一统万年,朕,就真的成了万岁万岁万万岁了。秦始皇的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一下,已经
来到了大殿前。
传丞相李斯,传中车府令赵高,传上卿蒙毅,传……秦始皇顿了一下,要不要传胡亥呢?想起那个似乎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秦始皇的心不由得往下沉,比起扶苏来,实在是,
差的太远了,但是扶苏又实在是过于温厚仁德了,对朕很多的策略都持反对的态度,很让人头疼呢,你那一套仁德爱人朕又岂能不知,须知当今之世,只有朕的严刑峻法,才能常
保大秦的万年江山,朕把最信任的蒙恬大将军交给了你,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将来,要是父皇万一去了,你,能撑得起大秦的江山吗?还是让胡亥跟随朕一块出去历练历练吧,或
许,会有所改观呢?
秦始皇虽然这样想着,口里却没有说出传胡亥,他要等待……胡亥,自己说出来。
不多时,赵高走了过来,向着始皇帝一低头,说道:“启禀陛下,马车的一切已经打点好了。”
秦始皇注视着他,赵高赶紧把头垂得更低,秦始皇道:“你知道,朕要做的是什么?”
赵高赶紧跪下了,磕头道:“奴才不知,不过奴才是想为皇上尽心尽力,半点,也不干马虎。”
秦始皇凝视着他一会儿,看着他高大的身躯露出的却是颤颤兢兢的表情,终于还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你一直都做得很不错,去打点吧。”
“是!”赵高恭敬的应了一声,又规矩的行了礼,这才转身离开,巍巍的没有走几步,又听到秦始皇道:“站住。”
“是!陛下。”赵高赶紧回过身,秦始皇的目光在纷乱的雪花中虽然有了一些缓和,却任然有一种不可直视的威严。“胡亥呢?”
“殿下在读书呢。”赵高顿了顿,马上又道:“殿下读了一会儿书,又出去小耍一会去了。”
“哦?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赵高恭敬的退去了,抹了抹脸上的冷汗,内心里哼了一声,这真是伴君如伴虎,力量弱小了,随时都得受人欺负,终有一天,我会将我受到的屈辱,加倍奉还!赵高下
意识的挺了挺腰,但是下一刻,他并没有抬头,反而垂下了头,重新略略的弓起了腰,他的腰实在是太弱了,不足以让他挺起胸来做人,他的头实在太软了,不足以让他抬起头来
俯瞰这个世界,既然如此,那就先夹着尾巴做人吧,夹着尾巴做人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让别人在自己面前夹着尾巴做人。只是,自己要夹着尾巴做多久才能换来一日的抬头挺胸啊
!赵高眯了眯眼睛,看着灰蒙蒙的一片天空,自己就正好像那天空中一片小小飞舞的雪花,存不存在,消不消失,都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我可不想做一片小小的雪花,
我要做那存在了万千雪花的天空,让所有的雪花在我的面前颤抖。
孟子有一句话说的实在是太好了,叫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赵高觉得,孟子说的实在是太符合他了,他虽然对儒家那一套套提不起什么
兴趣,但这这一句话,他永远的记住了,说的就是我这种人呢。赵高的头垂的更低了,知道么,你现在,只是一个阉人,是阉人你有什么资格摆谱!
秦始皇走进了大殿,李斯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到了始皇帝陛下,赶紧下跪行礼,秦始皇一摆手,表示不必了,然后就坐了銮座,说道:“ 朕现在找你们来,是为了宣布一件
事。”
李斯低着头:“陛下训示,臣,洗耳恭听。”
秦始皇道:“朕已做了决定,过几日南下巡视,左丞相功勋卓著,虔诚忠良,跟在朕的身边便陪同朕一起南下冬巡下吧。”
这个,李斯抬起了头,似乎还有点疑虑,只是一见到秦始皇坚决的神情,已经知道无可更改的余地,只得应道:“臣,遵命。”暗自叹了口气,陛下还在为之前那些祖龙荧惑
之事劳心呢!
秦始皇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凝重之色也渐渐缓开了一些,说道:“说起来,这是朕第五次巡游了,这一次,朕的万里江山处处飞雪,一望无垠,朕,可的好好瞻仰一番,这
个咸阳宫,实在是太小了。”
李斯点了点头:“陛下所言不错,陛下的疆域之广,确是亘古未有之盛。”
秦始皇没有笑,但是脸上的神色也渐渐有了些神采。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高跳着跑了进来,正是胡亥,大叫着:“父皇,父皇,孩儿也要去。”
秦始皇板起了脸,冷冷的道:“父皇是去巡游万里河山,你去做什么?不许去!”
胡亥嘻嘻笑道:“我知道,可是我想跟着父皇一起去历练历练。”
秦始皇哦了一声,道:“你,也知道什么是历练?”
胡亥跳跳的道:“历练就是跟着父皇学。”
李斯侧眼看了胡亥一眼,不由得有些迟疑,这才几天不见,这个胡亥似乎变了一个人呢,赵高这个人,还真是不简单呢。
秦始皇微微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但他这种意思,就已经是默许了。这时候,他已经抬起了头,目光似乎透过了重重的帘锁,奔向了遥远的远方,殿外的风更大,雪更急,也更
为寂寞了。只是那天地萧萧的云端,出现了炫目的光辉和一种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