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儿女》天涯明月心

4、紫衣飘远

　　屋外，一片风雪萧萧，天地像幽灵一般的昏暗，淡淡而有光，屋内有一盏孤灯残照，照出了丈于方圆，渐渐灯光之下，却还是映出了两张脸，一张神情凝重，又颇为惊讶，似

　　乎遇见了什么生平从未遇见过的状况一般，而另一张则现出苍白之色，无力的苍白，焦急的苍白，奔波的苍白，这两张脸都是面对着同一个方向。这片小小的屋内还有另一个人，

　　一个昏睡了许久的女子，这个女子此刻正安然的躺在一张用粗布做成的毯子之上，神色却并不安详，呈现出一种像是喝了千日醉一般桃花般的嫣红，病态而美丽。

　　老者看着躺在毯子之上的女子，用手号了号脉，她的身体几乎已经完全冰凉，似乎没有了一丁点脉搏的跳动，看起来……，老者叹息了一口气，然而并不甘心，医者仁心，他

　　还想再试一次，然而终于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只得摇头叹息了，现出了惭愧之色，这种病状，实在是生平未见。

　　霍天寒站在旁边，神色很是焦急，却也只能是干着急罢了，他那一身绝世的武功和锋利无比的快剑此刻已经完全排不上用场，霍天寒垂下了头，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原来

　　是这么的没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生命在自己的面前消失，却真的无能为力么？这两日下来，他已经陆续跑了好数个地方，找了好几十家医馆，对方都因为他是秦人而断然拒

　　绝了，只有这位老人破例的接待了他，要是这位老者无能为力的话，那状况实在是，他不敢往下去想了，只是从这位老者的神情上，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老者已经无能为力。只是

　　尽管如此，他还是十分感激这位老人，他知道，老者已经尽力。

　　霍天寒对他鞠了一躬，老者却赶紧将他扶了起来，连声道：“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霍天寒抱起了月如，就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到老者忽然道：“年轻人，你等一等。”

　　霍天寒转过身，恭敬的道：“前辈还有何吩咐。”

　　老者叹了一口气，道：“老夫惭愧，无能为力，但天下之大，能者居多，离此百数里之遥的笼乾镇上有一位号称白苏子的老人或许可以医治也未可知。不过，你这一身秦人的

　　打扮得改一改了，老夫这里还有小儿以前穿过的旧衣裳，不如，你换上吧。”

　　霍天寒对这老者扣了一叩首，万分感激的看着老人，老者的这一句话不仅给了他前进的信心，而且一语道破了天机，自己的却不能再作秦人的装扮了，不然这一路下去，不知

　　会有多少麻烦。想不到天下的人，对秦人竟有如此之恨。

　　老者看着霍天寒穿着旧时小儿衣着，竟然十分的合身，不由得笑了笑，“小儿若在，也应该有……”但他后面却愕然止住，神色苍白，竟有几分哽咽起来。

　　霍天寒竟没有想到老人会显出这般的神色来，但他从老者的隐约中，也能够猜到几分，本想张口安慰他几句，老者却已经摆了摆手，道：“你走吧，走吧。”说完再也不理他

　　，转身苍苍的进去了。霍天寒只得转身告辞，抱着月如上了马，朝着笼乾镇疾驰而去。

　　路况渐疾，两旁已经出现了陡崖山川，一片茫茫的剧烈起伏，霍天寒却没有任何的心情去欣赏，山川虽然壮丽，道路却已经越来越难以行走。霍天寒最后不得不下了马，快步

　　疾驰。只是在剧烈的运动中，伤口隐隐作痛，胸中的沉闷也越来越沉，他却顾不得了这许多。那位号称白苏子的老人，是他泯灭的希望。

　　笼乾镇并不大，人数也不多，却是他自关中出来，见过的人烟最密集之地了。十年的兵戈马乱，霍天寒叹了口气，也不知以前做的，是对是错。

　　白苏子很快就找到了，在这人烟稀少的镇上，要找这么一个有名的人物实在是不难。这位白发须须的老人此刻正坐在光着脚坐在自己的小屋内，手里提着一壶酒，仰天而灌，

　　连声痛快，然后哈哈大笑，布满皱纹的脸山泛起了红光，岁月的痕迹似乎一瞬间就往后消退却了许多年，老人自顾自的喝着酒，对于霍天寒这个青年人的到来，半点招呼的意思也

　　没有，或许没有留意，或许毫不在意，此刻他留意在意的，只是这壶里的酒，酒里的日月典藏了他万千的乾坤。

　　霍天寒却不敢大不敬，只得一直低着头，恭敬的站在白苏子身后，内心的焦急正在不停的磨合着他的耐心，等了一段时间见任然丝毫没有动静，还是生出了一些不耐烦的神情

　　，只是却不敢发作，不仅如此，他的表情还得一如既往的表现出恭敬之色，我等了这么久，好歹，你就发一句话，我也好有个主意。

　　白苏子喝完了这一大壶酒，脸已完全发红，但是竟然看不出丝毫的醉意，霍天寒看着，倒也心生一股敬佩之情，这个老人，还真是有点能耐，至少，喝酒的能力就比一般的人

　　要强，他的医术也应该不比他喝酒的能力差到哪里去吧，现在你喝完了酒，应该有所动作，好歹，我也等许久了。哪知白苏子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任然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示，

　　他只是站了起来，望着屋外的风雪，大笑道：“好大的风，好大的雪，还是醉了的好，醉里乾坤大，酒里日月长。”

　　霍天寒只得迎接道：“前辈好兴致。”

　　白苏子淡淡的道：“我在跟你说话么？”

　　霍天寒无言，只得住了口。白苏子已经转过了身，准备就要离开了，丝毫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霍天寒不由得一股怒火升起，“你？”但是他话未出口却又停住了，自己又有

　　什么理由指责他呢？没有丝毫的理由。

　　白苏子已经迎着风雪走了出去，大声笑道：“风也好，雪也罢，老夫我酒喝饱了，这就够了。”话音停止的时候，人已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踪迹不见。霍天寒咬着牙，叹了

　　一口气，抱起了月如，月如的气息，似乎已经没有了。霍天寒大喝了一声，发疯似的奔了出来，风雪萧萧，寒意阵阵，不停的侵袭而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霍天寒仰天大叫，厉声喝道：“要是在以前，要不是你是一个老人，我就……”眼眶中忽然湿润不已，垂下了头去，“是我没用，是我自

　　己没用。”他一阵剧烈大喊大叫，原本有些复原的伤口突然间撕裂开来，血迹再次侵染而出，染红了衣袍。

　　“要不是我是一个老人，要是在以前，你就要准备杀了我，是不是？”就在霍天寒伤心欲绝之时，忽然一个声音响入耳际，霍天寒转过了身，苍苍风雪中，白苏子萧然而立。

　　“前辈？你没有走么？”霍天寒一时间情绪急转直下，老人什么时候来到的身边竟然丝毫不知。

　　白苏子看着他，笑道：“我只不过是去外面转了一圈，转完了就回来了，想不到你竟然还没有走，既然如此，进来吧。”他转身走了进去，拿出了一粒丹药，说道：“这粒丹

　　药并不能救她的病，但是倒还可以让她气息延续几日，你拿去给她服下吧。”

　　霍天寒惭愧的看着他，白苏子大笑道：“你并没有真要杀我，不是么？你这么伤心欲绝，不就是为了救她么？还不快拿去，难道你想她活不成了不成。”

　　霍天寒赶紧拿了过来，轻轻的给她胡下了，就要向白苏子道谢，白苏子摆摆手：“少来少来，她这个病，我也无能为力，不要谢我了。”他说着坐了下来，笑道：“想不到名

　　扬关中的第一号杀手也有落魄到今天的这个地步。”

　　霍天寒愕然的看了他一眼，道：“前辈好眼力，只不过，前辈的话说错了。”

　　“哦？”白苏子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诧异，道：“那我倒想听听，如何错了？”

　　霍天寒郑重的道：“以前我虽然人十分的风光，但是，人却是死的，现在虽然落魄，人却活了过来。”

　　白苏子点点头，笑道：“你的意思，我虽然不明白，不过我知道你说的一定有你的道理，你知不知道，老夫为何一眼就看出了你是秦人？”他大笑着，颇有些自嘲的说道：“

　　因为老夫也是秦人。”

　　霍天寒看着白苏子奇怪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笑了笑道：“前辈好像对秦人这个身份……”

　　白苏子神色变得颇为凝重了，正色道：“老夫从来不认为秦人这个身份有什么不好。”但是他下一刻却苦笑了，道：“只是，这些年，秦人的却确欠下的人命太多。你看看燕

　　赵各地，无不对秦人有着切齿之恨。”

　　霍天寒不觉垂下了头，白苏子正说中了他心中的痛处，关外六国，尤其以赵国最为痛恨秦人，长平之战，四十万赵国降军被全部坑杀，导致了赵国几乎全国的妻子丧失了丈夫

　　，儿女失去了父亲，老人失去了孩子，秦赵之间的仇恨，从此就再也化不开，剪不断，越来越浓烈，怀中的这个人，就是在十多年前的战乱中父母双亡。

　　白苏子说完，也不愿意就在这个问题上再说下去，看了霍天寒一眼，说道：“年轻人，我看你自己的伤势，也着实是不轻呢，你要我救得人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不过你的伤，

　　老夫倒是可以帮忙一二的。”

　　霍天寒笑了笑：“前辈的好意心领了，我本就是个早该死去的人了。”

　　白苏子不觉惊讶的道：“你不想治好自己的伤么？你这样的伤势如不控制的话，再经过风雨奔波就很麻烦了。”

　　霍天寒望了一眼月如，低低的叹道：“治好了，又能如何。”他站起身，就要向白苏子告辞，白苏子看着他，长叹了一声，道：“罢了，看在大家同是秦人的份上，我还是告

　　诉你吧，只是能否成功，就的看你的造化了。”

　　霍天寒本来满怀希望的找到白苏子，哪知道白苏子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心情原本已经坏到了极点，转身欲离去，但如今听到白苏子又说出这一句话来，不由得大喜起来，又转

　　过了身。白苏子说着从袖里拿出了一张地图来，说道：“你按照这张地图上所画去东南三百里处的一座大山深处去找一个叫袁紫衣的人，如果你有幸的话，她可以治好这个人的病

　　。”他顿了一顿，叹道：“恐怕这世上，也只有她有这个能力了，只不过，她多半是不会出手给予相助的了。”

　　霍天寒接过了图，满怀感激的同时，却不由的升起了疑问，是因为自己是秦人的关系么？

　　白苏子转过了身，望着门外的风雪，神情竟变得有些模糊起来，默然，片刻，长长叹道：“人的一生，有时候最无奈的，就是这个身份。你又可知道，这位姑娘是什么人么？
　　”
　　霍天寒道：“是楚国或者是赵国之后么？”

　　白苏子点点头，说道：“你倒是听明白的，她就是赵国的逃难的流民，不得已才躲进那座深山里的，现在你应该知道，她的规矩了。”

　　霍天寒愕然，笑道，“在下当然知道了，秦人，不救。”他顿了顿，“那么，在下不说自己是秦人，不就得了么？”

　　白苏子大笑：“绝不可能。”

　　霍天寒到不理解了，“难道她也一眼就能认出我是秦国之人么？”

　　白苏子笑着道：“不错，这对于一般的人来说，或许是个难题，但是对于她这样的天才医者，实在不是什么难事。每个地域的人，都会有自己不同的行为习惯，哪怕一丁点的

　　差别，都瞒不过她的眼睛的，你若是撒了谎，那就更加的难上加难了。”

　　霍天寒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当然也知道，这个世上，奇人奇能本就很多，只是他心里还有一个疑问，本来不想问的，最终倒还是问了出来：“前辈能否告诉我，前辈

　　也是秦人，又怎么？”

　　白苏子笑道：“你想知道？那么，就告诉你好了，因为我只救人，不杀人，看你这一身伤势，想必是叛出了咸阳宫之后遭到秦军追杀所致，这一路下去，各处关隘，恐怕你的

　　要小心了。”

　　“这个前辈倒不用担心，我想始皇帝通缉我的海捕文书，现在应该还在到来的途中吧。”霍天寒凝望着外面，“不过，用不了多久，就应该要到这里了。”

　　哦？白苏子大笑着，道：“那么，祝你，好运了。”他一说完，竟也不再理会霍天寒，自己就在小屋的地上，开始倒头就要睡起来。

　　霍天寒只得退了出去，再也顾不得其他的了，将自己的外衣退了下来，包住了月如，将她背在身上，朝着东南的方向一路狂奔。行与不行，他都必须的试一试了，这已经是他

　　唯一的希望。这一路风云电驰，片刻也不敢停留，身上的伤口，在他的极速运动中，快速的撕裂，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奔涌而来，霍天寒却笑了，月如，如果这一次她也不肯救你，

　　我也就很快来陪你了。他按着白苏子指引的方向，夜以继日，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进入了图上所示的大山，山上也是一片雪白，只是当他数经探寻，进入了图上所指的峡谷之后

　　，惊奇地发现，在这一片茫茫风雪的山中，居然还有一个这样神奇的地点，和外面漫天呼啸的冰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谷中一片温暖如玉，弥漫着一种湿润温和的气息，苍穹的飞

　　雪，到了这山谷的上方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遍地开满了野草鲜花，一条小溪自山谷深处旖旎的徐徐而出，清澈无比，一条用青石铺成的道路顺着溪流延伸向了山谷深处。

　　霍天寒深深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的花草的清香，快步朝前而行，只是全身此刻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轻松，反而充满了疲惫，行不多时，小路两边，已经是片地桃花，俨然人间

　　三月景象。霍天寒顿了顿，不由得对着山谷里的人更加的好奇起来，加快了脚步，只是此刻，身上的伤口由于气温变得暖和的关系，已完全张裂开来，鲜血几欲喷涌而出，一滴一

　　滴滴在青石板上，形成了一条血迹斑斑的道路，延向未知的远方。他的胸口已变的分外的沉闷，整个人已经酸软无力，只得放慢了步伐，一步一步前进。

　　在桃花林的尽头，是一个还算较大的坝子，坝子上面，竖立着七八栋用茅草和树木盖成的厢房。在厢屋的不远后方，是一片陡峭无比的山崖，山崖半空横空挂出了一幕银色的

　　帘子，珠玉乱串，激荡不已。

　　一个约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在坝子前的那片桃花林前，蹦蹦乱跳，不停的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的花香，手里还拿着一只刚刚做成的毛花，跳着跳着，就跳到了小溪边，褪下了鞋

　　子，将一双红润润的赤脚扑通的就放进了水里，哗啦哗啦，挡开了一圈圈波纹，水温温的，凉凉的，浸润着她这颗活波好动的心。

　　小女孩正玩的不亦乐乎，不时的东张张，西望望，抬头望了望一眼天空，依然弥漫着大雪，天空很灰暗，心情很明亮，但是不知为什么，小女孩的一双闪亮的眼珠里，忽然飘

　　过了一片飞雪，只是很快又被她那温玉的目光融化了。小女孩在水里戏耍了一会儿，忽然又觉得没有趣了，便用河边的一根木棍挑起了鞋子，赤着脚想要走进那片桃花林前深处，

　　允吸那迷人的芬芳。只是她才一转过身，就哇的一声，大叫了起来，木棍和毛花溅到了地上。

　　在她的面前不远处，赫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满身血迹的人，血迹斑斑的身子，蓬松槽槽的头发，像是来自九幽的恶灵。这个人的身上，还背着一个已经昏睡过去的女子。

　　霍天寒看着她，刚想张口说自己不是坏人，叫她不用怕，小女孩已经跑远了，霍天寒苦笑了一下，我真的不是坏人么？

　　“小薇，怎么了？”从左边一间屋里传出了一个女子急切的声音，接着就走出来了一人，穿着一身紫色的衣裳，微微的脸庞，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那一双眼睛，却实在叫

　　人一眼过后难以忘怀，那是一双镶嵌在秋水里的闪闪寒星，似乎在等待着秋水，又似乎望穿了秋水，融化了秋水，千年的过往，完全融化在了沉醉。

　　“他！”小薇跑到并且偎依在女子身边，用手指着霍天寒，“好可怕啊。”

　　“不怕，不怕，有姐姐在呢。”女子轻轻拍了拍小薇巧巧的小头。“嗯，嗯。”小薇连续点了点头。

　　霍天寒想来这个女子应该就是白苏子口中的袁紫衣了，连忙轻轻的放下了月如，向前鞠了一躬，说道：“在下秦人霍天寒，恳请袁医师相助在下，活命之恩，没齿难忘。”

　　袁紫衣看了看他，冷笑道：“你是秦人？”

　　“是！”

　　“那你来这里之前就没有打听打听这里的规矩？”

　　“在下知道，袁医师的规矩是秦人不救，可是在下实在情非得已，万望医士出手相助。”

　　“不可能。”袁紫衣已经霍然回绝。“我知道你来到这里，必定是有人指点，但是，那也绝不可能。就算你不是秦人，霍天寒这三个字，我虽然身在深山，倒也还是有所耳闻

　　，你请回吧，你要是再不回，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回不了。”

　　霍天寒霍然抬起了头，双眼充满了血丝：“你真的，不肯相救？”

　　袁紫衣冷笑着，对着他，毫不畏惧：“怎么，你想杀我？”

　　霍天寒注视着她，只是她那目光冰冷如雪，丝毫没有软弱之意，不由的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心里也有些佩服这个女子来，她和月如某些方面还真有些相象呢，难道是她怀
　　疑我要求救得人，是我自己？于是道：“在下不敢，可能医师误会了，在下要求相救的并不是在下，而是在下身边这位。”

　　袁紫衣目光转向了霍天寒身边那个已经昏睡了几日的女子，略略闪过了一丝柔弱，却很快恢复了冷色：“那也不可能。”

　　霍天寒诧异的道：“这又是为什么，她并不是秦人。”

　　袁紫衣淡淡的道：“我怎么知道。”

　　霍天寒道：“她的身上，并没有穿着秦人的衣裳，她……”他话一出口，却已经知道，这句话实在是愚蠢得很。

　　袁紫衣打断了他的话：“你的身上不是也没穿着秦人的服饰么，只是你刚才那情急之下把剑的动作，和微微倾斜的武步，已经完全暴露了你秦人的身份。”

　　小薇忽然道：“霍天寒，就是那个杀了很多人的霍天寒么？”

　　袁紫衣和蔼的看着她，“小薇乖，你不要管这件事了。”

　　霍天寒道：“你难道分辨不出她是不是秦人么？”

　　袁紫衣淡淡的道：“我怎么知道，她现在已经几乎是个活死人，完全没有任何的特征可言，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她是不是秦人，你请回吧。”说着已经转过了身。

　　小薇忽然也叫道：“你走，你给我走。”但是她又回过头望了望霍天寒一眼，忽然道：“他这个样子，真的好可怜啊。”

　　袁紫衣哼了一声，道：“不要管他。”

　　霍天寒望着袁紫衣坚决转身的背影，知道此刻说什么也没有用，原本就渺茫的希望顷刻间化为了虚无，回首天地茫茫，大叫了一声，全身的经脉膨胀，一片巨大的黑暗笼罩开

　　来，瞬间淹没了他。霍天寒垂下了头，“月如，我来陪你了。”

　　小薇走了几步，不由得又回过了头，想看看这个可怜儿，这一看吃了一惊，失色道：“姐，姐，他已经晕过去了。”

　　袁紫衣笑道：“不要……”她话锋突然一转，说道：“你说什么？”

　　小薇道：“他，好像已经晕死过去了。”

　　袁紫衣转过了身，果然见到霍天寒已经倒了下去，身上的伤口兀自流血不止。袁紫衣深幽幽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何必。”摇了摇头，终还是快步走了过来，看着他

　　惨白的脸色，伸手探了探，倒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袁紫衣望着他，你这个人，外面都说你杀人如麻，冷血无情，可又是为了什么，让你不惜牺牲自己的身家性命，也要保护这个

　　女人。男人？袁紫衣抬起了头，目光染染，记忆的深处猛然展现开来，在那一片刀光火海之中，自己身边原本很多亲密的人一个个都纷散逃离，只有那个一身青衣的人，一个根本

　　毫不相识的男人挥舞着他的长剑，没有丝豪的犹豫就冲了过来，面对着刀山火海，径直的就冲了过来，抓起了那个簌簌做抖，已近吓的半死的女子，冲上了九天云霄，冲向了她的

　　灵魂深处，永不磨灭。

　　袁紫衣垂下了头，身子有些微微颤动，嘴唇也开始发白，小薇看了出来，着急的道：“姐姐，你，你怎么啦？”

　　袁紫衣笑了笑：“没事，没事，是风沙吹进了眼睛。”

　　小薇不解：“可是，这会儿并没有吹风啊。”

　　袁紫衣气的叫骂了一句：“你个小鬼头，我说有风就有风，有沙就有沙。”

　　小薇垂下了头，袁紫衣忽然有些惭愧，温柔的看着小薇，歉意的说道：“是姐姐不好，姐姐不该发火的，对不起了，小薇。”

　　小薇摇了摇头，说道：“是我不好，我不该惹姐姐生气的。”说着闪闪的眼珠望着袁紫衣，道：“姐姐，对不起啦，我，我知道，说到你的伤心事了。”

　　袁紫衣笑了，拉着小薇的手，说道：“咱们，都别再说谁好谁不好了，先把这两个人抬进去赶紧治疗了，好么？”“嗯。”小薇点点头，鼓起了腮子，红彤彤一片，“这个臭

　　男人好沉啦。这是什么人啊，这么重！”袁紫衣看着她莫莫的样子，不仅笑了起来，说道：“下辈子，你也做一男子好了。”

　　“呸呸呸，我才不呢。”小薇抬起了头，“还是做女儿家的好。”

　　“做女儿家有什么好呢？”

　　“有什么好，这个嘛，我还没想过，反正，我就是觉得比臭男人要好。”

　　袁紫衣有些哭笑不得，她这个妹妹，有一种令人莫名的心痛，心底里低低一叹，但愿，你一辈子都这样才好，只是，一辈子这样子真的很好吗？袁紫衣来不及想了，眼下这两

　　个人，可没有一个是好医治的，自己这一次对这个秦人破例大发善心还真是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一次要治疗两个重伤患者，偏偏身边此刻就只有小薇这一个帮手了，但是无论如

　　何，医者仁心，生命为大，既然决定相救，唯有尽力而为。

　　袁紫衣取出了针灸和药物等一些器材，叫小薇去溪边打了一盆冷水，望着躺在卧榻上已经昏死的病人，沉了沉气。

　　风雪任飘摇，旌旗动虚空。秦始皇穿着一身锦紫貂袍，端坐在銮驾内，微微闭上了眼睛。胡亥正坐在他的旁边，神色激昂，宫中实在是太闷了，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出去溜达

　　溜达。秦始皇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胡亥却已经打开了帘子，看见外面茫茫风雪，声势浩大，但是风雪中的人马浩浩荡荡，声势更大，几乎要隔断了风雪，这就是皇帝的场

　　子么？以前在宫里见到的实在是，太微不住道了，难怪父皇没有事就老出去转啊转，原来是喜欢着风光无限的场子，要是将来，将来，朕……胡亥想到这里，下意识的回过了头，

　　就看见了父皇凌厉的眼神，赶紧缩回了头。

　　“你看见了什么？”秦始皇忽然间问了一句。

　　“我，我看见了父皇，父皇声势浩大，亘古未有的气势。”胡亥垂下了头。

　　“哦？”秦始皇对这个回答，显得十分的疲惫，只是对于胡亥来说，已经相当难得了，他顿了顿，又道：“那你又知道，父皇这次出行，又做了那些安排？”

　　“孩儿，孩儿实在不知。”胡亥摸了摸头，秦始皇的脸色刷的一下子变了不少，但是胡亥忽然间说出了下一句话，让秦始皇又颇感高兴：“孩儿愿意，愿意向父皇学习。”秦

　　始皇道：“为父这次出行，做的人事安排，你，应该知道？”

　　“这个孩儿知道。”胡亥信心十足地说道：“右丞相冯去疾留守京城，左丞相李斯跟随着父皇，还有，还有蒙毅将军也跟着来了。”

　　“恩。”秦始皇哼了一声，还不算糊涂到家，“那么，你可知父皇如此的用意？”

　　“请父皇赐教。”胡亥毕恭毕敬地。

　　“嗯。” 秦始皇哼了一声，“冯去疾志虑忠诚，忠于职守，所以父皇就派他留守京畿，李斯能谋善断，所以父皇就把他带在了身边。”

　　“冯去疾忠于职守，留守京城，李斯能，能谋善断。”胡亥顿了顿，想了想，“不对呀，父皇，还有蒙毅大将军呢，孩儿的老师赵高呢？”

　　“蒙毅大将军么，父皇已有安排，赵高？这个人还算勤奋努力。”秦始皇顿了顿，“等父皇回去之后，给你换个老师吧。”

　　“父皇，我别的老师不要，就要赵高，赵高对我老好了。”胡亥赶紧磕头。

　　秦始皇哼了一声，这个赵高？等我回去之后，第一个就撤了你。“你起来吧。”

　　“父皇同意了？”胡亥抬起了头。

　　秦始皇已经闭上了眼睛，算是作了回答，又算是根本没有回答。胡亥只得起身，悻悻的坐在一旁。李斯已经靠近了銮驾，说道：“启禀陛下，今晚在何处安营？”侍卫已经搭

　　起了帘子，胡亥看了看外面，风更大，雪更急，雪在风中猎猎起舞如同他那颗不安的心。

　　秦始皇道：“还有多少时日天尽？”

　　李斯道：“禀陛下，大约只有两个时辰了，距离此处最近的镇子就是丰阳镇了。”

　　秦始皇道：“就去丰阳镇。”

　　“是！”李斯应声着，打马远去了。浩浩风雪里，一片人马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