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藿倾阳》昙奕缺

15、入学

　　清晨的一个美梦还未醒，又被梓潼唤醒。
　　我懒懒得翻了个身，背朝着她，“梓潼，再让我睡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梓潼帮我备好衣服置于床前，轻声劝我：“七七姐，少爷已经备好了马车，他说你要是再不起来，他可要亲自过来叫你了。”
　　一听文萱要亲自过来，我昏睡的脑袋顿时清醒了大半，三下两下穿好衣服，推开门，一只手停在额前，抬眼只见文萱站在门外，提着手正要敲门。
　　“早！”我条件反射道。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淡淡扫了一眼，唇畔噙着笑，却未达眼底：“不早了，你看这日头已经升高了，”他拿起扇柄指了指，“你要是再不出来，我正打算派几个人扛你到私塾去。”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咬着手指羞愧道，“这可能不太合适吧？”
　　“你也觉得不合适？”他挥开手中的折扇扇风吹起我额间散落的鬓发，反问道：“那让私塾里十几个未满十岁的孩子等你，你觉得合适。”
　　我摇头，抿了抿唇道：“我知道错了，以后保证不贪睡了。”
　　见我乖乖认错，文萱便不再斡旋于这个话题，我抬眼瞄了瞄，见他目光已柔和下来，趁机跳出门槛，拉着他的手往前：“那我们快走吧！不然可真迟到了。”
　　不料被他一把拉了回来，骨节分明的手替我理了理衣领，食指圈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挑起我额前的碎发别于耳后，轻笑一声，“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姑娘家，像你这般不修边幅。”顿了顿，意识到我听不懂，又换了个昨天新教的词：“不拘小节。”
　　“我听若言说，成大事者，往往要不拘小节。”心想反正若言不在，况且我说的都是实话，也不算背地说他坏话。
　　却听到那个清朗嗓音从身后响起，“哦？我说过吗？我自己怎么不记得了？”我回头，只见若言今天换了一身蓝色锦袍，正朝我们这边走过来。
　　“咦？你今天怎么没上街啊？”我奇怪道。
　　他语声淡淡：“本来已经去了，在门口看到大哥的马车，想到肯定是你没起，于是过来看看是否能帮得上忙。”
　　“帮什么忙啊？”我疑惑得看向他，文萱却是了然的一笑。
　　“恩。”他一副认真沉思的模样，“听说这里有个起床困难户。”
　　原来是来取笑我的，我瞪他一眼：“还不是赖你，若不是你昨天晚上非要孟哥再去搬一坛子桃花酿来，我至于后来多喝了两杯吗？”
　　他笑着说：“谁知道你酒量这么浅，只喝了两杯就醉了。”
　　“谁说只有两杯，”我严肃的纠正道：“明明是两杯半！”
　　“......好吧。”若言眼角含笑，妥协道：“那确实都应赖我。”说着不再耽误我们，告辞走了。

　　坐在马车上，我回忆起这几天发生的事，只觉得往事不堪回首。
　　我之所以会被文萱拉来私塾上课，全怪我这张口无遮拦的嘴。
　　起初的几日，我也乐得逍遥，天天跟着若言逛街。
　　我只是不死心，不管这凡尘有多大，我总是要找到夜的。
　　于是在卫阳城各个街巷里，我暗自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是，几天过去了，却依然无果，甚至连一个长得与夜相似的背影都未曾见到。
　　那日找得有些泄气，和若言闲逛完后回来，没有吃饭的胃口，我跑去找雪儿讲心事。
　　雪儿这几天被阿越照顾得油光发亮，身体也圆润了不少，见我过来，他吐着舌头跟我打招呼。
　　我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他的毛，喃喃自语：“雪儿，你说夜会在哪里呢？他一定也在担心我，我找不到他，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找到我呢？”
　　我的这些问题，雪儿自然给不了我答案，我只是想找个人倾诉，除了雪儿，我的这些话，也不能说给谁听了。
　　“七七，你在说些什么？”文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
　　我站起身子，眼睛盯着他手里的折扇，装作一幅极感兴趣的样子，良久才说：“我是在问雪儿，你这扇子上到底写了什么？”
　　他唇间含笑，用扇柄轻轻在我头上敲了一下：“真不知道你小脑袋里想些什么？你想知道，直接来问我就好了，怎么跑来问雪儿呢，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我走前一步，胡话说成这样，他也不拆穿我，索性再将头仰得高一点，这样才够得着对上他含笑的眼睛，“那你让我看看上面的字。”
　　他闲手将扇子挥开：“看吧！”
　　“木——木——文——草。”我喃喃有声，“这是什么意思？”
　　“恩？你说这四个字是......”一阵突如起来的喷笑声打断了文萱的话。
　　“出来吧！”文萱斜眸望向身后，只见假山后面缓缓移出一段红色衣角，又出来一双藕荷色的绣花鞋，直至诗诗姐整个人从假山后出来，双手附在身后，仰头看着天空。
　　“躲在假山后面干什么？”文萱问她。
　　“抓蛐蛐。”
　　“你一双脚晃来晃去干什么？”
　　“蹲得久了，腿麻！”
　　我忍不住想笑，她冷冷看过来，“笑什么笑，有比你把林文萱三个字念成木木文草更好笑吗？”说完，还哈哈哈得笑着附和了几声。
　　文萱没有理会她，只是悠悠得摇了摇扇子，笑容里何等温雅，柔声道：“七七，双木成林。”

　　就是因为闹了这个双木成林的笑话，文萱决定以后每天我要跟着他去私塾听课学习汉字，生生剥夺了我的自由。
　　而我，也不能每天跟着若言以逛街为由四处寻找夜了。

　　马车颠了一下，我从这不堪回首的往事中回过神来。
　　见我动了一下，文萱收起手中的书，合上书页问我：“你昨天和若言他们喝酒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怎么一问，估计他这样温文尔雅的人，会觉得女孩子喝酒不好吧，于是拣轻的说：“主要还是看他们喝，我就抿了几口。”说完立即后悔，早知道刚才就不该和若言争那半杯的。
　　“哦。”他点了点头。
　　隔了半晌，轻轻说了一句：“若言对你，倒是不错。”

　　话音刚落，马车已停好，仆人挑开车帘，传唤道：“少爷，到了。”

　　今日上的课堂上的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大思想家，有老子、孔子、孟子、荀子、韩非子、墨子。
　　我举手发言，请教文萱，什么是思想家。
　　若言说，历史上富有智慧的人，都可以被称作是思想家。
　　听了他的回答，我欣喜的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七子。
　　冷子不好听，七子，和文萱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这样解释：“一个名叫七且有智慧的人。”
　　回来的马车上，文萱笑看着我摇了摇头，口中喃喃重复一声：“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