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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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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唱罢,我鼓起掌来,“姐姐唱得太好听了,我以后可有耳福了。”
进入腊月后,照例是要扫房掸尘,连梁上和砖缝都彻底打扫干净,据说,要把一
年的尘土秽疫都扫出去。碧荷领着几个小丫头正在屋里张罗打扫。
我独自一人站在院里,万物凋零,树叶早已枯黄,凋落,只剩光秃秃的树枝在寒
风的轻轻晃动。
我拿起笛子低首轻按,一曲“晨风”轻快飞扬,昂扬婉转一扫冬日的阴霾。
碧荷静静地站在门口,见到秋月走进院子,一边走一边回头张望,便抬起头在她
的额上弹了一下,“你去哪了?这么心不在焉的。”
秋月用手轻抚了一下额头,疑惑道:“我刚回来时,看见院门外站着一个人,背
影看着挺像那个刘公子的。”
是他吗?他是来找我的吗?思绪乱纷纷的,手指一滑,按错了一个音,便索性停了手。
秋月过来摸了一下我的手,低呼道:“小姐,你的手好冷,快进屋去暖暖身子。”
我在炕上坐下,碧荷端了杯红枣茶给我。茶水有些烫,我看着热气从盏中升起,
模糊了我的视线。屋里已换上了新的帐纱,是一种浓丽的红色,殷红欲燃。秋月
和碧荷坐在窗下剪窗纸,两人皆是手巧,不一会桌上多了好些鲜艳精致的窗花:
“喜鹊登梅”、“孔雀开屏”、“春燕穿柳”、“凤戏牡丹”、“狮子绣球”、“五蝠捧寿”。
剪好后张贴在窗上,门上,屋里多了几张剪纸,顿时添了几分喜庆与鲜活。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听见窗外一阵阵的风声,炭盆里发出的“哔哔剥
剥”的声响。我又翻了一个身,睡意隐隐袭来,正在迷蒙这中,窗子格一声轻响,
有人轻轻叩了叩窗子。我起身吸着鞋走到窗边,又是一声轻响。我轻声问:“谁?”
外面默然半响,才有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是我。你睡了吗?”
这不是废话吗?我要是睡了,能听见这动静吗?
我用手扯了扯肩头散落的头发,“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刘文晋靠在窗边,“我有话想和你说。”
“嗯?”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像是一团火在心里烧”他顿了一下,“我的心意,你明白吗?”
我心中有淡淡的甜意,嘴上却说:“什么意思?我不懂。”
“宜华,我对你……”
我靠在窗边,“别说,有时候有些话不用说。”
他有些不安,“我……我要回京了。可能要等过完年才能回来。”
我握紧了手,“哦”了一声,过了一会,轻声说:“我的心意和你是一样的。”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带着一种明显的欣喜,“你打开窗,我想见见你。”
“你白天不是见了吗?”
他一声轻笑,“没见到人,只听见你在听笛。”
我将手放在窗子上,犹豫了一下,还是一狠心,“你走吧,我……等你回来。”
窗外传来一声叹息,“那……我走了,回来再看你。”
过了一会,我估计他已走远,轻轻地将窗子打开,一双黑亮的眸子注视着我,眸中晶
光闪耀如星。我凝视着他,感觉一颗心浸在甜水中,如此的甜蜜,温暖。他握住
了我放在窗边的手,微微一紧,低声说:等我回来。”说完就转身离开,颀长的
身影在黑夜中缓缓消失。
转眼到了除夕,可以听见远处传来的鞭炮声,除夕之夜照例在前厅摆好了宴席,
全家人要聚在一起吃团圆饭。我披上一件斗篷,慢慢走出院门,有零落的雪花飘
下,我伸出手去接,小片的雪花入手即化为水。我一步一步地走向前厅,进了前
厅,我脱下斗篷,交给碧荷,厅里火盆很旺,温暖如春,圆桌前只坐着顾宜清一
个人,我在圆桌前坐下,拂了拂头发,笑道:“哥哥来的早呀。”
顾宜清向我侧首微笑,“外面天冷,妹妹快坐下喝杯热茶。”
一旁的小丫头走上前,端了一盏茶给我。我喝了一口,皱了皱眉,有些许的苦味,是杏仁茶。
门帘一掀,一阵冷风进来,许婆婆扶着我娘走了进来,顾宜清和连忙站起来相迎,
我娘脱下外面厚实的大裳,里面穿了一件琵琶襟的长裙,斜斜地坐下,许婆婆侍
立在她的身后,神情冷漠。我倒了盏茶递给她,她淡然地看我一眼,接过茶盏随
手放在桌上。
不一会儿,我爹慢悠悠地走进来,环视我们一眼,坐了下来。管家连忙吩咐上菜,
几个丫头麻利的将酒菜一起端来了,还烫了一壶酒。我看了一眼,尽是好吃的。
我爹轻咳一声,端起了酒杯,开始讲话,大意就是过年了正是一家团聚之时,辞
旧迎新,希望全家人平安健康之类,这个祝酒辞说得真是干巴巴的。各人都端了
酒杯一饮而尽,我娘也拿起酒杯,但只是象征性的碰碰了嘴唇,一口也没喝就放
下了。
气氛有些冷,我甚至感到暗中涌动的气流都有瑟瑟的寒气,我很不解,合家团圆
不是应该其乐融融嘛。一年才吃这一顿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爹和我娘
并不是大家所说的夫妻恩爱,而是相敬如冰。
我娘拿出帕子按了按鼻翼,转身对我爹道:“老爷,我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了。”
我爹微微颌首,“你身体不好,就先回去歇着吧。”
我娘风姿袅娜地站起来,许婆婆躬身上前扶着她,慢慢走出厅门。
等我娘走后,我爹似乎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叹息,低得差点让我以为是错觉。我爹
又喝了一杯酒,沉着声说:“我还有事,你们俩吃吧。”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主要人物都退场了。
顾宜清表现得很淡定,一挥手,让一旁丫头再烫一壶酒过来。我见他如此,便从
容地帮他倒了一杯酒,顺便也倒了一杯给自己。我们俩一杯接一杯地把酒言欢,
桌上的菜被我们扫了一半。等喝到后来,顾宜清的眼神迷离,大着舌头问我:
“妹……妹,我问……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说实……实话。”
我心中一跳,把玩着手中酒杯,“你问吧,我一定把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
话音刚落,旁边的圆凳突然一歪,顾宜清大爷已直直地栽了下去,躺在地上一动
也不动。身后的流朱和流芳忙抢上前将他扶起来,最后的画面就是两个弱不禁风
的小姑娘扛着一个彪形大汉歪歪倒倒地向前走。
桌上杯盘狼藉,蜡烛在慢慢燃烧着,微黄的烛光将我的影子照得那么长而畸形,
我将烛火吹熄,披上斗篷走出厅外。
屋外带着雪味的空气有一种甘甜,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清爽起来。
因为是除夕,晚上要守岁不能早睡,桌上摆了果品糕点,回到屋里后,秋月找出
一根彩绳,拉了碧荷在玩翻绳,我斜靠在炕上,默默地在想,他现在已经回到京
城,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他会不会像我在想念他一样的想念我呢?
好像有首歌是说相思的,明明知道相思苦 ,偏偏对你牵肠挂肚。经过几许细思
量,愿意承受这痛苦。相思苦,可是偏偏有这么多的人甘之如饴。
正在暗自揣摩,秋月过来拉了拉我的袖子,“小姐,我们来玩投壶吧。”我笑着
摇了摇头,秋月回过身和碧荷玩投壶,用花生壳来投,彩头就是剥下的花生仁。
两个人嘻嘻哈哈。我随手拿起一个橘子剥着,送了一片到嘴里,好甜。
外面鞭炮声大起,一阵喧嚣叫声。新年来了,这是我穿过来后过的第一个新年。
今年过年爸爸妈妈没有我在身边,不知会怎样的伤心呢?我长长的叹息一声,抓
起被子蒙着头,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