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年华》长歌生

5、不是小孩子

　　（五）
　　把志愿书交上去的时候，向和君瞬间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S大，只要把志愿书交上去，以自己的成绩，考上是绝对没问题的。
　　“和君，你真的要考S大啊？”同桌冬瓜刚刚在他交上去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简单的脑袋里除了热爱的篮球，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
　　“嗯，我决定了。”
　　“可是为什么啊？”
　　向和君笑了一下，望着教室窗外的蓝天，说了一句：“为了自己想要的，当然要对自己狠一点。”
　　“我不明白，这个跟你想要的有什么关系？”
　　“笨，当然是他就想在S大啊。”后排的女生张婷婷白了冬瓜两眼 。
　　冬瓜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嘻嘻，这样你们两个又是同校生了。向和君，到了大学那边要好好照顾婷婷啊。”
　　“谁要他照顾了？搞不好还是我照顾他。”
　　“……”
　　“看什么看？”
　　“……”
　　高三毕业生的教室，因为这两个人的打闹而稍稍增添了点活力。
　　这样沉闷的气氛，向和君觉得自己快疯掉了……
　　放学的时候，向和君意外地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没想到的是，办公室里还坐着他的现任监护人，向庭。
　　“舅舅？”向和君有点不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那个坐在老师的桌子旁边的塑料凳子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瓶纯净水。
　　“来，给你的。”他把那瓶纯净水递给向和君，看着他拧开盖子喝了一小口。
　　“舅舅你怎么过来了？”
　　还不等想听开口，班主任就笑着开口说道：“是这样的，因为向先生是和君你的监护人，我想找你们来办公室聊聊关于你的大学志愿。”
　　向和君不悦地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地回答：“我已经决定要考S大了，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见到学生不愉快，班主任脸上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只好继续尴尬地笑着：“老师只是希望你能有更好的选择，凭你的成绩，A大也是可以的，或者有其他比S大更好的学校可以选择。”
　　向和君不说话了，班主任只好求助于向庭。
　　“不好意思，老师，我家小孩就这脾气。”向庭接收到老师的目光，但是因为之前他也和向和君谈过，知道小孩想要什么，所以即使是知道班主任为了向和君好，他还是站在小孩儿那边，“他之前也跟我说过了他想念S大，愿意留在本城读书。”
　　“这个……向先生也同意让和君留在本城？”
　　“S大也不是不好，留在这边我还方便照顾他。”向庭这么说，眼角的余光看到小外甥的嘴角胜利般地扬了扬。
　　“但是小孩子总归是要让他长大的……”
　　“老师身为和君的监护人，这我也知道，不过他要不想长大，我也可以让他不用长大。”向庭带着温和的笑意打断班主任的话，那份宠溺的样子，连班主任一个外人看了都觉得讶异。可是转念一想，向和君基本上也算是这个舅舅养大的，没有父母的他对这个舅舅的依赖远远超过同龄人。
　　见到外甥这样，舅舅这样，班主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放弃自己的劝说，转而鼓励自己的学生：“既然决定要考S大，那你就要好好把握。凭你的成绩，只要放松心态就好，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听到班主任这么说，向和君皱着的眉头终于松了开来，脸上的不悦也放缓了很多。
　　“老师还有其他事情么？没有的话我先带和君回去了。”
　　“没有了，你们先走吧。和君这段时间多多注意身体。”
　　回去的路上，向庭认真地开着车，在一个红灯前缓慢刹车后，转眼看到自己的外甥在看书。
　　“不要在车上看书，会加深你的近视的。”他抽走小孩儿的书，看了一下封面上的书名，是素黑的《一个人不要怕》。
　　向和君对于自己的舅舅抢走自己的书表示很不满，他白了向庭两眼，不打算搭理他。
　　“你害怕一个人？”向庭没有翻看内容简介，只是单纯地凭借自己对书名的理解来判断内容。
　　“才没有，这是讲关于心理的。”
　　“心理治疗？”向庭把书还给和君，手重新放回方向盘上，说道，“小孩子应该看看《呐喊》，《简爱》这类的书。”
　　“我不是小孩子！”
　　“只有小孩子才会说自己不是小孩子的。”
　　要不是看在向庭开车的份上，和君真想上前给自己的舅舅两拳，哼，以后你就会知道我是不是小孩子了。
　　正在开车的向庭感受到外甥认真看自己的目光，趁着这个路段车子不多就快速往他那边看了一眼：“怎么了？”
　　“谢谢。”
　　和君莫名其妙的“谢谢”让向庭有些疑惑。
　　“谢我什么？介绍你看的那些书？”
　　“都跟你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你介绍的那些书我八百年前都看过了。”向庭不服气地把脸转向车窗，刚刚心里的感激一下子烟消云散。
　　“呵呵。”向庭尴尬地笑了两声，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小外甥到底是感谢他什么。
　　车厢里两个人不说话，似乎连空气都没有流动。
　　快到家了，向庭才听到和君的声音：“我是谢谢你支持我考S大。”
　　向庭把车子缓缓停在路边，摇下车窗，关了空调：“我们是家人，不是么？”
　　“嗯，是家人。但是……”我不想和你只做家人。
　　“你的妈妈，我的姐姐，以前我还小的时候都是她在照顾我，所以现在她不在了，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更何况你没有其他的监护人了，不是么？”
　　和君听到向庭这么说，总有种他是在同情自己的想法。
　　“那说到底你做我的监护人是因为你同情我，还是可怜我？”
　　“我什么时候说同情你，可怜你了？”向庭觉得小孩儿变得有些奇怪。
　　“那你干嘛说得好像我很可怜似的？”
　　向庭本来微皱的眉头这会儿皱的更紧了，原本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收了回来，拉起手刹。
　　好在他脾气好，听到小孩儿这么说就觉得可能自己哪里的语气不好了让他误会了。
　　“我没有觉得你可怜，也不是同情你。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你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我也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我们难道不应该互相照顾么？”
　　“你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我也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向庭的这句话，让和君的面色有了很大的缓和。
　　“我……刚刚态度……抱歉。”和君的右手来回翻卷着书本的页面，眼神根本就没往向庭那边看。
　　“看在你是考生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啦！”向庭伸手还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和君柔软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