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素衣朱绣，从子于鹄【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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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周瑜与鲁肃见面，皆是感慨良多。四个多月前，周瑜是东吴都督身死，鲁肃时为孙权左膀右臂，四个多月后竟会于隆中，叛吴而出。
然而本该和乐的场面，却因诸葛瑾一句无心之言而战火起。
“没想到小均手艺如此之好。”饭后，诸葛瑾道，“却不闻，子曰‘君子远庖厨’吗？”本不过是打趣之言，却不料听者反应极大。
他愤愤摔下刚洗好的碗，转身骂道，“我若是远庖厨，且看你子瑜灌冷风吧。子亦曰‘君子时必精之。’没有我这个厨子你到当个君子看看。”
周瑜忙上前安慰道，“是子瑜兄口误，你万莫挂在心上。”
“说什么口误，他偏是一来就找我碴。”诸葛均又狠狠瞪了诸葛瑾几眼，“吃我做的饭不干活也罢了，竟还说风凉话。”
“干活？”诸葛瑾一愣，他在外闯荡却定要带一两个小厮仆从，哪还做过什么话。与同是富家出身的鲁肃面面相觑。半晌才见他尴尬道，“若真忙不过来，为什么不请些下人呢。咱家又不缺这些个钱。”一个劲往地上看的诸葛瑾，自是没见着周瑜使的眼色，于是捅破马蜂窝了。
“请下人？你可知我本没招待你们的意愿。你竟还敢说让别人进来！别说住，我这竹楼旁人连碰都别想。若不是都督要求，你以为你和他可以进得来吗？”说罢也不看鲁肃二人黑下的脸色，他转而对周瑜道，“都督也看到了。这究竟是个什么人，我还不伺候了呢！”便上楼去。诸葛均功夫极好，踏雪无痕本是易事，现下却将楼板踩得咯吱咯吱响。显是气极。
“这……”被一通怒火猛地砸下，诸葛瑾呆呆道，“我没说什么呀。”
周瑜无奈，方才他可真正做了失火城门的池鱼。他解释道，“你们定也听说过刘备三请孔明出山了？”
乍听好友说出那人表字，略知其中纠葛的鲁肃关切道，“公瑾你？”
“我无事的。过去种种于我皆如云烟消散。”周瑜很平静地继续道，“第一次还好，刘备只在门外询问等候。后两次却一进书房留书，二在房中静等，待孔明出山后，阿肆就一把火烧了茅庐，重建这座竹楼。”
“咦，不知诸葛均为何要这么做？”鲁肃问道。
“子敬与我当时一样，都如此问他，然后他说。”周瑜扬起嘴角，想起——尚未恢复视力的自己，听少年铿锵有力道——凡是我的东西，容不得旁人染指半分，若已遭厄，必亲毁之。
听力极佳的他同样听清了少年后一句的小声呢喃，“你大都督，也是我的。”
“到底是年少，心高气傲，然而在乱世中过刚易折啊。”鲁肃叹道，“诸葛小兄弟过于极端了些。如那张翼德，若非刘、关二人，恐也不过军营莽汉一个。”他突然住口，双目圆瞪，空张口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你竟敢把我和那臭胡子相比！”自三人头上传来一声怒喝，他们仰头便见头顶竹楼地板开出一方形口，换回红衣的人正是居高临下。
看他着装，周瑜便知他是真恼了，正待从中调和。却听诸葛瑾气急败坏道，“你还不把子敬的穴道解开！”
诸葛均冷笑，“你武功在我之上，何必藏着掖着！”不知是触碰哪处机关，他话将将说完开口就自动合上，宛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周瑜听罢心中惊奇，四月相处下来他自认武功不如诸葛均，却不想这贯是不显山露水的诸葛瑾也是个中好手，不由得想到诸葛家另一位，孔明他呢？
“二弟不喜武，唯好兵法。”冷不防诸葛瑾的一句勘破周瑜的心思，并不理会他的震惊，手中已经将鲁肃穴道解开。诸葛瑾看着头顶，心道，你的机关术已有这般境界吗？木板一开一合间无声无息，说来简单实际却是不易。
“我居于此处四月有余，其中能够视物两月，日夜行走也不知有这么一个机关。”周瑜面上苦笑，心中却也欢愉一为诸葛均高兴，其二则是出于自己的野心。是的，他被说服了，有那了成就王业的宏图。诸葛均越强，他成功的把握就越大！
“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离开我的地方！”诸葛均呵斥。
天色已晚，竹楼外皆属山林，夜间行走危险极大，周瑜道，“你们稍等，容我劝他一劝。”便也上楼，又等上盏茶功夫。
鲁肃对诸葛瑾歉然笑道，“是我连累你了。”
“你我还用得着客套？何况该我为小均的无礼向你道歉才是。”诸葛瑾笑道，“放心吧，公瑾此去有十成的把握。”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二楼即刻传出茶杯碎裂的声音，接着是诸葛均的不忿，“你两就住在都督的房里吧。”然后又是一段争吵。
鲁肃诸葛二人相视一笑，鲁肃道，“幸好不用再连夜赶路了。”他们何曾知道，二楼的情况迥异于他们所想。
时光转回周瑜推门而入的那一刻。
“都督不知要敲门吗？”仿佛犹在气头上，诸葛均照面讽刺道。
“还气着呢。”周瑜上前，一手搭在少年的肩，“阿肆，嗯？”
诸葛均神情放缓，软语道，“看在你的份上，我便大人有大量放过他们罢。”他昂起头，明眸璀璨若星辰，哪里有半分怒气。
“你没生气？”周瑜愣住。
“都督眼里，我的器量只有那般小么。”似乎很乐意见周瑜吃惊，诸葛均吃吃笑道。
周瑜沉声，“阿肆，你到底有什么计划？别忘了，子敬可是我的挚友！”
眼底划过受伤，诸葛均发泄似地将茶杯扔在地上，故意大声道，“你两就住在都督房里吧。”目光却直勾勾盯着周瑜。
周瑜虽然会意，但是心中疑惑愈加，出于信任，仍是配合诸葛均演了鲁肃以为的一出戏。
夜已深了，更深露重的十月寒夜，万籁俱静。突然，竹楼二楼两个窗口相继飞出两道身影，一红一青在冷月下分外突显。几个起落后，他们停在后山山林中，月光被层层削弱打到地面只剩微凉几丝。
“小均你选定的人是周瑜？”从来知道自家小弟的才能，诸葛瑾没有绕太多弯子反而选择了开门见山。
“我苦习叔父留书十余年，为的正是今日。”言下之意便是承认。
诸葛瑾眉毛一掀，道，“若我所料不错，周瑜的命数早已尽了吧。逆天改命的代价何其之大，值得吗？”
诸葛均嗤笑道，“命数？陨落的是将星周瑜，与我住有何干系？何况对你我这等修行之人来说，我们的存在便是天地间最大的变数。”
“你！”见说不通，诸葛瑾回敬道，“你总算改口，不称他都督了？”
诸葛均撇过头，“总说我干什么，你诸葛瑾选择的又是谁呢，孙权，嗯？“
那般不屑的口气叫诸葛瑾立时便要发作，最后还是强自忍下，“我本意是待在江东安稳地等你活着孔明成王业，却没料到你会救下周瑜引起孙权疑心，使江东风雨飘摇之际连失大将。这下好，可打乱我全盘计划。”诸葛瑾苦笑。
“哈，谁知道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诸葛均嘲讽，“我们诸葛一脉何曾出现过同你一般的懦弱匹夫。”即便口中这样说着，他心底却是越发提防起来。
十年的时间真的能让一个人改变这么多么？他幼而早慧，记忆深处是自己的大哥野心勃勃的，而今眼前这个碌碌平庸的难惹若非一双依旧洞悉人心的眸子，他甚至会以为面前的诸葛瑾是他人易容冒充。反常即为妖，诸葛均小心退后几步。
诸葛瑾上前逼近，笑容和蔼得诡异，“小均你，在害怕。”
两人间的距离越发近了，诸葛均低声道，“是，我在害怕。”他不错眼地直视面前人，目光坚定，“我怕你伤害我主周瑜。”
“看，我人都到你的地盘了，又还能做什么呢？”诸葛瑾终于停下脚步，摊开手道。直视那蓄势待发的紧绷着的肌肉明明白白告诉少年，他随时可以做出致命一击！
说来兄弟两相处时间不过五年，其中四年更是在流离失所的逃亡里，绝对算不上兄弟情深，便是兄友弟恭怕也有些难度。今日站在面前的是孔明，诸葛瑾可能还有所顾忌，但要是换成诸葛均……
诸葛瑾目光一凝，出掌带风向红衣少年袭去。但他还是托大了，没有用上最擅长的软剑。诸葛均狼狈躲开，被诸葛瑾全盘压制住不敢还手。脚步错落堪堪躲闪间，他停在一处。此时诸葛瑾才觉出不对来。
只听诸葛均自得笑道，“你说对了，这是我的地盘你什么都做不了。”
诸葛瑾凝住身形，只是刹那，他眼前场景变幻变成荒芜沙漠，哪里还有诸葛均的身影。
“你便当我八阵图第一个试验品吧。”飞身立在树梢，诸葛均冷眼看着血缘上的大哥在林中方寸小地形似疯癫乱闯。方才躲避为的便是将他引入阵中。同样的，诸葛瑾对他能痛下杀手，他诸葛均对诸葛瑾也没多少血缘亲情在里面。
茫茫然在荒漠中的诸葛瑾听见诸葛均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大骇之于也不得不佩服自家小弟在阵法阴阳方面的天赋。年少时他曾听叔父说过八阵图的威力，然而百年来从未有人真正完成，从来只当是传说而已。如今……
望着远处飞沙走石，迅速袭来的龙卷风，诸葛瑾苦笑着转身奔逃，“阵眼……阵眼在哪呢？”他非易与之辈，怎会甘愿轻易死在这里，死在大业未成之时！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素衣朱绣，从子于鹄【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