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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刺骨生花·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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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雾不动声色的弥漫着。
一只葱白的手指划过镜面,如同黑夜中蓦然亮起的一道闪电,划开了世界。
镜中的少女有着最平淡无奇的双眸,被水打湿而贴在面颊上的长发,还有因热气而泛起微红的面颊。
打开浴室的门,水顺着长发在地板上晕开一片水色。
落在衣架上休息的鸟儿抬起头来看她,翠绿的羽毛,小小的瞳孔映出她的面容来。
“早安。”
她冲着空荡的房间说道,然后解开浴衣,一件一件的穿上床上摆着的衣服。
凝固的黑。
她将手枪放入风衣之中,用手卷着发烧皱眉。
“似乎有些长了…嗯…”
鸟儿扑棱着翅膀飞到她的肩上,L放下手中的发,扬起大大的笑容,“呐,出发了。”
从总部出来时已经是中午了,她翻着手中的任务书,不满的皱眉。
“好远,又不能在晚饭前赶回家了。”
黑色的皮鞋停在她的面前,L抬起头。
“啊哈,这不是我们的L小姐么?”男人笑的讽刺,“怎么,你那只小破鸟还没有死?”
立在男子肩上的林雕低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尽是目中无人的高傲。
“呵~”L扬起笑容,将任务书放进口袋,“没闯进字母的人,可没资格说我。”
脚步声渐行渐远,男子站在原地气的脸色发白,“不过是个biao子生的小、杂种,竟敢这样说我!”
是冬天。
L从车上下来,拉了拉风衣的领口。
飘洒的白色雪花落在她的发她的衣她的手,她呼出一口热气,吹化了手掌上的白色。
“冷吗?”
她抬起手摸了摸落在肩上的鸟儿的头。
没有人回应她,鸟儿只是歪了歪头,看着她。
“果然会很冷吧!别担心,做完任务我们就赶回去。”
她的视线落在一旁高耸的大厦。
三十九楼。
电梯一层一层的向上升。
“叮——”
电梯小姐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空荡的电梯。
自己不过是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时电梯竟停在三十九楼。
她这样想着,向进来的人微笑,“你好,请问要到几楼?”
总裁办公室。
L停在门前,从口袋中抽出一张薄薄的卡片,插、入门上的缝隙。
门上的红灯跳转为绿色,一声轻微的响,门开了。
回手关上门。
“我讨厌商人。”
她这样说着,隐去了身形。
男人有些烦躁,他打开门,冲着门外的黑豹说道:“把爪子弄干净了再进来,我可不想明天再换一条地毯。”
黑豹的唇边还残留着鲜血,低下头去舔自己的爪子。
他坐进柔软的座椅,勾起令人作呕的微笑,“那些人,还真以为我不知道他们背着我做了什么。让他们喂饱你,还真是委屈了你……”
他的笑容突然凝固。
黑豹低吼一声,猛的扑过来,却在半空中猛的摔了下来。
L移开抵在男人胸口处的手枪,一步一步的走到黑豹面前。
它在地上抽搐,血沫从嘴角溢出。
“真漂亮。”L收起手枪,将任务书展开放在它的身边,“只怪你共生的主人太可恶吧。”
黑豹睁着金黄色的眸子,看着她,哀伤而绝望。
冰冷的匕首穿透滚烫的心脏,鲜血流了满地。
她推开窗,随风而去。
战争仍是一触即发。
这是迟早的事吧。
他们嫌弃人类的弱小而想毁灭人类,人类恐惧他们的强大而想毁灭他们。
L轻轻抚摸鸟儿柔顺的羽毛。
他们是共生的伙伴。
她死,它亡;它伤,她痛。
她仍记得幼年时期,孩子们强壮的共生体将它死死的按在地上,它一声不出的望着她,只是望着她,用那双黑色的,无声的眼睛,望着她,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是单纯的,静静的望着她。于是,她也忍着无法呼吸的痛伏在地上一言不发。
她从未听见过它的鸣叫。
可即便它这样弱小,即便它无法鸣唱,她也从未舍弃过它。
因为它……
手指从羽尖滑落。
见证了她与他一起的时光啊……
动物们的嘶吼,飞溅的弹药,以及人类的绝望。
世界一片狼藉。
L用绷带把左臂缠绕起来。
殷红的血浸透出来。
它站在地上抬头看她。
“呵~没事的,小伤,不用担心哦~”
她无视因流血过多的眩晕,扬起大大的笑容。
可它不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仿佛看透了她所有的防备,看进她心底的脆弱。
“真的……没事……”
她睁着空洞的眸子笑,起初眼眶是空的,后来却流出泪来。
一滴又一滴。
落到她的手上。
烫的灼人。
子弹擦着她的手臂飞过。
L闪过一颗子弹,却觉得脚腕一痛,晃了晃。
被包围了。
人们举着枪将她团团围住。
要死了么……?
血浸透了她的风衣,散发出死亡的气息,将她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她想抬手摸一摸它,却连动一下都做不到。
唇边的笑意终于染上了苦涩。
“呐,真希望下辈子,我们还能在一起……”
“…默…”
视线已被大片的黑暗吞噬。
她在半睡半醒间听到有人在唤她。
“笨蛋,大笨蛋。”
“你才是笨蛋呢!”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住在整个城市最深的巷子,最脏的房子里。
她被母亲赶了出来,她知道,母亲又要开始做她的“生意”了。
她穿着破烂的衣服,缩在墙角处看天。
“好美。”
碧蓝色的天空像是一汪清水。
“笨蛋!”
男孩欢快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开心的回过身。
“默。”
男孩揉乱她的发,扔给她一颗糖。
那糖是微热的,被男孩的手掌包裹了很久,微微融化,沾粘在糖纸上。
她小心翼翼的剥开,吞进口中,不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男孩暗自吞了吞口水。
“好吃么?”
“嗯!”
那些年,那个男孩,成为少女心中一个永远醒不来的梦,刻在最深处。
可后来呢?
男孩为了保护她,被一群人推进垃圾堆,锋利的铁片划破了肌肤,从喉咙那里,划破了声带。
再也没人喊她笨蛋,为她辩护。
她哭的喘不上气,男孩也只是默默的看着她,然后揉乱她的发。
也许命运总是喜欢玩弄人心。
一次回家,空荡肮脏的家里,只留下那床破烂的被子上,已经僵硬的,母亲的尸体。
鲜血蜿蜒的染红被褥,落入漆黑的泥土,消失不见。
她失去了栖身之地,有人来搬走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然后,带走了她。
她第一次看见他露出惊慌的样子,扑上来拉她。
“砰——”
一声枪响,鲜血从他的胸口蔓延开来,可他仍是笑着,望着她流泪。
那一刻,她看见男孩的眼眸中,这样对她说着:“好好活着……”
“默——”
她听见她此生最撕心裂肺的呼唤,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就是那一天,小小的鸟儿穿过世界上层层叠叠的雾霾,落在了她的肩上,一声不出,静静地,静静地看着她。
他此生的两道伤疤,均为她而伤,而她粉碎的整颗心,亦随他而去。
少女蜷缩在地面,仿佛死去。
有人想要上前,却被一把拉住。
“她还没死,看她肩上的鸟。”
肩上的鸟儿静静的站立着,仿佛感受不到那扑面而来的死亡的气息,轻轻的扇动了翅膀。
那一秒,青翠的鸟儿飞上天空。
那一秒,青翠的荆棘自地面生长出来。
那一秒,青翠的牢笼将所有人囚禁。
那一秒,青翠的荆棘刺染上了红色。
少女静静的躺在牢笼的最中央,荆棘将她层层叠叠的包裹住,吞下她温热的鲜血。
它翱翔着,一圈又一圈,翠绿的羽毛一寸一寸化作火红,像是浴火而生的凰,褪去一身平凡,点燃最温暖的火焰。
那些荆棘围绕着,扭曲着,幻化成最尖利的刺。
它低下头,俯冲了下去。
最尖锐的痛注入它的胸膛,它双翅展开,张开了嘴,发出震天的鸣叫。
血液飞溅出来,它用力拍打着翅膀,让每一寸荆棘都被它的鲜血浸染。
那是穷其一生都无法听到的美妙旋律。
人们缓慢的摔倒在地上,面上是甜美的微笑,仿佛陷入此生最美好的梦境里,鲜血自他们的口鼻流出,画出一片绮靡。
绝美的鸟,终于唱出了它毕生的第一首歌曲。
最后一滴鲜血流尽。
它高昂着头,停在了最高的荆棘之上,闭上了双眼。
那是一场逆转局面的战斗。
整个城市被人类占领,却在下一秒死在他们的战场。
被荆棘包裹的少女露出最美丽的微笑,走向那个会沉默的看着她的少年。
而被刺穿胸膛的鸟儿,在唱出了此生最动听的死神之曲之后,静静的闭上了那双,只会凝视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