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前度）》萧雪鱼11

30、第二十九章 张校长又出场了

　　黎简回美国那天王又曾并未去送机，她其实也没有特意打听日子，之所以知道，是叶燮透过彭孙逸婉转传回来的消息。
　　黎简要走，叶燮比王又曾更不舍，她隐约听说他想和黎简合作搞个什么生意，她连黎简这些年在纽约具体做什么都没弄清楚，其余更没兴趣知道。
　　她只觉得，黎简好像很了不起。
　　她一直知道他会很了不起。
　　===
　　送阿奇去学校的路上，王又曾沉默地开着车，小盆友也一声不吭地想着心事，车厢内Henri Salvador低低地唱着，天鹅绒一般光滑柔软的歌声缓慢地摩挲着耳膜。
　　等红灯的时候，王又曾降下车窗，外面闹哄哄的人声和干热的气息立即扑进来，她觉得愈发烦闷，又“啪”一声按键升起了车窗。
　　阿奇抬起小脑袋，定定地看着她。
　　他实在是有一双和黎简太过相似的眼睛，深刻的双眼皮在眼梢处收拢，微微向上挑，某些角度看上去就有点像单眼皮，愈发衬着那双瞳仁大得出奇。看久了，真像是能陷进去，宇宙万物都不如那双眼睛包涵万千。
　　王又曾狼狈地转头直视前方，一脚跺下油门。
　　阿奇的小学门口堵了长长一条车流，都是送孩子上学的家长，王又曾缀到队尾，慢慢地降缓了车速。
　　“阿奇，”小盆友依然看着她，王又曾叹了口气，轻声问：“你为什么喜欢黎简？”
　　阿奇扭过头，红艳艳的小嘴撇了撇，面无表情地道：“我才不喜欢他。”
　　“你喜欢他。”王又曾从来不会被他们貌似空白的表情瞒过去，她笃定地道：“就像你也喜欢师兄。正是因为喜欢，所以师兄让你失望了，你才坚决不肯原谅他。”
　　阿奇顿了顿，再度将目光移回王又曾脸上，婴儿肥的小脸皱了皱，终于露出一点烦恼的表情。
　　王又曾笑吟吟地看着儿子，丝毫不觉得自己在欺负他，诱哄道：“别瞒我了，你如果不是喜欢黎简，为什么一直帮他，现在又这么不高兴？来嘛告诉我实话，回头我就给你请最好的编程师傅……”
　　“妈妈！”阿奇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犀利地道：“因为黎简离开而不高兴的那个人不是我，是你。”
　　“就像我也没有喜欢他。”他傲娇地抬了抬小下巴，“所有人里我选择他，因为你最喜欢他。”
　　王又曾呆了呆，她对黎简的感情有这么明显吗？还是阿奇这个孩子集中了她和黎简所有的优点：她对他人情绪的敏感、黎简的智慧。
　　她发动着福克斯跟在前面的车后面缓慢地驶近校门，侧面的车窗外是倾斜过来的蓝天，压得她像要透不过气来。
　　这一回的沉默比之前压抑沉重得多，阿奇在副驾驶座上坐立不安地挪了挪屁股，不时望向她欲言又止。
　　王又曾知道自己吓到他了，她有时候会完全把阿奇当作黎简对待，而这对他并不公平，因为在感知大人情绪并做出反应这点上，阿奇其实是一个完全正常的孩子。
　　“对不起。”她柔声道歉，“妈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阿奇抿了抿嘴唇，这个小动作与黎简又是一模一样，王又曾在后视镜内一眼瞄到，呼吸都窒了窒。
　　“我就是不明白。”阿奇把两条圆滚滚的胳膊横在胸前，皱紧了小眉头，“大人为什么一定要和自己过不去？你喜欢他，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
　　“阿奇……”王又曾语塞，虚弱地抗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
　　“你的名字，”阿奇语不加点地快速道：“除了姓没有人会把那个字念zeng，你每次自我介绍却要特意地解释一下，我原来就觉得很多余。直到我听他叫你‘zengzeng’。”
　　全世界只有黎简一个人会这么叫她，而她连一个昵称都念念不忘，那不是“喜欢”是什么？王又曾又一次哑口无言，阿奇敏锐的程度远远超过她的预计。
　　小盆友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定了她，严肃地道：“妈妈，我希望你高兴。”
　　===
　　阿奇希望她高兴，她们母子相依为命，她的情绪反应很难不影响到他。
　　王又曾靠在福克斯车身上，看着阿奇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校门，稚嫩的肩膀上背着一个宽出了三分之一的巨大书包，就算明知包里空空如也，她仍是心疼得像揪了起来。
　　叹了口长气，王又曾又仰头望着天空，不同于车内想象中的逼仄，天空此刻看来如此的阔远深邃。
　　她想着，这是东半球的天空，而黎简将要回到西半球，从此以后她的白天变成他的黑夜，他的黑夜则是她的白天……仿佛他们再也见不到同一片蓝天。
　　她因为这无厘头的想法自嘲地笑了笑，刚要站直身，旁边却忽然传来声音：“王小姐。”
　　王又曾被突出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蓦地转头，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从她的车后走出来，笔直挺括的白衬衫被天光照得半透，隐约显露出衣衫包裹之下的身体轮廓。
　　王又曾喜欢男性穿着衬衣整洁干净的样子，相比同样穿衬衣却有本事把自己弄成一团咸菜的黎简，这个男人简直可以去开堂教授一门就叫“如何穿好你的衬衣”的课。
　　非常适合不是吗，鉴于他本来就是老师。
　　“张校长，早啊。”王又曾略有点尴尬地打着招呼，她今天情绪不同，随便扯了条旧裙子就穿着出门，裙摆上还有颜料留下的花花绿绿的痕迹，头发也没梳，发尾处打着几个乱糟糟的结。
　　“王小姐早。”张仪吉风度雅静，他长得并不能算是英俊出色，曹卓吾就远胜于他，黎简那万年少年的稚气也是一种魅力，张仪吉却只能算是人群中最不容易引起注目的那一类。
　　但你一旦注意到他，就不由地又看他一眼，说不出他那里好，只觉得他周身都萦绕着谦和冲淡的气息，仅仅是站在他身旁，也令人觉得舒适。
　　就像王又曾现在这样，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嗅到极淡的墨汁臭味，反而令她一个早上都憋闷的心胸一畅。
　　“王小姐，”张仪吉本来将双手背在身后，这时随意地抽出一只来，温言道：“今天下午我在社区有一个书法展览，听说王小姐从事艺术相关的工作，不知有没有兴趣莅临指教？”
　　他说得过于斯文，遣词用句像书面用语而不是日常会话，王又曾今天又反应迟钝，下意识地先点头，一秒后骤然醒悟——
　　这算是……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