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倾尽浮华梦》韶华共揽

54、一触即发

　　许夫人被带了下去。皇后耳边还充斥着她最后的话语。她也不会怪她，一个妻子担心自己的夫君，什么话都可以说得出来的。
　　片刻后有太监回复，说是太子外出有事，尚未回宫。
　　皇后一听，心中已是有数，他这是故意不来见自己的，一面母子为难。
　　“你传本宫的话，让周夔掂量着，看此事可有通融之处，就说是本宫这般要求的。”
　　太监还未走出去，却见一纸诏书传到，严禁后宫干涉朝政。
　　消息倒是传得快，皇后心底冷笑。
　　此时又见太监急急的来报，说是许夫人在家悬梁自尽了。
　　皇后一听，脸色蓦地惨白。当下也顾不得妆容，由宫女扶着慌忙出了宫。
　　宫门处，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跪着，那正是许安的儿子，许凌。
　　许凌生的面红齿白，皇后看着喜欢，所以经常上锦咸宫玩。
　　许凌抬眼看到皇后的辇车，抿了唇，泪水一滴一滴的滑落，稚嫩的声音咬出几个字“请皇后姑姑为爹爹和娘亲做主。”
　　“凌儿，你快起来。”皇后看到许凌的样子，一颗心瞬间柔软了下来，她招手让许凌走过来坐上了辇车，将他揽在怀里。
　　“姑姑，你一定要救爹爹啊！娘死了，舌头都伸了出来，我害怕急了，看到娘直愣愣的盯着我，却一句话都不说了。”许凌说到这里，脸上混杂着眼泪，混杂着泪水，才七八岁的他好像还不理解生离死别的含义。
　　“姑姑会照顾你，也会救你的爹爹。”皇后柔声安慰，对着宫人道“去刑部，本宫倒要看看周夔是怎么个证据确凿的。”
　　辇车缓缓前行，很快到了刑部大院。
　　皇后有人搀扶着，另一只手牵着许凌，走了进去。
　　刑部的官员个个迎了出来，跪下行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还千岁呢？我看本宫是百岁都没有了，这一个个的都是冲着本宫来，都盼着本宫早死吧！”皇后看也不看众人，语气凌厉的说着，然后坐在了太监搬过来的椅子上。皇后身子仍然虚弱，无力的靠在椅子上，微微的喘着气。
　　“臣等惶恐。”几个官员将头垂的更低，才刚刚他们已经得知许夫人在家中悬梁自尽的事了，此时皇后来，必定是要责备训斥的。
　　“周夔，本宫听说许安的死刑已经定下了。”
　　“是。”周夔闻言抬起了头，对身边的人摆了头，那人会意，立刻进了房间，不一会儿，拿过来了账簿和许安画押的认罪书。
　　皇后打开看了，证据果真是确凿，白纸黑字，红色的手印也是清清楚楚的。皇后握在手中久久没有说话。
　　“就是你害死我娘的吗？是你要杀我爹爹？”许凌突然扑了上去，拉着周夔的胳膊，就是咬了下去。
　　碍于皇后在场，周夔只能忍着痛，不敢一把推开他，有太监立刻上前将许凌拉开。只见许凌扑进了皇后的怀中，哭着说道“皇后姑姑，你快惩罚那个家伙，就是他害了我的爹娘。”
　　“凌儿，不要着急，姑姑会给你做主的。”皇后柔声安慰了一句转而看向周夔“周夔周大人，这证据本宫已经看到了，虽说许安是贪污了，但也罪不至死。周大人如此铁面无私，难道没有可以通融的余地了？要知道，许大人可是姓许，不姓别的。”
　　“微臣明白。但是许安贪污的是治理河道的银两，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死罪难免，皇上也已经……”
　　“够了，周夔，你这是拿皇上来压本宫吗？”皇后愤怒的打断周夔的话，手中捏着的账簿被一把扔了出去。
　　‘皇后息怒。“一等官员慌忙说道。
　　“他是本宫的弟弟，本宫绝不让他死。这件事，本宫自会和皇上去说，周夔，你的顶戴花翎看来是已经带腻了。”
　　“皇后息怒，早上皇上已经传来圣旨，准了许安的判刑，而且皇上圣旨上说了，后宫不得干政。请恕微臣斗胆，皇后此事还是不要参与的好。”周夔不卑不亢，娓娓而言。
　　皇后气的嘴唇泛白，那一句后宫不得干政，他竟是发了两道圣旨，这是要故意断了她的念想吗？
　　“去锦阳宫。”
　　锦阳宫前，侍卫拦住她的去路“皇上有令，此时不见任何人，还请皇后娘娘见谅，请回。”
　　“啪！”皇后一巴掌甩在了侍卫的脸上，自己由于用力，整个身子差点向前倾去，幸亏被宫女扶住。
　　“皇后注意身子。”宫女小声提醒道。
　　“好大的胆子，敢拦住本宫的去路，本宫就代皇上教训你一下。”皇后二话不说，命身边的太监上前就是左右几巴掌扇了过去，侍卫不敢还手，脸上立刻肿了起来。
　　此事很快惊动了内殿的华景帝，华景帝身边的太监匆匆跑了出来“皇上有令，皇后立刻回锦咸宫。许安之事已成定局，皇后应该注意德行，不要失了母仪天下的威势。”
　　“他是这么说的？母仪天下？本宫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母仪天下？宫兰墨，你当真是狠心啊。”皇后不由得想起当初自己爹爹的场景，那时候，她求了好久，求了孟雅君，求了他，可终究是没能救到自己的爹爹。
　　“回宫。”皇后无力的说道，任许凌在一边哭成什么样子，也只得搂着他慢慢的走了。
　　才回到锦咸宫，就传来许安在狱中咬舌自尽的消息，他许是已经听说了皇后为他出面无果的消息，心想着已经生还无望，只有自尽一条路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皇后无力的向后倾去，整个人仰倒在榻上。宫人慌了手脚，却见皇后重新直起身子，口中呢喃着“我要沏茶，本宫要沏茶。”
　　宫女太监不敢耽搁，立刻匆匆下去备了茶叶茶具上前。
　　皇后慢慢的走近，在她手中，碧落山水茶的小尖叶现身亮相，翻滚在三才盖碗之中，被澄澈的净水打翻了身姿，茶叶她手中辗转十四泡，终于闻得阵阵清香。
　　她提起茶盏倒了一杯，慢慢的至于鼻尖闻了闻，微微的啜了一口。此时看见，皇后的眼睛瞪得老大，仿佛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她手一抬，将杯子扔在地上，杯子成了碎片，有茶香溢出。
　　“没有了，没有了。”皇后懊恼的呆坐在原地，神情变得木然，当初她在茶馆中与文清谈茶论人生，何等的惬意，何等的潇洒。
　　她曾说，品茶讲究意境。人生茶禅，生得禅茶。茶圣陆羽曾说，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限朝入省，不羡暮入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竞陵城下来。
　　他曾说，茶之百味亦如人生百态之后，心自然静，更是明镜。只道是，凡尘如烟，红尘万丈，世俗之事，难得心静。锦儿的心境让人佩服，文清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可如今，味道不对了，她泡出的茶完全不是以前的味道了。果然，茶是要干净的人儿才能泡的出，而她现在已经不再是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的发丝，如今的她还是她吗？
　　她的眼睛突然间瞥到了地上的碎片，冲了过去“怎么回事，怎么会是白玉杯？怎么会？”
　　“皇后娘娘饶恕，奴婢以为你是要泡了茶给皇上送去，才给您递上了白玉杯。”身边的宫女立刻跪了下去，战战兢兢。
　　“白玉杯，我的白玉杯。是谁弄碎了我的白玉杯？”皇后颤抖着双手捡起碎片，手指被割伤，也浑然不知。
　　“快叫太医来，快。”太监看到皇后受伤的手，慌忙对下人吩咐。
　　可是一切喧嚣似乎与皇后无关，她只是看着白玉杯，怔怔的出神，口中呢喃着“终究是碎了，碎了就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文清，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哈哈，哈哈……”皇后突然打笑了起来，在场的人听到笑声只觉一阵发凉，此时的皇后乌丝凌乱，神态疯癫，不由让人觉得，皇后，是不是已经疯了？
　　“将这盏茶端给皇上，就说是锦儿亲手沏的茶。”
　　太监端着茶盏迅速跑到了华景帝跟前禀报“皇上，皇后娘娘她受了伤，而且，而且，白，白玉杯，碎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华景帝也不由得一惊。
　　他的脚迈出了一步，却又停住。
　　此时天空中淅沥沥的下起些小雨，太监立刻为他撑起了伞。
　　华景帝的半个身子却在雨中被雨水打湿，浑然不知。
　　太监递上了茶盏，华景帝握在手中良久，似是要将它捏碎。半晌，华景帝仰头喝下，茶盏扔在了地上，发出了突兀的响声。
　　这一夜，华景帝站在了雨中一夜，唯独说了一句话，轻的立刻随风散了。
　　“没有了。”
　　身边撑伞的小太监从未看过华景帝这般情况，听到那三个字时，吓得脸色惨白。
　　转眼去看华景帝，突见他倒了下去。整个身子终于都在雨下，雨势突然很大，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他的身上。
　　“皇上……”尖锐的声音划破了笼罩在黎明之下静谧的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