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菩提》璞念茶

17、十六章 缘

　　叶尘不知道前方暗波汹涌的河流叫什么名字，也从未见过眼前大片大片的开着如血一样绚烂鲜红的无叶花。阴霾中掺杂着暗红色的天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不时从河流中传出的哀嚎抑或鬼泣声，令她的精神紧绷，很想离河流远远的，可是却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推着她一步步的向河流靠近。分不清楚方向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它不似春风般温婉和煦，倒像是从阴森的洞穴里刮出来的，在她耳边发出恐怖的呼啸声。
　　是他？
　　叶尘在疾风中忽然看到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个长发僧人。他白色而宽扩的衣衫被风吹得乱摆，佛珠来回摇晃，而他却如埋在地底的一尊石像，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是什么念头促使她一步步向他走去，已经无从分析。他仿佛是光明的本源，越是接近，越是有一种希望被燃起，那是生的希望，是摆脱身后无穷悲苦世界的希望。
　　“阿弥陀佛。。。。”
　　他睁眼，神一般的瞳孔将叶尘的面孔全部装进眼中。
　　“这位施主定是迷路了。”
　　其音如人，淡定、无悲无喜，且富有穿透阴霾与各种恐怖的力量。
　　“这是哪里？”
　　叶尘望向四周，暗红与墨黑交织的世界，令她的眉头紧皱，却如何也搞不清楚境地。
　　“此处乃人生的一站，施主还没到该来的时候。”
　　长发僧人右手缠着念珠立于胸前，抬头缓缓看了看忽明忽暗的天空，感受到正有一股霸道的力量源源不断的送入到这个世界，与这里的阴暗之气做着斗争。他将左手缓缓伸出到叶尘眼前。叶尘犹豫了片刻，看了看这天人模样的僧人，又紧张的转头看了看周遭的世界，最后，轻轻将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银白色长发的男子将叶尘从水里捞出来之时，已然摸不见她的心跳。他将嘴唇探上她的双唇，冰冷冷的没有任何温度。任何生灵都有其精元，人类也不例外，精元损则人亏，精元灭则人亡。透过其口，他得知她的精元此刻虽然微弱，却不至于完全毁灭。眼下这面部惨白、一动不动的，是他从来就想吃而舍不得吞下的食物，太久未见，怎地一见却是这般将死的状态。他未允许的事，就算造它的神龙祝阴出现，也不能忤逆他的意思。于是，他开始将自己的精气慢慢的输送到她体内，帮助她的精元一点一点的恢复。

　　乔觉寻了一处洞穴休息，打坐时忽然感到有人坠入了幽冥之道。按理说，六道轮回，因果循环，他从来都尊“道”，世间发生的一切，他只要“观”便是了。而这一次，他却深切的感受到，此人命不该绝，无论如何得去救她。他也没想到，要救的竟然是与之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女子。兴许，这就是“缘”。
　　缘，心之虑知。一旦结缘，必得有个结果。

　　叶尘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慢慢苏醒。刚刚幽冥之境中的种种，已经随着她几声剧烈的咳嗽掩埋了起来。银发男子见“食物”转醒，略微挑了挑眉，慢慢挪开了身体。叶尘见到“水妖”，忽然想起晕厥前水中与他相见的恐怖场景，一边咳嗽着，一边拼命的想从他身边爬走。等她筋疲力尽，再转过头来时，身后早已不见了什么水妖的身影，而是那熟悉的巨大白色犬型瑶兽。于是，她总算放下心来。
　　她坐着靠在树上，尽可能的深呼吸，想多吸进些空气。可当她眼睁睁的看见瑶兽瞬间变成“水妖”时，呼吸又不可抑制的乱了起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对于眼前发生的不可思议，她显然被吓得够呛，但是已经没有力气逃走了。“水妖”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去，轻松的将她打横抱在怀中，忽然将嘴贴上她的唇畔，为她又输送了些真气，继而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了。。。。。食物。。。。。。”（某茶：我猜叶尘一定慌乱了。。。。）
　　乔觉分明感觉到，树林中，随着夜晚的风，浑然飘荡着一股霸道之气。正是这霸道之气的协助，他才能没费多大力气就将叶尘带回了人间。他并没有过的想要去探查这霸气的背后究竟是何方神圣，因为，这也是缘分，他知道，他们早晚有一天会相见。
　　日出东方，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洞内，叶尘慢慢醒来，头很痛，她略微动了动身体，感到身下有些不平坦，那是一对干树枝和叶子暂时铺成的简易床。身上盖着不知何种动物的巨大毛皮，不远处还生着火，所以没感到冷。
　　洞口有位银白色长发的男子背靠石壁而坐，简易的衣衫懒散的敞开在胸前，绿色的眸子散发着冷酷与傲视天下的霸气。当他的目光与他的“食物”相接，叶尘不知所措的僵在那里的同时，脸上突然泛起了一层比朝霞更美好的红晕。
　　“谢谢。。。。。。”
　　男子忽然觉得好笑，从来没见到食物会道谢的。可是他的脸依然是那副不可侵犯的冷酷面容，什么也没有说。
　　“我该如何。。。如何报答你？”
　　“报答？”
　　男子起身，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叶尘忽然想到昨日他的轻薄之举，懊恼又羞赧，哪里还敢直视他的眼睛，立刻低头，避开了他的眼神。
　　“让我吃了你。”
　　头顶传来的声音，令她浑身一颤。
　　叶尘没料到，自己竟会是这种死法。不过命是他救的，自然由他说的算。只是，她好不容易等到及笄之年，却还未来得及下山去找爹爹，就已经要命丧九泉了。
　　绿色眸子观察着眼前人的情绪，恐惧是有的，可又不尽然，悲伤是有的，可又不全是。遗憾是有的，哦。。。原来那副表情就是所谓的“遗憾”。那他此刻心中的情愫又是什么呢？也许，也许是别人口中的“怜惜”。
　　“好。”
　　叶尘平静了一下情绪，无悲无喜的回答道。
　　男子听罢，慢慢坐到她身边，缓缓靠近她的颈部，距离越来越近，连她逐渐加快的心跳也听得到。颈间传来的越来越真切的气息，令她身上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叶尘有些颤抖的深吸了口气，她没有闭上眼睛，而是望向越来越明亮的天空，与红艳艳的朝霞，她想要记住这美好的早春时分。。。这个时候，冯子安已经起床练功了吧。。。。
　　“给我取个名字。。。。。”
　　灼热的气息碰撞在她的耳根处。
　　她本以为下一刻自己就会死掉，谁想，他还有如此怪异的要求。就在她莫名的迟疑之时，突然，颈部传来剧烈的切肤之痛——他的牙深深的刺入了她的身体。那是一种被楔子钉住的剧痛之感，是一种要被抽干的空虚之感，是一种无能为力的虚脱之感，是一种想就此长眠的无力之感。原来，死是这样一种感觉。

　　衍锋当时将那枚桃簪送去给小桃红时，小桃红感动得恨不得立刻以身相许，怪只怪他好死不死的非加上那么一句：“本是送给叶尘师妹的，可是她已经选了大文师弟的玉簪为笄了。她知道你年前刚失了父母，特地叫我将这支送来给你。”
　　“什么？你是说。。。这是那扫把星不要的？又叫你拿来给我？谁要扫把星的施舍？”
　　小桃红气得将簪子扔到他身上，转身走了。
　　衍锋向来好脾气，见这小妮子耍性子也不气也不急，只是笑了笑，又将簪子放回了袖中。
　　今日廖门主叫他去章莪山竹子林采几根新生的竹笋，还说明一定要沾了雨露的，这样的才有占卦的灵性。
　　白日里，章莪山的竹林子已经失去了夜间的绿光莹莹，但经历了露水的洗礼，更有一种欣欣向荣的青翠之美。衍锋时刻提醒自己，章莪山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一只样貌怪异的瑶兽，不吃他的肉身，也要吸走他的精元。入此山，自有一条前人踏出的相对安全的小路。虽然由这条路通向竹林有些绕远，但他确实不敢为了求近铤而走险。
　　小路旁桃花盛开，不时有纷繁的花瓣随风飘落，没几步便落满了他的肩头。桃花。。。。。。衍锋在一棵桃树旁驻足，他此行莫非是要撞上桃花运了？呵呵，他摇了摇头，怎地心中会有这番想法。不过，若要按无为之卦来看，他倒确实沾了桃花的缘，看来，是要与谁结“分”了。可人人皆知，这章莪山奇花异草、怪鸟瑶兽居多，哪里会有人呢？没有人，要这桃花运又要做什么呢？呵呵，世间造化还真是莫测，捉弄人啊。
　　将近一个时辰的脚程，竹林已经近在眼前，空气中已经渐渐退去了桃花的甜味，竹子特有的清新芬芳慢慢向他包绕过来。
　　初入竹林，衍锋觉得周身的空气都变得清爽了许多，再往深处行，竟然可以隐约听到有少女的笑声，可奇怪的是，听声音大抵不只一人，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终于，见到有人从竹子后面偷偷探出头来，可是还不等他看清模样，就又消失了。不过，他来此地是要挖几颗竹笋回去的，暂时没有时间去一探究竟。这不，他正在专心致志的挖脚胖这颗沾着露水的青白竹笋。
　　“来者何人？”
　　是在说他吗？衍锋环顾四周，并没有见到人影。
　　“为什么要挖这里的竹笋？”
　　奇怪，话语听得真切，怎么就是见不到真人呢？衍锋放下手中的工具，左看右看，等回过神来，却发现眼前哪里是什么竹笋，分明是个着翠绿衣衫的妙龄女子。这女子鹅蛋脸、柳叶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尤其惹人注意。由于这女子贸然出现，距离衍锋又不过一指的距离，衍锋吓了一跳的同时，不得不迅速向后移动身体，以免与她太过亲近。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