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一曲离殇 谁道衷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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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指轻抹，拈尽世间苍华，紫玉音，袭兰香下，怎知得夜啼一树繁篱。
昨夜竟是落了风雨，零落了满地的残花叶瓣，沾湿了那清澈灵秀的袭兰灯盏。
“小愫，谁让你来着了，快回去，来这不干不净的地儿干什么。”那着着粗布衣裳的男子生生吼住蹲在河边捞灯的女童。
那女童扎着两个小辫，原本活泼拨着灯儿的木枝被男子这么一吼，吓得三魂丢了七魄，那木枝便生生随那水流给飘走了，女童欲哭无泪的站了起来，她今日时运太背，来不及藏身，便只得冲着男子怯怯喊了声“阿爹……”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里不干净，还敢偷跑出来，看我回去不好好教训你，”那男子扯着女童的耳朵便是一顿臭骂“真是越长越让人省不下心来，臭丫头，今天回去不给饭吃。”
“哎……阿爹……疼……”女童自知犯了错，只得装作可怜了“念在小愫初犯，可不可以……”
“还想与你阿爹讨价还价，”一个爆栗直直敲在女童头上，他就知晓他家这臭丫头只是看似乖巧，实则鬼花样多的是，真是与她娘亲年轻时一个模样。
还初犯呢，她不知偷偷背着他来此多少回了，说了那么多回，哪回听进得去，要说与她说理，还不如用棍棒来得实在，只可惜，如今这棍棒亦是止不住这野丫头了。
他不由生生叹了口气，然，望向不远处的那木屋的眼却显得阴沉非常，那人一日不搬走他一日不得安生。
“小愫，你若日后再来得此处，我便打断你的腿。”他下了禁令，他可不想小愫有一丝不测，他和婉漓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
“爹爹……我看那神仙叔叔不像是坏人啊……”女童扁了嘴，轻声开口。
“神仙叔叔，谁与你说他是神仙叔叔了，你懂什么，小小年纪，便被那妖人面相所惑，你若再为他说话，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了。”男子竟是气急，一把拉着女童，连拖带拽的拖走了。
爹爹，真是小气，人家比你好看，你就这般心生妒意，还是读书人，读你个头，哼，真小家子气。此时那跌跌撞撞被拖走的少女心中更是故意贬低着，趁着自家爹爹不注意，朝着那木屋做了一个鬼脸。
哼，她才不管呢，那样好看的人儿，怎会是坏人，虽然他从未与她说话，也常一个人静静呆在屋子里，但每当她偷偷跑来寻他的时候，总会看得他制得那些新鲜玩意儿，他亦是从未制止她摆弄，在她想来，他自是尚好的，弄坏了亦不怕他骂，第二天摘了野袭兰花摆在他木窗下，当做赔礼，他也不取亦不丢，就这般静静让花谢了，而她亦会再取来，这便是她与他的相处的方式，不说一语，却自得其乐。
她喜欢与他相处，那人不爱说话，不像一天到晚在她眼前叽叽喳喳的珠儿，小雨他们那般粘人，她偶窥见那人静静的看书，静静的提笔写字，亦或者摆弄些小物件，样子静静然，让那般喜爱闹腾的她亦会静下来，玩闹得累了时，她就这般在那木窗之下小憩，偶有睡过头时，醒来身上盖着一布。
她觉着他这人挺好，不像外人所说那般，是会吃小孩血肉的妖人，要吃便早吃她了，还会等到今日，只可惜爹娘他们都不信，竟都将他当做坏人来待，不准小孩儿接近此处，亦不许村中有人与他往来，说这是什么不干不净之地。
她倒觉着是村里人故意疏远偏见得他，因着他不是他们这的人，且行事怪异，便将什么古怪悚人的传言都给安在他的身上了，他还真真冤枉呐，明明不曾干得什么坏事，名声倒先给败坏了，和她可是不同，她虽长着讨人喜爱的模样，可性情却与那皮猴儿没什么两样，气得爹爹老是捶胸顿足，说上辈子做得什么孽，生了她这么个不让省心的臭丫头。
她眼上虽挂着泪滴，但心里可不是这般楚楚可怜，正打着自个儿的小心眼呢，哎，谁叫本小爷投错了胎，得了这副女儿身，老爹你以为我愿意啊，我巴不得再回娘肚子里投一回胎，来个男儿身，日后征战沙场岂不威风……还说造得什么孽，阿爹你难道自个儿都不晓得了么，当年拐带我娘亲这回事，舅舅可是见你一回咬牙切齿一回，您品性与我相比也差不到哪儿去啊。
正计较着，被那一声春风般的暖意给换回了神，那是她亲亲娘亲在唤她，娘亲温柔贤淑，只是身子不是太好，只能在家做些轻便的活儿，娘亲虽不似其他女子般能言善道，却总是能令人心生亲近之意，在她眼中娘亲是村中最美且最和善的女子，珠儿的娘亲比不得，小雨的娘亲比不得，就算是雷虎那富贵雍容之态的娘亲亦是比不得，娘亲身上那三分清温，那四分书卷气，甚至连阿爹都生生给比了下来。
她常想阿爹虽生的俊秀，但也只配得上那清秀二字，说文才，有些却不算得出彩，说力气，勉强算得可以糊口但又不是个中高手，她除了看出阿爹那与生俱来的老实与对娘亲的无微不至外，实在觉得无一可取之处。
娘怎会嫁得爹的，在她眼中，爹可是一样都比不过娘亲，没娘亲温柔，没娘亲漂亮，没娘亲说话文雅，更没娘亲那般令人心生怜意，阿爹爱生气，人也小气，动不动就罚得她，总结起来便只剩那一句，她怎的看都觉着阿爹配不上她那亲亲娘亲，该不会娘亲当年亦是被爹那俊秀模样给惑得与之私奔了罢。
她娘亲该不是这般俗气之人罢。
她看着正在摆菜的娘亲，虽然着着粗布，但娘亲的身形依然出尘，不似一般的那些粗俗的女子“娘亲，你当初为何会嫁得阿爹。”她实在搞不懂，才生生问了出来。
“小愫，你可是对你阿爹有何不满了，故才这般问娘亲。”女子嘴角淡淡扬起一抹笑容，甚是宠溺。
“愫儿觉着……觉着爹爹比不得娘亲好。”她认真的开口。
“小愫，你这般小，故才觉着如此，你爹爹若是一眼便看得清了，那不就和小愫你一个模样了。”女子轻轻的点了点女童的额头。
“娘亲……”她鼓起小脸，想不到娘亲也这般作弄她。
“小愫，你可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爹爹是如何模样，”女子那抹笑靥绽在柔美的脸上，思及往事，她总是忍不住心中那抹笑意“那年我刚及笄，一个人偷偷跑去看花灯，在那花灯之下遇得他，那时他还是刚及弱冠的少年，面如观玉，一人在易水河边静静弹着琴，风雅而肆意，指尖轻轻拨弄那琴弦，那音便就如水般泻了下来，仿佛这世间无任何事任何人可绊住他的心，而他的人亦不在此地，从未听得这般音韵的我便被他的曲子给惑住了，亦或者被那抹凉意透骨的背影给惑住了，当时我便想，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弹得这般的曲，又是怎样的境遇才会有这般的沧桑。”女子淡淡抚着女童的发“后来我知晓得了，亦是明白了许多事，才知晓有些事却是勉强不得，故不再强求，岂知命数这般做排，圆了我与你爹的这场缘分。”许多往事即便曾带着不可抹去的痛，然，如今想来，也尚算得甘，至少此生有他作伴，亦是无憾了。
“小愫，你只需记得，你爹为了你我弃了太多，”女子慈爱的望着自己的孩子，眼中带着一丝朦胧“他本可肆意而行，不必为我而困守一方，然，他却生生弃了这自由，我欠他甚多……”
“娘亲……”她不知为何娘亲会突然变得伤然，却能知晓这其中必定与爹有着千丝万缕般的联系，或许爹并非她所想的那般无用。
“小愫，不说这些事罢，趁热吃，等会让你爹见着了，你可是吃不得了，你爹罚你的事你还记着罢。”女子提醒着女童，再不吃，让你爹看见了，可就什么都没得吃了。
“还是娘最好了。”她捡起竹筷，大快朵颐起来，家常小菜在她眼中，只要是娘亲做的皆是好吃的，又怎会知得命途早已为她备了一条路，这般的温情之日已所剩不多。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一曲离殇 谁道衷肠（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