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泪（大修中，勿进）》悠幽我心

30、何必自苦

　　“敏之，若夕到底怎么回事，他身上的伤应该没有大碍吧？”
　　“我当晚便请大夫看过了，外伤没什么，养个三五天就没事了。我便交代那个叫离沅的，有什么需要尽管找别院管事，之后就回府了。谁知过几天，别院管事派人来说若夕不肯好好进食，日渐虚弱，性命垂危，大夫束手无策。我也派府里大夫来看过，说他多年郁结于心，沉疴已久，如今心存死志，怕是药石罔效。我便再不敢耽误，托姐姐告知你。”
　　“这么说，关键是心病难医！”

　　虽然贺兰敏之一脸不屑，不愿意跟来，我却看得出来他很用心，安排若夕住的院子里栽种着各色缤纷的菊花，正当季开放，热热闹闹的向世间绽放着所有的美丽。
　　一道身影闪出，正跪在花前。
　　命东宫卫士在院外站定，我轻步上前。
　　“你没有好好照顾他。”我淡淡道。
　　“请主人责罚。”离沅面无表情。
　　我暗自咬牙，对这个不明底细的人，甚是矛盾。既对其欣赏有加，却也始终提防不安。忘不了那道相互扶持的美好背影，忍不住想试探一下他，却只换来这么一句。
　　“罚你不准出现在我眼前。”眼不见为净吧。
　　“是。”离沅飘然远离，只一瞬便不见人影。
　　我讶然，轻功果然神奇！可他武功既如此高强，又怎么流落到潇湘馆，任人欺凌！看来，这浑身是迷的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掀帘进屋，若夕正靠在内间床头，头侧向窗外，出奇的安静，听到我进屋也未曾动上一动。
　　这才二十几天而已，他怎么就迅速消瘦下去，原本纤细有度的身体如今更是晃荡的连衣服都撑不起来！脸颊微陷，只显出大而无神的双眼，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
　　我怕惊了他，轻声喊：“若夕……”
　　若夕听见我的声音，许久才缓缓回过头来。眼睛明明对着我，却好像是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空空的，让人心惊！
　　这哪里还是那个蕴含天地神秀、温柔如水的若夕！
　　我心里一痛，上前握着他瘦弱的手“若夕，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若夕低头呆呆的看着我的手，蝶翼般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却不发一语。
　　“若夕，我不曾问过你的意愿便带你离开潇湘楼，我向你道歉。可如今离开潇湘楼恢复自由，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过完全不同的生活，不好么？为什么不好好善待自己！”
　　若夕抬头，眼中突然现出一抹飘忽的神情，开口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语气中带着远在天边般的缥缈：“你是谁？”
　　我一愣，“我，我叫凌悠，只是很欣赏你，想和你做朋友的人。”
　　那一瞬间，我没有报出真名。
　　我也不知道原因，可能是不想以高高在上的施舍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也可能是真心想和他平等的做朋友，所以，直觉的报出了前世的名字。
　　我不愿欺骗若夕，却也害怕把他推得更远。
　　若夕手微微一抖，低眉垂睫，缓缓的从我掌心里将手抽出，一字一顿的低声说“凌悠，是个好名字！”
　　我心里一松，笑道“是么，那你呢，你的本名叫什么？”
　　若夕猛一闭眼，眼角渗出点点晶莹，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好像痛得都蜷成了一团，“我的名字！”声音呜咽，睫毛一颤，泪珠大滴大滴的滚落！
　　我一时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安慰他，生怕贸然开口引他伤心更过，只好默默地坐到床边，伸手到他后背轻轻拍抚着。我说错话了么？
　　哭了半晌，若夕缓缓抬头，语气平淡，唇边却有一缕鲜血蜿蜒而下，“我的名字！我哪里还配有什么名字！”
　　一看便是已经伤了心脉，我一急，“若夕，初见时便知你坚强隐忍，心地善良，在我心中，你的纯洁是融入骨血，任谁也玷污不了的！你何苦以他人的过错惩罚自己，那本不是你的错！只要你好好休养，等过些时日，便可离开京城这伤心地，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你不是我，明知我此生再无解脱的可能，又何必说这等连孩子都不会信的谎话！我早已生无可恋，你又为何苦苦逼我！”若夕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推开我，背过身去，把头埋在被子里，再不动弹。
　　见他如此，我本是着急、心疼的心却突然冷了，对于一个一心赴死之人我实在是无话可说。
　　站起身来，却又想起低暗老店里那一缕阳光，轻叹口气，“若夕，我的确不是你，不知你有多少恨，受过多少苦。但我知道，你忍辱负重、受尽欺凌这么久，必定不是为了得回自由身后毫无牵挂的去死！我与你本是陌路，不该自以为是将你带出来，原只想着明珠蒙尘、红颜薄命是人间憾事，想着你的风采不该被埋没，善良不该被忽略，却忘了笼中鸟早就没了向往自由的心。是我错了，我不再劝你，请你多加思索，好自为之！”
　　走出几步，却突然听见身后人爆发出一阵痛哭。本不想回头，却听到若夕喊出一句：
　　“我还怎么活！还怎么活！”

　　听着他声音中透出的不甘、悲怆，我心里也酸酸的。也罢，是我对他坚强的心性期待过高，噩梦哪里是那么快就容易醒来的！
　　我又走回他身边，“若夕，是我话说重了，你别生气。”
　　他抬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下子扑到我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边哭边哽咽，“我原本也是官宦子弟，自幼父慈子孝，一家人其乐融融。一朝被小人陷害，全家落难，只剩下我一个被恶意罚没成乐籍。起初恨自己为什么不和他们一道去了，留我一个承受这么多苦难！后来，就想着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看那些害我全家的人能有什么下场！你说，这样满心怨恨的我，还要活下去么！”
　　我摸着他的头发，“只要你想活，就能好好的活下去！不但要活，还要活的比他们更好！”
　　他抬起头，双眼如同蓄满湖水的碧波，荡漾出一阵阵涟漪。“你保证？”
　　“能保证的人只有你自己！我不希望你的一生浪费在怨恨上。除了恨，人生还有很多值得做的事！”
　　“我不知道，但如果你愿意一直陪着我，我就愿意努力去尝试。”若夕双臂紧紧抱着我，脸颊依偎在我怀里，喃喃的说。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种雏鸟心态，但能安抚住他，暂时鼓起生活的勇气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慢慢来吧！

　　看着若夕喝了药，安然睡去，我帮他掖好被子，转身举步时才发现他一手还紧紧攥着我的袍角。
　　轻轻掰开他纤细修长的手指，有些感慨这表面上秀气沉稳的人也会有这么幼稚童心的一面。看来是实在没有安全感，可离沅不就在他身边么，为何紧紧依偎的人不是他？莫不是离沅嘴拙，既激不起他求生之心，又不能好好安慰么？
　　又想起刚才自己心冷的那一瞬，我是真的厌弃了一心求死的若夕，真的想就此放手不管，若不是他及时醒悟，怕是真的再不相干了吧。唉，原来我就是个冷心的人啊！连敏之，也是多年来的努力才捂暖了我。怎么会只因外表就对一个陌生人敞开感情，即便他高贵善良，即便他与我有缘，也不过是几句话的耐心而已。

　　若夕，我既答应了，便会陪着你，帮你找到活下去的动力。
　　只是，我就站在这里，你若想靠近我，便努力向前吧！

　　2011-11-17

作者有话说

　　谢谢有人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