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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惊险遇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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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现在太极宫里我最大,拥有完全的自由,日子却仍是一天一天循着原本的步调前进,甚至比之前更加忙碌。
二圣不在,早朝自是免了。百官奏事,也只是先向东宫詹事府递上折子,由太子太师许敬宗一一甄别,再与我商议后定论。若有急事,也可随时向东宫递帖子求见。
看起来似乎最终做决策的我比较清闲,实际却不然。不但是日常功课不能中断,甚至还因独自留京增加了很多治国方面的课程。还要接见大臣、批阅奏折、商讨政务,一连十几天,连走出东宫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去探望敏之和若夕了。
不过,虽然敏之被勒令不得入宫,春来却可以自由出入,时常带来敏之的消息,捎来他给我的信和东西。
好不容易得了会儿空闲,我舒了口气。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是很好,吃着敏之送来的糕点,还是他最了解我的口味,甜而不腻,糯而不软,果然是比御用的还美味。
展开信纸,淡淡的馨香。不知贺兰敏之一贯都是从哪里定做的信纸,香气淡雅悠远,却经久不散。
深吸一口,觉得精神一振,这才仔细看去。
信里少许笔墨写了敏之多日来跟着侍卫练武又精干些、夜里研读兵法又有新领悟,淡淡的语气我却读的有些鼻酸。更多的却都是嘱咐我要注意身体,注意饮食,不要太过劳心劳力。最后又说了若夕的近况,情绪稳定,身体恢复的很快,让我不必挂心。倒是离沅,说是已有两日不知所踪了。
傻傻的敏之啊,真正把我放在了心上。
至于离沅,是飘然远去了,还是潜伏在我周围?
我暗忖,一定要命东宫六率加强防卫。
那日,京兆尹的折子引起朝中争议不休。
原来京西大旱,秋麦颗粒无收,大量流民涌入京城,京都治安几度告急。朝臣们一拨说是要驱逐流民,城外安置,杜绝疫情、治安、粮食等危机;另一拨说堂堂京都岂能无容人之量,发动士绅,就地安置,众人齐心,度过难关。
我并没有草率做决定,叫了户部、工部的人随行,准备出宫亲眼去看看情况。
殿前上马,看到为我执缰的是左司御率统领柳元杰,想来今日是他当值。
点头示意,在他微微合拢的双手间踩了一下,翻身上马,接过缰绳。
柳元杰一礼施过,上马整队,随护在我身侧。
数十人将我护在中间,驰出宫门。
自安福门出宫一直往西,灾民多集中在西侧长安县。
因是微服,我们一路并未引起太多的瞩目。
市面上目前并未看出有太大的影响,照样行人如织,店铺兴隆。只是间或多了些衣衫破旧的人,却也不是沿街乞讨,而是三三两两游走在街头,似乎在寻些营生。
一路向西,路上游荡、路边休憩的灾民渐渐多了,也多了些老弱在向路人乞讨。
目前已是初冬,入夜后已然需要燃起暖炉,白日里也是只有阳光下才有一丝暖意。若是在第一场雪之前还没有安置好他们,不知到时会有多少人冻饿而死。时间紧迫啊!
我示意身边工部尚书上前,“这些灾民,若是在城外另行安置,你看需要多长时间?”
谁知他嘴里应承着“回殿下,安置这么多人,时间上恐怕……”,眼睛却不停地看向身后。
工部左侍郎随即上前,施礼答道“殿下,尚书大人掌握全局,具体事务自有下官等随时处理。据下官估算,灾民人数应该在三千人以上,不排除陆续还有人数增加的可能。保守估计能达到五千之数。若是在城外单独安置,还要保证能安然过冬,那么即便是最简易的泥坯房,也需要月余方能住人。”
月余,那就太迟了!
“若是要在城中征集宅院安置灾民,户部可拿得出补偿银两?”我转头问。
工部两人退下,户部尚书上前答道:“回禀殿下,虽是岁末赋税各地多在押运途中,眼下拿出安置银子却也不难。但城中难有如此大的宅院,即便有,也多为王公世家的居所,征用实属不易。”
确实,与那世家打交道,不知要舍去多少,才能换得他们的支持。如此大的宅院,如此大……
我眼前一亮,谁说大片地皮都为贵族所占,还有那不是贵族,却占得更多更广的呢!
君不见长安城中遍布着佛寺和道观,慈恩寺、荐福寺、青龙寺等都拥有大片地皮,甚至总持寺、庄严寺、兴善寺、玄都观等都占据整坊之地。
也该这些慈悲之人做些慈悲之事了!
直到下定了主意,我脸上才有了一丝放松之意。
安置的地方有了,这么多人的生计却是更为要紧,不能因他们的存在而扰乱了长安的宁静。
可什么样的工作机会能同时提供给五千人!
我又有些头疼了。唉,我前世真不愧是深居简出的大小姐,枉有千年阅历,却毫无用处。
还是回去集众人智慧,一起商议吧。
一群衣着光鲜的人站在街边走走看看,本极为显眼,却没有一个大胆点的上前来乞讨些什么,估计是身边这些卫士们一看就是不能招惹的吧。
刚想回宫,却听见不远处有个孩子发出尖厉的哭声。
循声看去,却是一个十岁左右男孩伏在已然没了气息的亲人身上痛哭不已。
我一阵心酸,又一条性命逝去。是我的子民,是我的过错,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吩咐左右去买些粮食衣物分发给周围的灾民,我向那孩子走去。
柳元杰坚持挡在我身前,不让我太过靠近。
我看向周围的一个老者,“这位老丈请了,您可是这孩子的亲人么?”
他诚惶诚恐的站起身来,胡乱行了礼,脸也不敢抬,低声道:“不敢当小少爷的话。这孩子叫九笙,是我的族孙。如今他娘去了,家中便再没有亲人了。”
“那老丈可否代为看护他?”我示意左右递过一袋银子,掂掂,大概有五十余两,应该够了。“我既遇见这件憾事,便不好就此走开,想为九笙尽一份心力。您看,这些银子用来照顾他可够了?”
那老者两眼放光,“够,够了,足够了,谢谢少爷赏赐。”
我正待把银子递过去,却不料一直哭声不断的九笙突然扑了过来,不顾柳元杰一脚将他踢开,仍挣扎着爬向我,磕头道:“这位好心的少爷,我们娘俩一贯受族里欺压,现在我娘走了,他更不会把我看在眼里。你若把我交给他,他随手就能把我卖了。求求你,求求你收留我吧,我给你当牛做马,只是千万别把我交给他。”
我看着那又急又怒连声喝止九笙的人,长相普通,懦弱平凡,居然也是个惯于欺压他人的。
至于九笙会骗我的这种可能,我压根便不想,若不是被逼无奈,谁又愿意卖身为奴呢。
这般想着,便收回了递过银子的手。“我本就是想帮你,你若不愿跟着他,再选个亲近些的人就是,何必自贬身价,甘愿为奴。”
“我再没有亲近的人了,若是您不要我,我也只能被卖掉,还不如我自己选一个您这么好的主人呢!求您收下我吧!”扬起的小脸哭得花猫似的,却还是依稀能看出眉清目秀。若是被卖入那等地方,岂不是又多了一个若夕。
我心里暗叹,遇见即是有缘。虽是觉得有些麻烦,但开始时不出面便罢了,若是此时撒手,这孩子下场凄凉,还真就跟我脱不了干系。
罢了,若夕那里也需要个贴身的人。这孩子看着机灵,想必能让他稍稍开怀。
“那好吧。我也不要你卖身为奴,只需你替我照顾一位朋友。他心中郁气难消,你陪在他身边,照顾他饮食起居,做个开心果就行。我按月给你发工钱,如何?”
九笙喜得连连磕头。
我也不顾周遭人或好奇或羡慕的目光,吩咐人去办理九笙母亲的丧事,又让他陪母亲最后一程,才转身到街边茶楼二楼雅间坐下,看着随从们给灾民们分发食物、衣物。
本是件好事,却因赶来的灾民越来越多,众人推嚷吵闹,不仅阻塞交通,甚至还发生了踩踏事件。虽然现在还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可再过片刻就不一定了。
怨了一声自己考虑不周,赶紧命周围的卫士们都下去帮着维持秩序。除了柳元杰坚持不肯稍离外,连户部、工部官员我也都遣了出去。
看着官员们分开距离,多点发放,卫士们强令众人排队,及时遣散,又有长安县的衙役赶来协助,市面上渐渐地恢复了安静。
我刚刚舒了一口气,却见柳元杰高喊一声“殿下小心!”向我扑来。
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紧紧抱住我的柳元杰胸口冒出一小段锐器,鲜血喷涌而出。
打扮成店小二的刺客毫不迟疑,一把抽出洞穿柳元杰胸膛的兵器,向我刺来。
我身上压着重伤昏迷的柳元杰,丝毫不能移动,眼睁睁看着那染血的凶器呼啸而来。
脑中一片空白,人说闭目等死,我却连闭眼的时间都没有,这就要死了么?
敏之......
“叮”的一声脆响,一道寒光正打在刺客的剑脊上,力道大得不仅把刺客剑指方向带到一侧,更是连剑也断成了两截。
黑影闪过,和刺客斗成一团。
顷刻间便分了胜负。
离沅将已制住的刺客掼在我眼前,单膝跪下道:“主人无碍,属下告退。”
我这看起来像无碍么,巨大的恐慌在危机解除后才姗姗来迟,心悸的厉害,浑身无力的低喘,“等,等一下!”
还好在他起身欲飞之前出了声,离沅又跪在一旁,静等我开口。
这人,没看到我身上还趴着柳元杰么!
我挣扎着起身,把血流不止的柳元杰扶坐着靠在身上。“你可有什么管用的疗伤药?”想来这么高的功夫也不是不劳而获得来的,备下伤药是很正常的吧。
“属下遵命。”
离沅起身扶过柳元杰,撕开上衣,先给他点了几个穴位,看血慢慢流的缓了些,才掏出药给他敷好,又用撕开的衣带绑好。
我看他手法干净利落,似乎是处理外伤很有经验,“你似乎很擅长治疗外伤?”
“属下只是在自己身上尝试的多了。”离沅眼皮也没抬,将收拾利索的柳元杰正正的摆在桌上。
“他的伤可还有救?”我虽看着那贯穿伤不在心脏,离沅也包扎的很好,却还是问一句才安心。
“不算重伤。”离沅淡淡道。
胸口一个大洞,血流了一地,人昏迷不醒,若这还不算是重伤,那我真不敢问离沅重伤的标准是什么了。
经过了这一场生死瞬间,我似乎对离沅亲近了不少。
救了我的命呢!
2011-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