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独自留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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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坐完毕，我缓缓吐气，眼睛慢慢睁开，看帐外的天色，大概也就是寅时末的样子。
听我似有动静，帘外春来立刻凑上来轻声问着：“殿下，您醒来了，可是要起了？”
我轻轻舒展了一下四肢，“嗯，进来吧。”
春来撩帘进入，身后跟着四个小宫女，各自端着温水、布巾、香脂、衣饰等等。
前世最不缺少的便是奢侈的生活，所以在这个皇宫从小一直由人侍奉，我并没有觉得有何不惯。
眼下这具身体已经渐渐发育，身体发肤也在灵气的滋润下，毫无瑕疵，但喉间的微小突起已愈加明显，男性特征让我还是很不习惯。
春来端过一杯温热的蜂蜜水，俯身跪倒帮我穿上鞋子，笑问：“殿下，您昨夜睡得可好？”
我小口喝着，淡淡应了一声。
睡好？从我学会冥想的那一天，我就没有真正睡过，没有温暖在侧，怎么也无法入眠。罢了，我还奢求什么，反正打坐代替睡眠，精神更好。
想起来，不禁问一句：“春来，已经一旬有余，贺兰敏之那里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听我一问，春来圆圆的脸庞上微有难色，“殿下，娘娘严令东宫自律，奴才也就那么一次混出宫外替您传信，这几日可没胆子再出去。”
我微垂眼帘，掩住眼中的失望。
却又听他笑嘻嘻的凑上前来，“不过，殿下，奴才倒是听说贺兰公子这几日有些趣事。因着公子不思进取，前几日老夫人罚他闭门思过，抄写《论语》百遍，可公子偏偏不肯，硬磨着老夫人收回成命。若是公子贪玩懒得受罚倒也正常，可您猜怎么，竟是改成不亲手打败府中所有侍卫便一直禁足。您说，这贺兰公子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对自己这么狠心。那太原王府（史实：武则天之父武士彟生前曾被封为太原郡公等，死后为了尊崇，武则天当了皇后后又改赐周国公，后来又升格为太原王）的侍卫统领乃是皇后娘娘钦赐的龙朔二年武状元，岂是贺兰公子能打败的！唉！奴才可是要好一阵子见不着公子了！”
看我微微皱眉，春来又道：“这可是贺兰小姐进宫来说的，千真万确！”
敏之，只有我才知道你是为什么吧，你何苦为难自己！
循着前世的习惯，用过早膳，沐浴更衣后，我才遵从媚娘宣召，坐上步辇，往御书房而去。
几年来一直用的是贺兰敏之当年提的那个方子泡澡，周身味道别具特色，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不浮不腻，淡泊幽远，倒是很合我的性子。
看着路边纷纷行礼的宫女侍卫，不知怎么突然想起第一次进宫随媚娘走在路上，路人神态各异的表情。权势的滔天力量渗透到世间的每一个角落。若是我现在有最大的权势，是不是就可以随心所欲的自由出入，让敏之陪在身边了？
心中苦笑，原来有了冀求就有了欲望！我不愿被权势侵蚀，却无力抵抗被其左右！不是说这是我的世界么？为何我也有无奈！
我脑中仍是思绪一片，闭目揉眉，却感觉行进的步伐停了下来。
春来跑上前，低声禀报：“殿下，贺兰玫求见！”
我一喜，定是贺兰敏之要她带话给我。
一跺脚，步辇缓缓落地。
我揭帘而出，将趋前行礼的贺兰玫伸手扶起，带着些许期待，问道：“玫姐姐，不必多礼。”
贺兰玫盈盈站起，挺直腰，抬起头，愈加娇艳的脸上带着我看不懂的神情，身子却不着痕迹的微微一挣，从我手中脱出，低眉颔首，淡淡道：“殿下，是敏之托我给您带封信。信既已带到，贺兰玫就先告退了！”
我接过，迫不及待的打开那笺雪白的信纸，急切的看着，赫然一句“若夕病重”将我的心霎那间打入谷底！
若夕病重！
看那日若夕的遭遇，虽含恨受辱，但身体上却没有受到太大伤害，不知为何却突然重病。敏之倒是知我甚深，即便对若夕不以为然，也不忘告知我，以免留有遗憾。
静立许久，直到春来怯生生地上前提醒时辰不早，我才回过神来。
队伍继续前进，我的心情却有些不安！
若夕，囚笼中金丝鸟般的日子你没有凋零，却怎会在重获自由后重病不治，真是莫大的讽刺！
莫非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么，从不曾问你是否愿意走出潇湘楼，便擅自替你做出了决定！
进了御书房，看见高踞桌后的李治和媚娘，无暇分心，身体却自动作出反应，行礼，称呼，落座，喝茶，李治是否在微笑着跟我说话，媚娘是否在带着娇羞满足的看着李治、带着歉疚期待的看着我，我虽看在眼里，却没往心里去，只一径沉在自己的思绪里。
直到媚娘开口：“……母后知道留你一人在京，有些不近人情，但这也是一个锻炼的机会……”
我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一人留京？
看我眼中带着疑问，媚娘微笑解释道：“这次东都之行你父皇已经策划半年，就是想带母后去那里休息放松，疗养身心，你的弟弟们也随行。只是京师重地必要人坐镇，你自前年起五日一至光顺门，监诸司奏事，对国事已有心得，也当的起监国之职。如今要你以太子之尊，代行理政之事，再加上三省官员为辅，政事当无意外。”
看着我表情有些空白，媚娘霎那间柔和了眉眼，“弘儿，你若实在想去，咱们就一同前往！”
他们要去东都？那不就是给我放假了么！
我立正，微笑着施礼：“父皇近日身体有些不适，母后也时常为国事操劳，正该赴东都好好疗养一番。儿臣有机会能为父皇、母后分忧，定当殚精竭虑，不负重托！”
二人相视一笑，媚娘道：“弘儿，父皇已命老臣许敬宗任太子太师，他学识渊博，阅历丰富，若有难事，可先问过他的意见。”
我躬身：“儿臣遵命！但两月有余便是春节，不知圣驾是新年回鸾，还是在东都守岁？”
李治微笑道：“如无意外，当是在东都过年，届时弘儿便来东都吧，一起过节！”
我点头称是，又听着媚娘交代了些朝中琐事，听李治嘱咐了几句便告退了。
退到殿外，一下子觉得朗日晴空，豁然开朗。
自由，触手可及！
十日后，我与朝臣一同站在肃仪门外，目送帝后和我三个弟弟的车驾慢慢淹没在浩浩荡荡的东行车队中，渐渐远去......
心里着急，面上却还镇静自若，和上前来寒暄凑热闹的大臣们一一作别，那中书令李义府踯躅在一侧，不知是不是对那日的事有些风闻，面对我时甚是不安，匆忙作别离去。唉，我虽不齿他的为人，却不会狭私报复，但也不能平白饶他，等以后仔细寻些别的错处就是了。
好不容易，在宫门外把所有人都送走，就带着洋洋洒洒一堆卫士直奔太原王府。
幸好外祖母杨氏也在随行东都的队伍里，让我少了很多寒暄应酬。在府门前看见前来迎我的贺兰敏之，便也不入府，等他上马，队伍一转，便向别院而行。
马上的敏之英姿飒爽，身姿矫健，好一个鲜衣怒马的阳光少年。
我一下子忘了要说的话，只盯着他，一径的欣赏。
他却别过头，不自然的微微有些脸红，“弘儿，你怎么如此看我？”
“我便是方才发现敏之你风姿绰约，真是美人如玉啊。”我看他难得露出窘迫之意，便有意调笑他。
谁知，贺兰敏之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脸色更红，窘在那里默不作声。
我有些奇怪他的反应与以前截然不同，却也没太在意。再看他紧握缰绳的手上绑着布带，隐约有些药味，“敏之，你受伤了么？”
贺兰敏之低头瞥了一眼，“没什么，就是弓弦不小心勒到了。”
“唉，让我说什么好，你也太过倔强，武艺岂是一蹴而就。日久天长，循序渐进，千万不要逞强。若是为此伤了身子，岂不是让外祖母、玫姐姐她们心痛难安。”
贺兰敏之还有些微红的脸微微侧过，眼睛却不看我，低声道：“只她们心痛，我又何必在乎！”
“谁说只有她们，你受伤，我也会心痛啊！”
明明很平常一句话，谁能告诉我，敏之他为什么脸上一红，纵马奔出，跑的老远啊？
2011-11-11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独自留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