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匆匆几多欢》绿箬笠

3、琴书颜

　　隔着一池莲花，我看见她在舞剑。

　　剑影闪动间，翩跹了衣袂，飞扬了裙裾。墨发随着剑的方向翻飞起舞，姿态倒是柔柔的。黛色的眉，清澈的眼，她突然朝我微微一笑，足已跃起踩在荷叶之上，向我飞身而来。

　　“书颜！”

　　我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问：“莲呢？”

　　她微微嘟起嘴唇，“这几日莲一大早就开溜了，之前只数她练剑最用功，怎么日子近了，她反而怠慢了呢？”

　　我凝视着她的脸庞，微笑着说：“也许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六年前的夏天，同一个地点，有着和现在开得一样好的莲花，两个女孩找到我。

　　一个有着世界上最纯净的眸子，另一个眼里却隐藏了太多的仇恨。眼眸纯净的女孩盯着我发了半晌的呆，用极不信任的姿态打量着我说：“舅舅，是你吗？”她的脸上明明稚气未脱，却故意要装出一份成熟，令人哑然失笑。站在后面的女孩子看起来年龄要小一些，一张脸和她一模一样，如花美好，只是面无表情，隐隐透出孤傲的气质。

　　前面的女孩似是察觉到我眼里难忍的笑意，有些恼怒地瞪着我，“你究竟是不是舅舅？你可知我和莲没日没夜的找了你多少天吗！娘亲和爹爹他们……”一番话说了一半莫明地红了眼眶，她用力咬住下嘴唇，把头别向一边。

　　我俯身看她们熟悉的脸庞，有一个可能性快速浮现在脑海之中，我疑惑地开口：“你们是……寒清荷，寒清莲？”

　　女孩的头回过来一点，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是寒清荷，后面的是我妹妹，莲。舅舅，娘亲和爹爹都被莫家的人杀了，我知道你的武功很厉害，能不能让我们留下，教教我们，我们要报仇。”

　　莫家的事一直闹得沸沸扬扬，我又何尝不会知道姊姊的事。对于这一日的来临，我早就料到，只是……只是一切无力挽回。

　　看着她执着的眼神，我颔首道：“我想我没有理由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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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仇，说来简单，实则不易。莫修文死后，长子莫凌轩成为莫家新任少主，现在算算，他也已加冠了罢。莫凌轩自小习武，请的师傅是江南一带最好的武者，传言其十岁时便能一人击败十名壮汉，功力之高由此可见。

　　我教荷与莲使剑，剑法一如她们的名。

　　——荷莲。

　　荷说，莫家欠她们两条人命，纵使抵上莫修文的一条，也依旧欠她们一条。所以她所想取的，不过是莫凌轩的一条命罢了。只要莫凌轩一死，莫家便虚了。

　　莲在一旁冷冷开口：“你只要他一人，我要他们全家的命。上至莫凌轩，下至大小家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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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莲相剑对练习者有着严格的要求：对方必须是有血缘关系的姊妹，必须未到双十年华，必须练习五年以上，方有成效。

　　这些她们恰好都符合。

　　分分秒秒，日日夜夜，一年又一年。距离计划中，荷与莲联手杀死莫凌轩的日子愈来愈近了。计划里她们会先声东击西地引开莫家站岗的侍卫，然后潜入莫凌轩的屋子，快、准、狠地将莫凌轩解决。

　　但有的时候，我会害怕，害怕她们到时候一去不返，甚至不想让她们去冒这趟险，尽管本身胜算并不小。

　　尤其是荷，我怕她会回不来。

　　我想我很难说清我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她简单的一笑，会让我很开心；她皱眉思索剑法时的模样，会让我觉得惹人怜爱；当她的眼神与我相接触的时候，我的心底，会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微妙感觉。

　　起初的时候她叫我舅舅，过了几年，竟执意称我的名，书颜。

　　“书颜书颜。”

　　面前的荷唤了我几声，偏着头看我，“你在想什么？”

　　我看着她，淡淡道：“一时走神罢了。”

　　她微微勾起唇角，双袖一振，一个转身退开了几尺，手中的剑已然出鞘，在四周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右手指尖抚过剑梢，她的眼角溢出了笑意，“书颜，我一定会杀了莫凌轩，为娘亲和爹爹报仇，不会失败。”

　　我轻轻答道：“你肯定会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