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朱门深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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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园林天下一绝，江南美女温婉动人，江南小曲黏腻婉转，知府老爷翘着腿坐在太师椅上，右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手里的烟斗，随着伶人起袖遮掩之间摇头晃脑。
今日看戏，还有外人在，夫人作为正室带有应酬性质的走了个过场，与几位同来访的正室夫人见面，随后，有身份的女眷便坐在二楼的观戏台赏看。至于没有地位的丫头，不必有抛头露面的顾虑，或伺候或好奇，三三两两站在楼下。
“唱的真不错，怪道京里头的人也爱看。”一位老爷较为得宠的笔墨丫头站在一边插了一句，声音清脆可人，若是往常必会得到轻怜密爱，只如今正式场合，知府老爷还是板着脸训斥：“好好听戏，哪来的那么多话？在府丞大人面前这般没规矩。”
那丫头煞白了脸，眉目低垂间又有些风情。说到底老爷对她还是有些情，没有直接没脸的打发了下去。
旁边的一位官老爷摸着胡子笑道：“诶，道远苛责过甚，这戏着实不错，旁人夸赞一句又何妨。”说着瞄了一眼那丫头，好一副怜香惜玉的表情。那丫头对二人款款道了个福。老爷们心照不宣的笑了。
夫人紧了紧帕子，同样没好气的还有府丞大人的夫人，二位夫人同气连枝，含沙射影的说道了一遍家里的不三不四的东西，声音虽然不大，几个灵巧的丫头早就乖觉的站在一边，带着些心思的眼珠也不敢动人的乱瞟了。几位夫人坐直身体，带着些傲慢的撇着清茶叶子，笑容大为得意。
女人的战争啊，不过是把其他女人踩在脚底下，只为了得到那个山羊胡老头的一丝垂青？呜呼哀哉。银粟随着女眷坐在二楼，虽然没有位子坐，但胜在看的远，枯燥乏味的时代，让银粟觉得这些咿咿呀呀有了些许滋味。更何况作为佐餐的还有深宅大院那些精彩的对决。
甘霖陪坐在平儿身边，两个人叽叽咕咕眉飞色舞，而芙蕖连日来害头痛，好几日不出屋子了，那老爷喊着要叫大夫来看看，却也说不出个头痛脑热的。
紧挨着银粟而坐的是新来的姑娘，名唤招儿，可爱的圆脸蛋上总是挂着甜甜的酒窝，人甜嘴也甜。
“看你看的那么认真，可瞧出什么花样来？”银粟颇为怜爱的摸着招儿的脑袋，不过十二岁的年纪，这么好的年华，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不知什么时候却要败在女人的勾心斗角里。
招儿笑了笑，抓了抓脸蛋：“没看懂，不过比以前那些唱大戏的都要漂亮，那衣服可真好看。”
银粟扑哧一笑，点了点她的头。
“要不，咱们回屋去吧，这会儿也没人用的上咱们，我们也好看看这次赏下来的是什么东西，听说是刻了如意纹的金踝子。”
“什么稀罕玩意儿？再好也左不过捻金打银的，花人眼睛。”
“那是，”小丫头撅着嘴拉长了声音：“姐姐是大门户教养出来的，和我们这样的哪能相比，眼界自然高。”
“瞎说什么，”银粟推了推她，见周围并没有人关注过来，苦笑道：“下次可别说这样的话了，我算什么，大门户的也只是丫头，若是让夫人听见了，免不了一顿责。”
招儿捂住嘴巴点头。
本来就不好这一口，两个人兴意阑珊的靠在一起，眼见着还没有结束的迹象，两人觑了个空从人群中钻了出去。
见识过现代夜晚灯火璀璨的银粟完全看不上古代的夜景，即使这小小的院落为了显示热闹，扎满了灯笼，那也只是亮一点的灯笼而已，一路走来依旧是黯淡的幽静的夜晚。
银粟住的拿出院子离正房有点远，丝竹之乐听得不甚清晰，那边的灯火也看不大清了，招儿蹑手蹑脚看了一眼朝里睡着的芙蕖，做了个鬼脸钻到银粟的床上。
她拿出今天的赏物事儿，左看右看啧啧称奇：“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金子呢？而且还长得这么漂亮，要说老爷可真有钱。”
银粟想到被自己收在荷包里的金踝子，又想到早上赏下来的时候，旁边的丫头嫉恨分明的眼神，便觉得有些如芒在刺。这份风头她还宁愿不要呢，也不知道这老爷作何心思？
招儿拉着银粟沿着回廊一路撒着鱼食，小丫头瞅着周围无人，大胆的攀在栏杆上。银粟心里起了些淘气的念头，见招儿背对着她毫无戒备，她哈着气就往招儿的腰间摸去。招儿咯咯一笑，夹住手臂回头，对着银粟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乱挠。
“你个坏丫头，快停下来，哈哈，快停下来。”
“看你还闹我不，啊？”别看招儿人小，自小在田野长大，自有几分蛮力，好几年都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银粟自然落了下乘。
两个姑娘就着这么一点儿玩了好长时间，直到银粟靠在栏杆上大口喘着粗气，低声下气的求饶，招儿才停下安禄山之爪，得意洋洋的抿了抿鬓角掉下的头发：“嘿嘿，让你以后有贼心没贼胆，更没有那贼力气。”
“小姑娘家家的说话别那么粗鲁。”银粟叉腰教训，招儿指着她哈哈大笑，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动作有点泼妇骂街啊。
小闹一会儿，两个人又亲亲热热的窝在一起看那些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呆鱼，招儿比起芙蕖和甘霖更要招人喜欢，所以才叫招儿么？银粟笑眯眯的侧头看着这个小女孩。
不远处的知府大人笑的颇为得意，旁边的府丞大人指着身边的这位同僚摇头笑道：“你啊你，猴儿精，竟然打得这个主意？”
“不过是拾了您的牙慧而已，也算不得什么，几个丫头，又长得不那么差劲，送过去给主子解解闷罢了。”
“哟呵，你小子现如今说话硬气了啊，这还长得不那么差劲？是很不差劲了吧。你竟一个都没受用？”显然这位上司是了解自己的下属的，知府老爷笑了一笑，两个假道学的老男人心照不宣。
说笑归说笑，坐到这个位子上，除了真材实料，那点官场上的小九九两位还是很通透的，揣摩主子的喜好是一个人磨练成人精儿的必经之路。知府大人还是有点惶惶忐忑，说道：“那位爷可不像前头那几位，这出了名的冷面王，怕只怕热脸贴了冷屁股，反被训斥。”
“你尽可安心，不必多怕，这次的科考舞弊案，上头派人来查，着实牵连了一片，你我也算是侥幸没有搀合进去，我算看明白啦，钱哪谁都不嫌多，但是命谁也不嫌长啊是不？这位爷若想还得咱哥俩的支持，总该安抚安抚。现如今，不必他老人家费神，咱们先给个台阶下，这丫头既是投诚又是件美事，何乐而不为啊。”
“高啊高，大人果然想的深远。”知府大人立刻拍马。
前院传来女人的哭闹，撇开众人游园的两位老爷皱了皱眉，但是差不多要交流的事情也接洽的差不多了，知道后院向来女人是非多，府丞虽是上司也不好管别人的家事，道了声谢告辞便由得小厮送了出去。
赔笑脸送别回来的知府老爷甩了甩袖子，朝人声鼎沸处走去：“又闹什么幺蛾子了？坏事儿娘们。”
银粟和招儿游园到一半，就被迎面匆匆找来的芙蕖叫住：“你们俩快回去吧，夫人现如今发了大火，要拿甘霖发卖，若是见到你们不在，小心牵连。”
看的出芙蕖跑的是上气不接下气，脸色也发了白，银粟想到自己近日来有点冷落了她，心里正过意不去，人家反而还抱着病惦记自己。银粟想说什么，但是这档口也不好说话，两人搀着芙蕖快速回了主院。
被告知刚才还和夫人一起唠嗑的府丞夫人随自家老爷回府了，银粟还在想着这也太迅速了吧，但是所有的胡思乱想都被跪在院子当中的甘霖所慑住。
“甘霖，”银粟低低喊了一句，脑子一热就准备冲过去。
后面有人使劲拉住了自己的衣服，正是含着眼泪的芙蕖，银粟还未说话，匆匆走进门的老爷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众人，没站稳的银粟被掼在地上，招儿和芙蕖忙过来相扶。
这下子一摔，银粟才回过神来，她拍拍自己的衣摆随着招儿走到人群后面。
“姐姐摔疼了没有，让我看看，别破了皮。”招儿急的要哭，芙蕖忙稳住她，看银粟面无表情的，想说什么话也咽了下去，只是叹口气擦了擦眼角。
什么叫奴才，就是刚才那一下，银粟也算是看清楚了，人哪都是不知道疼就不知道危险的动物，安逸日子过得久了，还真把自己当贵客了，不过是被主人家随便弃之敝履的小草罢了。
衣衫不整的甘霖趴在地上止不住得向那夫人磕头求饶，老爷和夫人低声交流了两句，不防那夫人大声呵斥起来，指桑骂槐的说了几句狐媚女人，勾引啊什么的，周围一片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老爷面色尴尬的说了两句，又大声喝令婆子把甘霖拖走，甘霖抓着地面凸起的青砖哭闹着不愿离去，银粟愣愣的盯着她，这个声嘶力竭的女人还是自己以前认识的甘霖么？
那夫人抖落了威风，趾高气扬的走过老爷身前往内屋走去，老爷切齿咬牙，看着求饶不止的甘霖只觉得厌弃，眼风扫到银粟他们同样觉得呆笨丑陋，他挥挥手：“既你如此委屈，就叫你的姐妹和你一同作伴去。”
银粟哗的把头抬起，看向前面发话的人，小厮得了令便过来把都住在一处的银粟他们一同拉过来。甘霖这才渐渐止了哭，只是茫然的看着同样跪在身侧的银粟他们，闭上眼睛。
几个姑娘被关在小柴房中，要说这么久了，他们哪受过这样的苦，更别说银粟和芙蕖，打前几年就是小心娇养下来的，饶是银粟心灰意冷，也被柴房里的闹耗子吓得心惊不已。
“真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人？背着夫人就和老爷做出那等事体，眼皮子也真是浅。”旁边几个女孩挤在一起发牢骚，招儿芙蕖和银粟窝在一边，只有甘霖趴在墙角，头朝着柴房里唯一的矮窗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人拉开了门送饭进来虽然是关着，这食物倒还算仔细，只是甘霖没有那好命，有人往她头上扣了一碗饭便走了。招儿见了有些气不过想站起来争辩，银粟拉住她，在她不解的目光中蹭到甘霖身边。
银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很自然的把甘霖头上的菜饭摘干净，在旁人惊讶的目光中把自己的饭推给她：“快吃吧，吃了这一顿，咱么姐妹也算到头了。”
甘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芙蕖也没忍住走了过来，蹲在甘霖身边，她有点泣不成声的摸着他的头发：“你说这是为什么呢？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不是还劝我死心么？你怎么也做这等的事情。你若入了夫人明路也罢了，你怎么就……”
不知道是不是芙蕖的剖白，甘霖小小的动了一动，她伸出手握住银粟和芙蕖的手，那双清瘦的小手苍白的抓住她们，轻声的呜咽微不可闻：“我，我该死啊，我真的该死，我应该听你的，芙蕖，我后悔啊。”
芙蕖抱住她大哭，银粟愣愣的看着她们，好像这件事完全与自己无关一样。她面色惨白的走回招儿身边，如果说前阵子，她们对自己有所疏远，拿自己是不是也放任了这样的发展，如果自己能和芙蕖一起劝甘霖，如果她们还和刚来的时候一样……
招儿轻轻捏住她的手。
周围没有声音，只余下芙蕖和甘霖的哭泣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现如今甘霖的下场想到将来自己莫测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朱门深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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