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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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前，魔君重璋率大军攻打南域魑魅族，激战持续数月，最后一役重璋亲自破城时被魑魅族七大祭司围困在法阵中，最终七位祭司全部殒命，重璋脱身出阵后却下令退兵，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胜利，这场战事双方可谓不胜不败，之后百年也没再出现矛盾争执。
以上是魔界广为人知的正史版本。
而覆颜现在知道的版本是这样的——
当年魑魅族七位祭司虽然丧命，但重璋在法阵中其实也吃了大亏——在他被七人限制时南域很不要脸的又派了个人入阵跟他拼命，竟将重璋三魂七魄拍散，虽然重璋即刻就将三魂召回，七魄却被分别封印，不知各自散落到了何处。
魂魄不齐，若是寻常魔族基本当场就玩完了，但魔君毕竟是魔君，这样就挂了重璋也不可能当上魔君——他仅凭召回三魂就送了七个祭司归天，得以脱身出阵，但也无心力再追究拍散他魂魄的那人，随即撤兵回家休养。
七魄分管身体七大脉轮，没有集齐七魄，重璋的身体就会一直保持在没呼吸没体温没脉搏的“死人”状态，不仅法力不能完全发挥出来，而且还有一点很重要——不能生娃。
对于一个男人尤其是君王来说，绝后什么的，的确是不可言说的痛啊……
而且魔君的位置被明里暗里的虎视眈眈着，此事如果传播开来，估计整个魔界都要乱套。故而重璋以巡查国土为名，实则在魔界境内寻找他失散的七魄。
这才是真正的史实。
而覆颜之所以能知道这全魔界没几个人知道的秘密，当然是因为她无意发现重璋是个“死人”。
此时已是第二天早上，覆颜右腿脚踝脱臼加皮肉伤，正缠着药膏绷带听炴姬说“魔君秘史”听得津津有味。
这时泽天通报后钻了进来，对重璋笑嘻嘻的请示行程：“陛下，我上山修房子去了哈。”
重璋放下手中没看完的信件，瞟了覆颜一眼，却对泽天道：“不用去了。”
“哎？”
泽天一愣，覆颜也立刻扭头望过来。
重璋朝她勾起一丝笑容：“你以为你知道了这么多，我还会放你乱跑么？”
“……”覆颜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就是，”重璋顿了顿，拿起先前的信件，“在我找回所有七魄之前，你就留在我身边当个……”
边说边从信纸上方打量着覆颜，大概在思考她能在自己身边做些什么，片刻后他淡然的把目光收回到信纸上。
“当个摆设吧。”
……
炴姬一个没忍住被茶水呛岔了气，一脸扭曲的歉意看向覆颜。而后者忍住摔杯子的冲动，耐下性子正色道：“我只是无意发现的，而且我住在北荒山跟你们魔族又没有来往，绝不会把你的事泄露出去。”
“我不信。”
“……”
“而且听炴姬说你有个南域的救命恩人常来看你，就算你不跟魔族往来，要是你不小心告诉了那个恩人，让南域那边知道也会让我很头疼。”
重璋的话泼了覆颜一盆冷水，她怔了怔，扭头去看炴姬：“南域那边不知道么？”
炴姬回她一个微笑：“当然。知道这件事的除了你，只有陛下、我和泽天。陛下掩饰得很好，南域以为他已经召回了七魄，才不敢轻举妄动，不然老早就杀过来了。”
对哦，渊峥对重璋那么咬牙切齿的样子，要让他知道这事肯定是坐不住的。
而且她确实不太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向渊峥说漏嘴。
只这一瞬的迟疑，覆颜的“摆设”身份就被盖棺定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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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查国土”的车队拔营起程，覆颜眼巴巴的看着被抛在身后的北荒山，无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跟着炴姬他们回营地。
出发时炴姬还安慰她——“反正你孤身独居又无力自保，北荒山也不是魑魅栖身的良地，跟着我们或许更好。”
倒不是生活条件和生活地点的问题，她这么老大不乐意，主要是因为重璋那拽得二五八万的鬼德性——
“别这么瞪我，谁让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你以为我喜欢多带个累赘？”
“那你那时就别抱着我啊让别人来不行？自己露馅了怪我？”
“别人？你那张脸还想吓着多少人？”
“！！！！！”
“敢摔那个御用茶杯就掐死你……老实呆着，不然就把你丢给长佑练刀。”
他母亲的那个死人以为他谁啊！
……
好吧他是她惹不起的魔君……
……
离开北荒山已经两天了，炴姬说之前的路上重璋已经分别找回了气魄和灵慧魄，还剩另外五魄。覆颜想着那晚上重璋“发光”那个场景，再想想那还只是他三魂两魄的状态下的发挥，基本也懒得动什么反抗或逃跑的念头了。
而且就算真逃跑成功了，也就是回北荒山继续过以前那样的日子——无所惦念，无所事事——
这么想想好像一点逃跑的动力也没有啊……
覆颜叹了一口气，突然想起渊峥。
如果他这个时候来看她怎么办？那一地的翼狼爪印和房屋残骸完全造就了“她已遇害”的逼真假象啊！
不过他都已经五年多没来过了，或许是觉得她已经可以独自生活，以后也不会再来了吧。也说不定他压根已经不记得她这回事了，本来就是跟她毫无干系的人，没义务要一直惦念她……
覆颜想到这不由有些失落，手无意识的摩挲着脸上的面具，看着窗外发呆。
这时车队不知到了哪里，减速停了下来。
覆颜因为“方便看管”的原因被迫跟重璋同乘一辆马车，而炴姬和泽天也经常借口公务上来蹭马车——魔君陛下的马车由烈焰马拉车，不仅宽敞舒适不颠簸，还配备软榻熏香极品茶，他们俩惦记得很。
重璋下了马车，由泽天陪着去“巡视国土”去了，炴姬则留在马车里陪着覆颜说话。当然实则是看着她不让她乱跑。
自从那天不小心看到了覆颜的脸，炴姬对她的态度就更加照顾了，大概是被极大的冲击到了内心。
炴姬看她摸着面具失神，以为她在想容貌的问题，安慰道：“那天只有陛下和我看到你的脸，不用担心，而且修复面容的法术也是有的，虽然不是谁都能用，不过等陛下召齐七魄后肯定能办到，你只要乖乖跟着陛下不让他为难，说不定陛下肯帮你呢。”
魔族本身有很强的自身修复能力，这才造就魔族耐打抗摔的顽强生命力，当然自身修复能力跟个体的强弱相关，覆颜这种完全是毁容性质的重伤，凭她自己的本事是完全没可能养好的，能活下来都已经算她够坚强了。
而如果自身修复能力不够，要借助他人用术法修复面容的话，那希望就更加渺茫了，不仅因为这种术法掌握的人极少，还因为此举非常非常耗费法力修为。
谁会为了个非亲非故的人浪费自己的大好修为？想让重璋答应帮她恢复容貌，覆颜觉得还不如等天庭把魔族彻底剿灭更有希望些。
覆颜撇撇嘴，转移话题：“你那天跟我说拍散重璋魂魄的是个女人？”
提到八卦，炴姬果然转移了注意力，暧昧一笑：“是啊，她叫商娆，就因为这个功劳成了南域魑魅族如今的大祭司。陛下自那一战，就跟把心落在她身上了似的，她任职大祭司的大典陛下还跑去看，差点没把当时在场的魑魅族吓死，以为陛下是去报仇的呢……当然那时陛下元气大伤不可妄动，只是去看了看，话都没说上就走了。”
覆颜：“……”这算什么？一打钟情？
一说起八卦炴姬就停不住，更何况这些八卦她还没法跟别人分享：“外头传言只道陛下是对商娆惊鸿一瞥，倾倒于她的风姿容貌。其实陛下是欣赏她的本事，商娆能跟陛下对战并拍散他三魂七魄，大典上见着她时还毫发无损的样子，虽然那时陛下还受制于另外七个祭司，但她这等修为已经是魔界罕见了。”
“哦对了，你见到的那七头翼狼就是商娆的坐骑兼宠物。”
炴姬说着靠过来，企图营造说秘密的感觉：“陛下就喜欢棋逢对手，还说要把她娶回来当王后呢。”
“……”
覆颜算搞明白重璋那天晚上神经病似的跟那只翼狼说话是什么意思了，敢情魔君陛下好的是相爱相杀这一类的重口。
“那个商娆也喜欢重璋么？”如果不仅郎有情，妾也有意的话，那才是真的一盆狗血。
炴姬怔了怔：“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那时只有陛下跟她交过手，我们之后也没机会跟她打交道。”
“……那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欣赏她的样子？”那个是把她家陛下给拍成“死人”的仇人吧？
炴姬理所当然道：“因为她确实厉害啊，能让陛下都心心念念牵挂的对手，自然是个值得欣赏的人物。”
魔族里典型的强者崇拜。而且同为厉害强势的女人，这种同位共鸣感也是引起炴姬欣赏和好感的原因吧，虽然身为弱者的覆颜完全不能理解。
至于仇人不仇人的问题——“等陛下把她娶回来做了王后，嘿嘿，夫妻哪里还有隔夜仇嘛？”
“……”覆颜有点跟不上她的逻辑进度，更不想关心重璋的重口味，“炴姬，你还是少跟我说重璋的事情吧。”有句话不是叫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么……
炴姬笑嘻嘻的再挨过来一些：“我憋了一百年了，好不容易有个能聊这些事的人。你不想听听关于商娆的坊间传言？”
炴姬显然企图用八卦诱拐覆颜，可惜后者对女人并不感兴趣：“这种事你可以找泽天聊么。”
“谁要和那种臭男人聊八卦啊？！”炴姬不乐意的叫起来，随即正了神色，“你发现了陛下身上的秘密，就算我不跟你说这些事，陛下也不会放你走的。你知道在陛下那个位置，不能出一点纰漏，也容不得有半点可能的风险。你不必担心，等这事办完了陛下自然会还你自由，不会加害你的。”
炴姬倒确实是对重璋忠心耿耿，这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已经好几次了。其实要想没有半点风险，直接把她丢给长佑练刀显然是更加一劳永逸的办法。覆颜不是不识趣的白痴，抿抿嘴没再说什么。
两人安静了片刻，车厢门外有人轻轻叩门：“覆颜在吗？”
炴姬立刻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们俩之所以在马车里聊魔君秘史聊得肆无忌惮，是因为重璋用的王帐和马车都加了特殊的结界，里面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外面却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覆颜由衷的向创出这种结界的先人表示敬佩。
听出来人的声音，炴姬打开车门：“伏雅你又来看覆颜了呀。”
马车外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俊美少年，正是那天晚上覆颜被重璋丢出去，才得以从翼狼爪下脱身的那个将领，泽天手下的副将，伏雅。
得知覆颜为了“救他”而被摔坏了腿，当晚伏雅就裹着满身的绷带来跟她道谢，这两天也来看过她好几次。
伏雅手里端着一个装汤药的盒子，笑容和煦：“长佑大人正忙着料理被翼狼伤到的伤员，我就帮忙把覆颜的药送过来。”
重璋的御医官长佑，确实是个醉心医学的医术高超的御医官。在那天长佑被叫来给覆颜治伤时他看着她眼神中迸发出一种如遇至宝的亮光时，覆颜就意识到重璋的那个威胁绝对是有被实践的可能的。
所以来送药的是伏雅而不是长佑，实在让覆颜大松了一口气。
炴姬替覆颜把药接了过来：“你身上也有伤，怎么不好好养着，打发个小医官送过来就好了嘛。”
伏雅笑道：“一点小伤不碍事。那天要不是覆颜涉险引开了翼狼的注意力，我怕就要命丧它爪下了，不过亲手送一碗药，不算什么。”
看起来温和文雅的伏雅，却是重璋和泽天都很看好的未来将才。只是尚年少，实战经验也少，所以这次出行他跟在泽天手下见习，负责重璋的护卫工作。
覆颜对伏雅没什么意见，但对他提到的这件事很有意见，翻着白眼气哼哼道：“这事甭谢我，你该去谢你家陛下。”
重璋那一丢可谓是当机立断，半点犹豫都没有，其实他喜欢的不是那什么商娆而是这个伏雅吧，被翼狼摁了一爪子就急吼吼的拿她一个大活人给他当肉盾……
伏雅仍然笑得温和：“不管怎样，你是因为我受的伤。这几天长佑大人和其他医官都不太忙得过来，我学过些医术，所以自荐来照看你的伤，聊表谢意。”
说着举起另一只手里的药箱：“你先喝汤药，我帮你换腿上的药。”
重璋的马车不经请示是不能随便上的，覆颜便挪到马车门口让伏雅换药。
覆颜靠着车门喝汤药，腾腾热气在面具上晕出些水汽，伏雅看了她两眼，貌似不经意的问道：“脸上……也是那天晚上被翼狼伤了吗？”
那天伏雅急于脱身，没功夫留意覆颜，而关于她的脸，重璋的行辕里还没有第三个人见过。
覆颜顿了顿，摇头：“是旧伤。”
伏雅便没再追问，换药到一半的时候扭头去问炴姬：“不过陛下为什么要把覆颜带回营地来呢？”
哦呀，果然有人问了。她就知道重璋把自己扣在身边寸步不许离的，肯定会惹人起疑。
覆颜不动声色的喝着自己的药，等着听炴姬编故事。
不料炴姬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因为她是魑魅族啊。”然后就坦荡荡的闭了嘴。
伏雅想了想，又看了眼覆颜的面具，然后居然就一脸了然的笑了，没再说什么。
“……”
他了然了些什么啊？
覆颜觉得伏雅了然的绝不是什么好内容，等他离开后立刻头皮发麻的问炴姬：“这是什么回事？”
“就这么回事啊。”炴姬把车门关好，“越简单越不容易出错，光是魑魅族这三个字，就够他们自己琢磨原因去了，哪里还需要我编。”
覆颜总觉得自己不详的预感最近出现得很频繁：“……比如说？”
炴姬看她一眼，眉毛暗示性的挑了挑：“比如说，众所周知魑魅族多貌美，大家都没见过你的脸，陛下这次出行又没带女眷，然后……你懂的。”
“……”
覆颜默默的把脸转开：“我不想懂。”
魔界里基本不会有把贞操当回事的种族，男欢女爱滚床单从来都是发乎情而不止于礼，比吃饭喝水还平常，所以如果大家以为他们陛下这是顺路“摘野花”的话，还真的就不会有人在意了。
不过……其实多貌美的那是南域魑魅，荒野魑魅通常都是怎么难看怎么长的。
当然这种事她才不会主动说出来。
炴姬看她不再吭声，又道：“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嘛，不过这也是最可能被他们想到的，反正事实上不是就行了，你跟着陛下好吃好喝的又不吃什么亏。”
“啊我在说什么，就算事实上是这样你也不吃亏啊，陛下哪里不好了？”
“……”一个随时可能把她丢出去当肉盾的人，哪里好了？
覆颜瞥了她一眼：“原来你喜欢重璋那混蛋？”
“你应该叫陛下。”炴姬头疼而认真的捂脸做娇羞状，“我对陛下只有单纯的崇敬之情。”
“……”
覆颜无言的扭头看风景，没多久重璋和泽天就回来了，队伍继续前进。
泽天厚着脸皮跟上重璋的马车，熟门熟路的给自己倒茶：“情况有好有坏。”
炴姬看泽天瞧着她眉毛都快挑断了，立刻警惕道：“无论好坏我都不想听你说。”
扭头去看她家陛下，却发现当陛下的正在审问覆颜他们出去这段时间有没有老实当摆设，完全不理会他们。
……
泽天一脸“你看果然还是要听我说的吧”的贱表情，不过鉴于在老大的马车里，收敛了不少，一仰脖喝完了茶水——
“找到陛下的天冲魄在哪儿了，不过怕是要劳烦你去弄回来。”
作者有话说第4章 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