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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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为何，又要回到这里……”千色声音传来，如冰冷碎玉。
已经在山中停停走走了几多时的人不能说他归去后的复杂心绪。相比于担心这一切是梦境，他更担心这一切会如那桃源地一样，一旦归去，便难再寻。所以他回来，尽管他知道，这一片附近，并没有这样一户人家在山脚定居。
莞尔本是等着眼前的雾气散去，闻言笑着抬头，“你说过，若是有缘，便可再来。”
桃花色的衣摆荡开云雾，雾气退去，出现了千色清晰不变的面容。她似乎在想些什么，却又想不通，便并没有接话。
“好吧，是我有些话，还要告诉你。”
“哦，”并不在意他要讲些什么，千色衣袖一振转过身去，他这才看清了周遭环境。他正站在那条小径上，而千色背对着他站在他面前，发丝被风吹起，“我答应的，去看看吧。”
莞尔敛了笑，跟上女子脚步。
她身姿轻盈，踩在路上没什么声音，远远看去更像是如云般悠悠飘在空中。路两边草木上有露珠滚落沾湿了她的裙摆，裙角色彩渐浓，说不出的丽。几缕雾气被风吹散绕在她身边，衣袖飘飘，千色简直要乘风而去。
在某种魂悸魄动的预感下，他堪堪抓住了女子的手腕，冰冷，却有温度。
他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低声喃喃，“幸好，你不是梦。”
千色停了脚步，看他，她不在意他的动作，只是在意他的话语，“你在担心什么？虽我的生命短暂，但我不会是场梦。”
梦境的长度，比她的生命更长。
莞尔没有松手，他害怕眼前的人会像梦一样消失。在上一次告别后，眼睁睁看着失去了踪迹的桃花，他不禁担心这一场相遇会是桃源一记，或是庄生一梦。而方才千色的身形飘渺，冷漠如云浮，这种莫名的担忧才复浮现出来。
然而一旦确认梦里原本虚无的角色竟然会是真实的存在，那一刹那，他想要得更多。
“就让我抓着你吧。我担心我会迷路。”
“天要亮了。”她说。
千色话音未落，隐隐有光芒不甘寂寞亮起，光芒虽小，但量多，速度快，不多时便天光万丈，周遭一切霎时透亮。山岩有泉水在震响，深林战栗，层峦暗动，青冥浩荡，烟霞尽失。山顶被隐在云间若隐若现，像有仙人，「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①」。
“这就是半壁天光……”莞尔怔怔道，忽又笑了，“你总是能知晓这些……”
千色略略抬眼看他，眸里闪过什么却又归于宁静。
“到了。”
莞尔回神，小路断了，断在这座坟的尽头。
像是往生，又像往死。
青柏密密，暗不透风。「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②」。隔绝了山外的光线，独一片幽静。
无字孤坟。青冢向晴。
没有杂草，没有香品，坟前干净，青石平整。
莞尔心神俱震，不知为何地心痛。脑海一阵钝痛，有什么被撕裂开却还被蒙蔽着。手指微颤抚向冰凉的砖石，原本这里应该有一块刻了主人生卒姓名的墓碑。
而今，这里空空，只有砖石阻隔拒绝着一切。这个人连在这个世界弥留过的证据都没有。
“你真的不知道这座坟墓里的是谁吗？”
千色看向林外的阳光，这里唯一的光源，淡淡道，“嗯。”
“好像有些讽刺，站在这里，一端是别人已死的梦，一端是我尚生的梦。”
千色回头看着他，“你要对我说的是梦？”
“是，”莞尔眼里温度渐渐回复，“我想把有你的梦说给你听，一夜一夜，有了你的我一年的梦。”
“你知不知，在我这一年的一半时间里，我都与你在一起。”
“这些梦，你愿不愿意听？”
千色怔了一怔，许久，轻轻移开目光，“我只需要知道，它是好的便够了。”
莞尔苦涩一笑，“你不愿？”
“是。”
“为什么拒绝我时你总能这么决绝？”
千色甩了甩衣袖，暗色林间颜色尤其突兀醒目，“坟看完了，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了。”这回她不会再说什么“有缘再来”的话。
莞尔没有如她所想的黯然离开，反而向她走近几步，“你问过我的话，我也回问给你，你在担心什么？”
千色手指僵住，攒在指间的衣袖起了褶皱。
“你走吧。”
“我不会走，再也不会。”
“你非要说与我听？”
“是。”
莞尔神情庄重，严肃认真，千色不禁恍了恍神，一时无言。
清冷的林间，一时只有深处的泉水淙淙，鸟鸣幽幽。
“下山吧，”女子清冷的声音带了些微妥协，“我答应你了。”
①②出自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