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决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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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名取，我想放他们出去。
原因这种东西无所谓，只要有时间，我可以找上万条理由来为我这一疯狂的行为洗白。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边界，真实与虚幻。在看到他们相遇那一刻，亲眼注视着这一切的我便明了。到这一刻真像已经不重要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因为、此刻、我确信我想把他们放出去。比起勉强用封印的手段留住神明，我更希望神明能为供奉他的子民留下。
我知道放出水神的确有很严重的后果。可是你知道吗，以前你的族人何其残忍。当然你要说神对他们一样残忍，可是融月他没有恨。既然没有恨我们为什么还要禁锢住这样一位曾经爱着人类神明？与其让他在漫长的时间中改变，不如放他自由来的好。
就算给了我这样的回答。他的话，融月的话……一定……
目之所及处，巨大的神社笼上深深的黑，大开的门好像在沉默中倾诉，在无声的悲鸣。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神乐铃声，细细碎碎的声音将全部引向另一个世界。
镜花会这么说绝对出乎预料。
“这还真是困扰啊。”名取转头望向夏目的方向，观察着少年的表情“我怎么知道这边这位水神大人说的是不是实话……”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
眼角的余光中，一直没有离开他视线的茶色头发少年低下了头，把受伤的左手举到面前，用右手缓缓的撕掉缠绕在食指上的纸条。在他惊讶的目光下，坦然的捏捏食指。名取家的符纸很好用，他们一族本来就是以此著称的一族。细小的洞虽没有愈合但没有血露出。
停顿了一会，少年径自走到举着小镜子的镜花面前，问：“针……还有吗？”
……还真是料定了他不会给他啊……名取无奈的阴沉着脸，扬起的笑容一点也不阳光。
“夏目……”出声想要打断那个像是被蛊惑了的少年。
听了少年的请求，镜花用另一只手在空中一抓，名取觉得自己的口袋好像震了一下，急忙伸手去探。刚才被放进去的小针已经不见了。顺着金色光点消失的方向看过去，端端立在那里的镜花平平的摊开手掌——细白的手掌上躺着一根金色的小针。
捧着手指，夏目从镜花手中捻起那根小针，手指接触时传来淡淡的凉，镜花的手掌凉凉的像是在雪山上清泉中泡过。夏目缓缓的垂下头。让留海遮去了大半表情。然后弯起嘴角、微扬起下颌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轻轻的
“谢谢。”
毫不犹豫的转身，少年走向长长的石阶，眼神认真诚挚，留下站在原地一脸苦笑的镜花。
在路过名取时，顿了一下。眼前出现了一只手，颜色微暗指节修长。顺着手看过去它的主人侧过脸看着他“夏目你……想干什么？”
嘴角勾起了僵硬的弧度，额头上的冷汗有在其冒出的趋势，夏目的眼神没有变
“抱歉。”
“……”意识到少年下定了决心，听不进去他说什么。
本来从很久以前他就是个恩怨分明的孩子。无意识的，名取改变了手拦截的方向，改去扶少年的肩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不是为了阻止，也不是为了劝说，只是单纯的想到了这个就下意识的执行了。或许更简单，单单是为了的挽留，把少年挽留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在他先前出手的时候镜花便在袖中捏了个奇异的诀。
……结果……名取的手直直的穿过了夏目的肩膀，止不住露出惊愕的表情。眼前的事实仿佛再次告诉他们并不在一个世界，先前他捉住的，不过是一团轻轻的空气。
夏目也吓了一跳，虽然是第二次见了，但震撼感依旧存在。
迅速扫视了一圈四周，发现了是谁出的手，一丝恼怒染上了名取素然平静的脸庞，袖中的符纸滑到手上。不自觉的摆出进攻的姿势，瞪着旁边改了表情一脸闲适的镜花。
偏过头，镜花冲夏目眨眨眼睛“本来嘛，你自以为和夏目在一起，可是事实是你连他所能看见的世界都看不完全。你们根本不属于一个世界。”
打量了一下名取攥的紧紧的的符纸，镜花晃晃手中的镜子，作无奈状“……不要瞪我嘛。这可是实话。”
“明明连水神都看不见。”
“……”犹豫的看了一眼夏目，奇怪于这个孩子为什么如此安静，以往的话肯定会跳起来反驳。可是今天的夏目没有，或许这个妖怪说的是事实，但实际上少年在收到镜花的暗示后，没有犹豫的穿过自己，独自往台阶处走去，途中一直没有回头，对刚才镜花说的一切置若罔闻。
毕竟是长袖善舞的著名演员。名取轻易的抓住话柄回击道：“这么说来，你不是水神咯。”
镜花不否认，随即发现名取往夏目那边望，上翘的唇瓣勾勒出愉快的弧度：“死心吧，我们刚才谈的这一切。他听不到。”眼前的人是那被诅咒一族的后人，他为什么要给他好脸色看。
“……”
夜露漫了上来，在空中散播着细小和微凉。站在山上往下展望，才发现城市的重重叠影隐没在星星点点的光辉中模糊了轮廓。
“镜花。”不知何时四周起了珍珠大小的水珠，天蓝的颜色辉映着浅浅的光辉。从哪里传来了轻柔的风，吹得突兀的出现在空气中的水珠围绕着某块小小的空间缓缓飞舞。温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放轻松一点。”
白色的衣角在镜花身后出现，原本聚在一起的水珠猛的散了开去，露出了刚才说话人的身形。碧色的头发铺开，长长的袖子在镜花身前交叠，铺成了一袭雪色的画卷。
从身后轻轻环住镜花，修长的手指轻轻上移掩住了少年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拂过掌心，带起轻轻的痒。抬起水色的眼睛，轻轻对怀中的人说话“镜花你太激动了。”
软软的唇凑在耳边，镜花微微一抖，听到那边融月带笑的声音传来带着些微的不快“看到名取家的孩子所以忍不住了吗。真不像你，镜花。”
肩窝有些沉，不用看也知道那个任性的水神把下巴放到了他肩上，属于山里泉水的身上的清甜气息带着低低的温度传来。沁人心脾。
“所以不可以让愤怒填满你哦。镜花乖孩子。”
或许是被捂住眼睛的妖怪仰起头咬唇拼命控制情绪的样子看起来太怀念，名取一时怔怔的，忘记了追究那个水神身后突然出现然后抱住他的是谁。在镜花的阻挡下，隐隐看见那人身周水汽缭绕，清丽的容颜比之镜花也一点都不逊色。
伸出手指摸从刚才起就一直漂浮在空中的天蓝色水珠。指尖触及到了一粒散发着浅色光点的水珠，浮在空中也无法模糊的触感，指尖被轻柔润湿包裹的感觉。
——是水
……
那么那个被水汽包裹着突然显露出身形，凑在那个孩子身边微笑的人
是水神？
家族的古籍中记载着的，众人口中传颂的，村民敬仰供奉的，夏目能看见的，曾经赐福于人类并被人类封印的……水神。
捏着那根金色的针，夏目走到台阶口，光与暗的分界。再次把针刺入手指，位置在刚才小洞的旁边。凝视了一下冒出来的鲜血。继续镜花交予他的任务。
红色的光芒逐级散开，自己的血液在解除每一级的封印后也随着红光消散在空气中。看灯火渐渐染上每一级台阶，看朱红色的鸟居褪掉暗红的印记，看逐渐展现在眼前繁华的祭典。
非常漂亮，不是吗，名取先生。祭典什么的，不就是献给神明，为了让受到人们供奉的神明欣赏、为了让他们欢乐，才这么花费心思准备的吗？所以这逐渐褪去的黑暗不就像帷幕一样吗？用我的手，亲自拉下除妖师一族和水神的历史。
现在的大家还是供奉着水神。虽然没有信仰，没有承诺。单纯的只是为了娱乐的心依旧可以支持起神明对不对。我看见鸟居上挂着橙色的灯笼，光芒暖暖的……
右手捏着细细的针，左手不断滴下暗红色的液体，伴随着由远及近“啪啪”的声音。夏目看起来要多诡异就多诡异。然而在做这一切的同时他一直保持着微笑。按照一定的速度，执行某种约定般的，缓步往下走去。
心下一片宁静。
没有困扰放出了水神之后怎么办，也没有思量这片大地逐渐染上枯黄的景色，没有回望、更没有不安。很不可思议，心中有某个地方在告诉他，这样做的话，绝对没问题的。所以他的心很平静，支撑着他继续自己做出的决定。他知道名取在路的尽头静静的看着他。脸上没有赞同也没有失望。一如既往。
抬起左手，再次在食指上用针扎了一下。刚刚断了的血继续流出。少年原本纤白的指尖上已经有了五六个这样的小洞，白皙的指头变得发青，并有往紫色转变的趋势。
抛开其他，其实他很享受这一段短暂的旅程，没有剑拔弩张，不需要面对严重的后果。虽然手指在痛，已经由钝痛转为木木的痛，身体上妖力的流失使得眩晕感变得越来越明显，疲乏的感觉浸透了每一寸细胞，每走一步身体都在遏制不住的摇晃。
但是身体放空，精神松懈的感觉，让他莫名的轻松感，下意识的唇弯起，这种感觉很怀念，无比的，无比的怀念。
所以……名取，请原谅我的任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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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社旁边热闹异常的树上，喵咪老师抱着酒坛喝的很开心，不久脸上便起了两团小红云，刚才偷吃鱿鱼时清亮的眼睛也变得模糊起来。盘着腿，丙在一旁的树干上抽着烟，吐出的青色烟气缭绕着两人。隔离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吃着从别处顺手牵来的明道寺饼，丙叹着气问旁边的斑：“你真的不管了吗？这次夏目的事情。”
把剩下的残酒灌完，喵咪老师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嘟囔道：“什么？怎么管？不用管那家伙啦……但是……丙，你怎么看，夏之地藏的那个预言？”
“谁知到呢……”丙有点后悔挑起这个话题，斑刚才给他讲过的话在脑海中回荡，来来回回思量了几遍都觉得棘手。最后只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玲子的孙子真是命苦啊。比起她更加的……”
斑把酒坛往前一推，把四肢摊开“命运……吧。”
喵咪老师雪白的肚皮鼓鼓的，眼睛眯起来看着圆圆的月亮。今天的酒真不纯啊，明明喝了那么多、那么多……却一点醉意都没有。眯起的细细眼睛中反射出那个清丽的少年，一样的琉璃色眸子，一样的浅茶色头发，真是的，看起来和你一模一样嘛，玲子。那么，告诉我，我该把你的孙子怎么办好呢？
……
月上中天，神社后山喧闹的祭典开始平息下来，三三两两的行人开始提着小小的手袋，吃着庙会上的小吃，顺着台阶往山下走去。夏目能够看见，那些表情欢乐的人们浅浅的笑着，踏上遍布灯火的台阶说笑着离开。然后在他停顿时穿过他的身边，没入身后化不开的黑暗。
眉心展开，眼睛也微微弯了起来。伸手抹抹汗，夏目仰起脸，看见靠着鸟居柱子垂着头坐下的黑发少年。苍白的脸静静的埋在膝间，一副疲倦的表情。
心脏不可抑制的痛了一下。夏目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在胸口握成拳，头垂了下去，嘴角深深勾起……很痛苦……但是，谢谢，田沼。对少年露出笑意，夏目依旧记得自己的任务，脚步在轻轻的后退。血滴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伴着突然散开的刺眼红光。让他突然有流泪的冲动。
眼前布满了阑珊的灯火，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四周人频频侧目并不能够吸引他的主意，少年只是沉默，沉默的等待着他，用他习惯的方式，用他固有的方式，坚持着自己的立场。
……真是败给他了。
夏目倒退，在最后一个台阶缓缓往下仰去。深色的光芒散开，像极了拍击在崖上纷散的浪花。朱红色的鸟居如同幻灯片一般在他眼前飞速掠过，橘色的火把划出漂亮的弧线，把四周的真实驱散。
真漂亮……镜花和融月，你们看见了吗……
这是他昏睡过去前最后的想法。
在和水神谈话的名取一直有关注夏目这边，他没去阻止，而是在上面和水神聊些有的没的。看到少年脱力倒下，顾不上回答刚才水神问过的话，他飞速朝夏目那边掠去。
赭色的帽子掉下，被镜花轻轻捡起，华服的妖怪笑笑，低低自语道：“急什么啊……”
名取速度很快，但在他之前，雪白的衣袖从石阶上飞掠而过，不带停顿的经过最后一层鸟居，一脚跨出了神社。先他一步抱起了那个少年。
执起少年伤痕累累的指尖，那里的血还在不停的流淌。伸手阻止了准备去怀里拿符纸的名取，融月握住少年的食指凑到唇边，轻轻亲吻着。
和镜花出现的时候一样，淡蓝色的光点从四周聚集而来，融入少年的躯体，化入青色的指尖……
有谁……再叫我……
眼前一片朦胧，散布着细小的光点，被握住指尖已经没有疼痛的感觉，夏目觉得有谁再看他，用着水蓝色的眸子，长着漂亮的脸孔。
那声音再一遍一遍的重复着，音色很美：
谢谢。
谢谢，夏目。
谢谢……你们。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决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