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威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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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红色樱花片片飘落，盛大的恍若凋零。
细嫩的花瓣化为淡粉色的光点，在另一个少年的指挥下细细的融入眼前的躯体。
纷碎的花瓣浮在少年的四周，一点点抹去少年额上的汗水，整理顺被汗水打湿的额发，吹干散发着潮气的衣衫，拭掉裤脚的尘埃。
透过浓浓的黑雾，少年沐浴在光中的侧脸美的如同神明。
夏目朝镜花笑笑，眼睛清亮的一望到底，宛如晴空下水蓝色的近海。“谢谢，镜花。”
知道你在犹豫，知道遇见对于你来说极其厌恶的一族是未曾落幕的葬礼，黄土还没有埋上，丝竹之声遥远到不真实混杂着刺耳的悲鸣。各怀心事的人混迹在身畔，怀着各色的心绪，或悲或叹。他们的泪水混杂在脸上，洗去了化学药品堆成的妆容。而你一直再等，如同独自穿着丧葬的衣服，静默的站在坟前，守着空落落的棺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边
遮住眼睛的的浓雾轻轻化开，粉色的樱花从空中落下。这个季节，早已没有了遍布大街小巷繁花似锦的樱花树，一条条浓绿色的枝条舒展着肆意伸向天际。在夜色中沉默的庇护着每一寸枝条，来年，那里会开出粉色的花朵。所以夏夜的此刻，那些萦绕在四周的淡粉色光点，仿佛是从天际飘下，在空中略微停顿，然后融入无尽的深潭。
眼前围绕着炫目的光，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的名取透过淡粉色的光没有注意花瓣凝聚而成的人形，而是往少年那边回望……那是樱色最浓的地方。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失尽了真实，粉色的光点凝结成了长发的少年，散发着粉色光芒漫天的樱花包裹着夏目，在他人的指引下把狼狈的少年打理的清爽、浑身露出温暖的气息。
他看见少年毫不意外的望向那个方向，视线停留在对方脸上然后转化为温和的微笑，没有茫然，更没有惊愕，仿佛那个人一直在那里，视线追随所致的地方。对那个突然出现的人说：“谢谢。”
他看见那个漂亮的孩子望向他，声音清淡，淡的如同被泡过无数次的茶叶。却饱含着沧桑历尽沉淀下的厚重与平静，高高在上的声音从幽潭中传来，穿透的密实的潭水，模糊了虚与实的分界。他说“我叫镜花，名取家的孩子。”
……
飘渺的声线铺散在四周，一遍遍荡起细小的回声，听得久了会觉得恍惚安然，一寸一寸撩起身上全部细胞的疲惫，催促着他沉入睡眠。定了定神，名取痉挛着手指，把帽子捏的死紧。
其实在遇到夏目的时候他便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每次，他都告诉自己眼前看似柔弱的少年回避自己走的更远，终有一天，他也不可以跟上他的脚步，只能时不时站在他身后的凝视他独行的背影，四周惨白的天光和日光下少年漆黑的影子融汇成画面。很多时候，因为觉得适合，所以邀请他与自己一起工作，总想的自己会比他多一些见识，多一些感悟。所以可以一直在暗处对他多加引导和提点。如今看来，倒不如不用。少年一定会在他选择的路上走出很远很远，远到他无法触及的距离……
嘴角蔓延着细微的苦笑，名取压低声音问出他想要得到回答的问题“所以？夏目，他是。”就算知道你或许不会给我答案。就像对待那个敏感的能够感知到妖怪的少年。
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夏目感觉自己的体力在迅速恢复，踏入神社来一直轰叫着的耳鸣变得细不可闻，连头疼也迅速减轻。听到名取这么问夏目沉默。这是站在同一战线的说法，名取先生显然是想从他这里知道这个来路不明妖怪的身份，这是他们以前他被卷入他的工作时他的习惯。
思绪有些乱，思索着怎么解释镜花的身份，夏目张了张口，能发出只是几个单调的音节“他是镜花。”
“……”呵呵，夏目你知道吗？我曾经同情过，同情在你身边那个黑发黑眼的少年。很不可思议对不对？因为他看不见。看不见就代表他只能接触、认识、了解人类世界中的你。而人类世界中的那个，用谎言堆砌起来厚重城墙把自己围困其中的你，那不是真的你。
没有办法坦然的对身上的伤作出解释，没有办法对别人温和的善意做出回应，甚至没有办法把自己所见的世界分享给其他的人。不善语言的你依旧在内心深处替他人着想觉，觉得不属于妖怪世界的人们就不应该参与进去，对，就像那个关注着你理解你却不能触碰你世界的少年。那么，这次的我，是不是像他一样也被你划分到了别的领域……？
察到夏目下意识的不想具体描述那个突然出现妖怪的身份，名取暗自感慨着。脸上保持着自刚才叙述过水神离开后的后果起就没有改变的阴沉，突然有种不愿意再参与这个事件的感觉。低声问：“那个家伙……是水神吗？”
“不……镜花他不是……”
“……”
否认的过快，连夏目都觉得有些假。不要说名取，就算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自从镜花出现后，名取的脸色便一直没有晴过。吃惊、恍惚、沉思什么的那些表情都是建立在阴森基调上。看起来震慑效果达到十分。
“名取一族的孩子，来找我有什么事？”空灵的声音再度响起。思忖着名取有些怪异，夏目扭头去看镜花，妖怪直直的站在那里，脸上没有表情。不如往日，高高在上的态度如同早已超越人类并享受人类供奉和膜拜人类的神明……让人无端的感受到陌生。
细细的眉再次蹙了起来，咬咬唇夏目望向融月的方向。出于意料般的，融月并没有看向这边。料定镜花会这么做般，白衣的水神只是勾起嘴角，眼睛一直望向身后。那里，因为夏目先前滴下的血，墨色的黑被驱散。一点点细小的缝隙漏出了结界外的场景，向千百年没有出过这里的水神展示着寂静的夜空。
那样的景色，在住到这里后夏木看过无数遍。深蓝色的夜空挂着寂寞的星子，掩盖在星空下的村落沉默的沉睡着。偶尔会有一颗星星滑下，托着长长的尾巴
——一切一切，熟悉到平凡。
但融月此刻脸上的表情很迷醉，不像是被囚禁在远离人世的神社，坐在光秃秃的枝干上，呼吸着干涩的空气，身周围绕着化不开的黑暗，所见的只有一方不大的水池。而是像是在冷月下，独自挽起流水样的长发，就着满树的月华，微笑着抬手抚摸枝条上垂下的樱色花瓣。
……融月
夏目低头。平静的脸上染上悲伤，你是如此的……想去外面吗？
百年来，独自面对着化不开的黑暗，其中很多的时候都是贴着结界伏在水中，安静的凝视着水中秀丽的影子。明明知道靠近结界会让自己更快的受到侵蚀，但是……再近一点，想在贴近那个孩子一点……明明那么近，近到伸长手臂就可以触摸到沉睡中孩子细腻的皮肤。却如同隔了一层镜子，伸出的手永远停在冷硬的镜面上，触及不到温暖的指尖。
周围森森的树木和自己反射在结界上倒影浓缩成奇特的剪影。其他的感觉都被封印、在漫长的时间内消磨到无，唯一剩下的感觉只有寒冷，冷到寂寥，寂寥到冷。
所以，迟来了百年人世间阑珊的灯火终于勾起了你对世界的思念吗？
通过玲子祖母和友人帐，我知道，妖怪都是喜欢自由的生物。他们自由自在的活，不受生者与死者的拘束，自由就是他们的信仰，没有什么能禁锢住他们，改变他们的愿望。
镜花是你的世界，但是那个世界也是。不能等同。但一样重要。那是从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之后就深深刻画在骨血中的本能，因为你是水神。在悬崖上听浪花拍击岩石发出的呼啸，在如同镜子般的湖面上赏倒映在中央的月色，在碧色的溪流前数着银色的小鱼……他们构成了你的生命，唤醒了你的记忆，有水的地方就是你存在之地。
所以才如此迷恋……哪怕是透过结界的缝隙被夜风送来，空气中浅浅的水汽……
凝视着周围化不开的黑暗，凝视着一方见底的水池，凝视着眼前水神清亮不含杂质的眸子。夏目突然觉得很疲惫，对这件事情，对名取，对镜花，对以前为了一己私欲囚禁了神明的人。
抬起头，淡粉色的光辉洒落在薄薄的眼睑，将一切都覆盖住。完全看不通透。放出水神会失去这片土地，不放水神……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再告诉他这对融月是何其的残忍。
不对的，原本就是人类不是吗。
可是过了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后果却要现在的人来承担吗？这不公平。或者说能够延长这么长时间在遭遇到后果本来就是一种一种恩赐吗。
阻隔与外界水联系的结界解除了之后，徘徊在黑暗中的神明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阻断这个的水。可是他没有。
究竟谁是谁非、谁对谁错这些不重要。真的不重要吗？
看着庄严的镜花和轻轻微笑着的融月。夏目很想不管不顾的就这样把水神放出去。就算名取绝对会阻止。但脚下仿佛生出细细的根，紧紧攀附着他生存过许多年的土地。唤起他对这里所有的记忆，断断不愿让他离去。
“人类的话……”那边温和的声音传来，带着些微的笑意“是不需要怜悯神明的。”
顺着声音望去，漂亮的如同月华般的水神扭过头来，天蓝色的眼睛弯弯的看他“夏目你真是个温柔的孩子。在你眼中似乎没有区分出人类妖怪的界限，所以会同情比起你活过很长时间并且会活更长时间的神明。”
“其实不需要的，按照你所希望的那样就好了，这是镜花和我希望的，而且我们不会怨恨，绝对。就算需要经过很长时间，雨水一点点冲刷掉鸟居上的朱砂和血液。……河水涨起，漫过长长的石阶，冲毁古老的神社……对我们来说也一样。——只是时间问题。”
……
融月他是神，拥有人类无法想象的冗长生命，数不清的阅历，拥有很长很长无法回望的过去，也拥有无法望到尽头的时间……所以，他可以等，就算眷恋，就算怀念，他也可以等待，因为知道终有一天他可以重新望见，掀起层层波浪的汹涌大海以及周边沉默矗立着的褐色海岩。
以他所说，这对他只是时间问题了。他已经拥有了一个世界，所以只要和镜花在一起静静的等待就将可以一切解决。
“……”这算是在劝他吗？看出了他的犹豫，看出了他对自己遭遇的同情，看出了他知道真相后并没有完全站在人类那边，看出了他又可以偏袒这边的决心……所以才会说这一席话，让他知道，就算现在这个除妖师封印了他也完全没关系。
融月他……真的是神明。
一个想法从夏目心中冒出。融月和他心中神的形象完全符合。温和的，独断的，大度的……没有过于激烈的情绪，时时刻刻记住自己的身份。
只是这样，对他是不是悲哀了一点？
心下微动，夏目微微有了些主意。
他问融月，声音微颤，带着略微的激动“如果我答应你们，把你放出去，你还愿意留在这里吗？”如果你留下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放你和镜花出去，自那以后，你们就可以不受束缚的立在神殿的最高点，看日升日落，荧光布满天河。
所以，拜托……
融月笑的依旧温和，水蓝色的眸子似乎有游鱼划过，眸子中写满了和煦。他笑的是那么温和，温和到夏目以为下一秒他就会答应他刚才的请求。可是，淡色的唇轻轻开合，他凝视着夏目的眼睛，吐出的字融化在无边的黑暗里。
他说……“不。”
为什么……
这样的话双方都没有损失不是吗？但是为什么……
这样的话我……【会无法抉择】
这边谈着话，那边镜花一直在支着耳朵偷听。然后在听到融月安慰夏目的话时，眉头皱了起来，止不住的看向这边想要插嘴。夏目猜，大概内容是要反驳融月这么说有欠考虑一样云云。在听到融月说不会留在这里时静了静，直接扭头看向这边。惹得名取也不住的往这边看。
不过他所能看到的也只有夏目而已，镜花并没有把自家水神暴漏给千百年前封印他的除妖师一族的好脾气，于是名取只能茫然的看夏目。
刚才他和镜花谈过了，大概内容是以前的封印就是名取一族设立的，但是受到了诅咒，族里人丁逐渐凋零，帮助他们一族的这个村落的人也死绝了。但是内忧外患间，族里却做出了让人惊讶的事，拆掉了花费了十足的心思构建起来的能够逐渐削弱水神力量的结界……
有些棘手，这一番话中水神的地位无疑被显漏了出来。硬来的话可能有些困难。
镜花身周的光芒微敛。樱色的光芒依旧笼罩着独自站立着的少年。迎着淡粉色的光点，夏目犹豫纠结然后一点一点变得坚定的样子清晰出现在眼前……于是他知道，那个细腻敏感的少年这次不会站在他这边，或者说不会单纯的和他站在一起。
少年的视线定定的定格在身后神社的最高点（是最高，亲们记得前面说过名取和夏目看见的不一样吗？）惶惑的视线缓缓变得清亮而温和，就像是谁用低低的声音，徐徐诉说着温柔的话语，让少年缓缓轻松了下来。琉璃色的眼睛中溢满了感激，笑笑的表情很是漂亮。
在一边和他谈话自称水神的镜花也动不动往那边看，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想说什么又咬唇忍住，身周的气场因为这样反反复复而变得冷起来。就像用凉水冲刷过的浴室。
大家都各有各的考虑。
那么……他该怎么做呢？
看着眸子变得清凉的少年，镜花捏捏手指对融月表漏了一下自己的不满。引来了融月的轻笑，他挽起一片晶亮的池水，教导学生般的口吻对镜花轻轻道：“神不能说谎。”
“……”既然融月都这么说了，镜花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一切听凭那个温和的少年。
不过因为他很希望融月能再次沐浴到日月的光辉，就算加多一点筹码也好。这样赌注的意义才能显现出来。
“那？”听了水神的话之后长长舒了口气的镜花转想起自己正在扮演的角色，对眼前的除妖师说道：“条件交换怎么样？”是亮出筹码的时候了。
……诶？镜花他……夏目从水神那里收回视线，把他放到和名取对峙着的镜花身上，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从长长的袖子中抬起手，一面巴掌大的镜子在他手中反射着粉色的光，将光束投射到名取身后的暗色的层层鸟居中吸引了少年清澈的目光：“这个镜子我和夏目说过，繁复的介绍就免了。简单来说就是封印着许许多多妖力强大到可以让普通人类看见的妖怪。如果我打碎它那些妖怪就会出现。然后给人类社会造成很大的恐慌。”
镜花的声线只要放低便会自然而然的造成迷人的效果。是那种低低的却让人无法忽视的醇厚腔调。一遍遍的描摹着那些光怪陆离的情景。让他们清晰的出现在年轻除妖师的面前，一字一句的告诉他：如果放出了那些妖怪世界会怎样？
除妖师首当其冲不说，因为他们拥有强大的妖力。首先会成为妖怪狩猎的对象。重要的是……一般民众怎么办？妖怪都是些傲慢的家伙，自认为高贵，歧视他们觉得弱小的种族，认为人类看不到他们是一种固有的姿态。因为有人来看见了他们而认为他们傲慢而杀之灭口的并不在少数。
名取偷偷观察了夏目的表情，惊愕的样子说明了镜花并没有在说谎。
心下百转，对面自称的神明神色空灵，平平的眉梢显示出漠然和漫不经心，微微眯起的眼睛把高高在上样子刻画到极致。
他轻轻启唇“呐？怎么办才好呢？名取一家的除·妖·师先生。”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威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