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此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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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还没有完全沉入地平线，暖橘色的阳光从地平线夕阳的残影中溢出，带起了末日一般的光芒。就像盛极的王朝，在迤逦的水晶吊灯、拖曳的长裙中一步一步，高傲的、奢华的走向衰亡。
毕竟是十年一度的水神祭，祭典的盛大程度远远高于一般的庙会。天色并不暗，神社里面祭祀用的灯火已经点了起来。跳耀着的火光和灯光辉映在一起，把往日无论白天黑夜都显得沉默的神社覆盖上了神圣而又庄严的色彩。
沿着渐渐降温的马路，夏目和喵咪老师踏着夕阳踩着斑驳的树影，一路走到山脚。暗色调的马路和暖橘色的阳光形成鲜明的色调，看起来活跃鲜明。逆着阳光，夏目自然而然的抬头向山顶望去——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掩盖在森林中神社主殿的屋顶，向上翘起的飞檐和排列整齐的瓦片安静的沉浸在暧昧不明的橘色里。
傍晚总是冷暖色调交替的时节，由浅浅的金色，到浓稠的橘，最后染上淡淡的天青，化为沉重的墨……在交替调和中，光和影的分线变得模糊，变得沉默。在蓦然间染上淡漠的颜色，寂静的在漫长的黑色沉睡。
一切光影在眼前黯淡，消失。目之所及处一片黑暗，只有檐上一角散出些许光辉，仿佛透漏着暖意。形状美好的足尖点在薄薄的青色的瓦片上，华丽但是贴身的和服随风摆动，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隐约可以看见华丽的和服下单薄的身形。
最高点……神殿的……
察觉了注视这边的视线，镜花收回了放在远处的视线朝这边微笑了一下，然后嘴角便不可遏制的沉了下去。
夏目看着眼前抿了抿唇掩饰着嘴角下沉的妖怪，突然觉得有些理解镜花的心情。对于人类来说，孤单寂寞是经常有的情绪，他们总是从这些中提炼出不安，然后把心绪放大、再放大，最后得出什么才需要珍惜。
人类的同伴很多，他们本来就是群居的。失去一个两个或许没有什么，他们会把这些当成旅途中必然的过程。但妖怪的世界不一样，他们爱热闹，爱孤单，也爱同伴。
妖怪的世界，不允许你说谎，哪怕是他们一直在对你说谎。
所以，失去了融月的你，失去了融月的善良的你……是不是也在对人类的恨与不恨中徘徊。
夏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高处冲着他微笑的镜花，不安的感觉再次漫了上来——那个镜花会消失的感觉。
眼前的他站在他最喜欢的水神最喜欢的地方，如同昙花般的绽放……这样的他，伤痕累累的站在主殿之上，周身沐浴在夕阳里，仿佛这个人都散发着光芒。像极了将要落下的太阳。
华丽的和服上印着镂空的樱花，微偏着脑袋仿佛在诉说什么一样……
隔着一层薄薄的膜。
那是被封印了的门，无法穿越，无法见面，甚至连声音都无法传达。
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看日升日落，看月亮的倒影倒映在神社的潭水中。看如同镜子般的潭水宛若化不开的迷梦。
就像像镜中的倒影，镜花是实像而融月是他的幻影。两人的足尖点在镜像的两边，同样望着渐缺月亮沉默着……
只有沉默。
镜花，镜花，其实你可以恨。
虽然仇恨带来的可能是空虚，但总好过痛苦和茫然。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人类在无理取闹。我没有理由也没有借口征求亦或是祈愿你的原谅，但是仇恨的对象都不在了不是吗？如果真的无法原谅人类，就带着融月走吧。
不再享受人类的供奉，去你们想去的地方，像以前一样。
现在的人类不再把祭典当成是对神明的祈求，而是一种传统。对，古老的传统。就算离开了神社的你们也不必担心因缺少供奉和信者而消失。
所以，镜花。我帮你解开诅咒，带着融月走，好吗？
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夏目收回心思开始爬那个对他来说有些艰难的台阶。轻轻的抬步，踏上第一阶台阶。踩在脚下的地面仿佛软绵绵的，就像遍布泥沼的池子，踩进去会深陷其中。
眩晕的感觉仍然存在，不比上次少分毫，非要说的话比起上次还要强烈。镜花说过，这个台阶上浸满了那个除妖师的血，所有的台阶，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诅咒。
……如此怨毒，连逼近都不可以。
脚重的提不起来，头也好痛，耳边嗡嗡作响，唯一听见并且越来越清晰的只有自己愈加粗重的呼吸声。全身的血液仿佛被挤压到沸腾……举目望去，长长的石阶才走到一半。剩下的一半在面前扭曲，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夏目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迈开步子攀上下一层台阶。
喵咪老师点着大大的脑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上跳，跳了十几层，转过身来，状似机械的转动了下脑袋，看着步履维艰的夏目。偏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在火光下反射出尖锐的光芒。
雪白的衣袖一闪，镜花的身形出现在喵咪老师的面前，薄薄的唇终于勾起了微弱的笑意，他摊开手冲喵咪老师眨眨眼睛“很不可思议不是吗？他和我们走的，其实并不是一条路。”
喵咪老师望着捂着胸口缓慢前进的夏目，甩甩脑袋，决定不再看他。白色的耳朵晃了一下，在夏目的角度可以看到抖了一下的耳朵尖……夏目眨了下眼睛，再眨了眨，最后确认抖得不是自己而是喵咪老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身子一歪，差点倒过去。
镜花伸手扶了一下，微笑的道：“辛苦了，夏目大人。”
“哼。”喵咪老师瞟了镜花一眼，一副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居然笑的那么温柔，明明是他诱拐夏目来这边的，镜花那小子八成没安好心。
喵咪老师一边感慨着自己的教育失败，一边抱怨着夏目的愚不可及，他老人家教导了那么久都没有一点聪明的样子……在一边抓耳挠腮不亦乐乎。
那边，夏目看着自家“看似”不争气的宠物，在心中扶额。不过百忙之中他听到了镜花和喵咪老师的对话。一方面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另一方面他自己也很好奇，于是开口问道：“那个，镜花……先生……”
镜花把视线从喵咪老师那里移过来“叫我镜花就好了。”
“……那么镜花。”
“嗯？”
“你刚说的不是一条路是什么意思？”夏目对这个说法觉得很变扭。
往旁边移了一点，让开路让夏目踏上他所在的那层台阶，微揽衣袖的道“因为夏目你很强哦，作为人类。人类设的诅咒只有人类可以解……这么说也不对，只有妖力强大的人类，类似于除妖师的存在才可以解开。何况夏目你比起那个除妖师要强太多了。”
“这样啊……”夏目一脸了悟的看着镜花，在镜花说这些的时候终于走完了三分之二的台阶。看来转移注意力的效果很好的达到了。
喵咪老师欢乐的哼着小曲，欢腾的踢着爪子，往神社那边去了。空气中有淡淡的香气在身边蔓延，夏目嗅了嗅，闻到了烤鱿鱼散发出来浓郁的香味，想到神社后山庙会里令人口舌生津的各色小吃，夏目的嘴角微微扬起，心情突然变得好起来。
等回家的时候带些东西给塔子阿姨他们品尝吧。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艰难的走着，夏目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的，扭过头问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他的镜花“镜花你刚才又提到那个除妖师了对不对，那个除妖师……”透明的汗从额角流下，划过尖尖的下颌“是谁？”
下巴上的汗珠被夏目用手背随意的抹去，然后觉得有些痒痒的眯起眼睛，掏出手帕擦拭着刚才的痕迹。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可能是因为和除妖师接触多了所以有些在意。
镜花似乎也没料到夏目会问这个，不过他习惯这种跳跃式的思维，于是思索了下有些不确定的回答道：“这个其实我记得并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名取一族吧……”
……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此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