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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的丧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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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脸,说不上美,但也绝不丑,五官无一精致,但搭配起来却自成个性,可惜,毁在了如今的神韵上。
三天了,自从那天晚上昏倒被送入医院,三天来,我尝试着睡过去,期望醒来之后,一切都能变回原样,但这梦,好像特别长。
我一直不敢去承认的,或许这一切都不是水中之月。
颤抖的指尖摸上冰冷的面皮,如果是假的,这触感也未免太真实,镜中的那双眼满是无措和恐慌。
我低头盯着手边的那个帆布包许久,才有勇气伸手打开它。
没兴趣去翻动其他东西,我只找出“她”的手机来,按开日历,那上面的日期没有突然快进或退后,我不知道该不该松口气,这说明什么呢,如果我的灵魂脱离自己的身体?
想起三天前那晚的事情,我不禁不寒而栗,但是,我却也急于知晓真相。
换上整洁却久经使用的衣服,我悄悄溜出医院,一路上低着头,生怕别人注意到我,就像一个刚办完事的小偷,不同的是,我没有盗取钱财,我偷了别人的身体。
在医院门口,我不慎撞到一个人,他手里的钥匙掉在地上,发出脆响,但我不敢停留,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匆匆奔了出去。
跳上一辆出租车,我报出地址,司机从后视镜了看了我一眼,我一愣,不过三天的时光,那里竟好似成了与我无关的另一个世界。
这应该就是我逃出来之后会过的日子吧,如今诡异成真,我却不知是悲是喜。
进入高级住宅区去,路人渐少,整洁的大道上驶过一辆又一辆黑色轿车,似乎比往日多上好几倍,我刚觉得奇怪,那栋恢弘的豪宅就近在眼前了,我连忙让司机停车,将口袋里的钱递给他,我下了车,躲在路边一棵梧桐大树后面。
雕花铁门大敞着,迎进一辆辆名车,黑色的轿车上下来身着黑色的人们,看起来就像奔赴丧礼的架势。
年迈的管家伯伯穿着黑色西服,头发更加灰白,硬朗的身姿不再笔挺,满是皱纹的脸上掩不住悲痛,那样的表情,只在外祖母的葬礼上见过一次。
一切的一切,让我的心,慢慢变凉,下沉。
我蓦地倒吸口气,看见雕刻蔷薇藤蔓的大门后,美丽的女人款款走来,右手牵着她年幼的儿子,身后是他,冷厉残酷的眼,和那双黑手……
我恐惧地颤栗着,不禁往树后躲去,突然,一只手拍上我的肩膀。
我差点惊叫出声,回过头,原来是他,我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还是抖个不停。
“你……不要突然……出现在别人身后。”连牙关都有些打颤了。
他皱眉,深邃的眼带着深究的眼神看着我,片刻后便移开去,只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只是出来,随便逛逛。”我不善说谎,嚅嗫着道。
“哦?”他微微挑眉,医院离这里七八公里远,他自然是不相信我的说辞的,我无从辩驳,幸而他没再穷追猛打,突然又问:“你认识林家的人?”
我猛地抬头,没想到正迎上他的视线,一下子慌了神,我移开眼,有些惊慌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不认识。”语毕,我突觉不妙。
果然听他道:“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林家吗?”
我头皮发麻,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没有理会我的局促,说道:“你身后那栋豪宅里,倒是有一户林家,你一直盯着看,我还以为你认识那家的什么人。”
“没有,我只看那里人多,好奇而已,”我听见自己轻声说,“我不认识那栋宅子里的任何人。”
“是吗?”他还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像是信了,又像没信。
“今天是林家千金的丧礼,”他突然自顾自说起来,我还来不及觉出悲喜,他又说,“原本我是该去露个脸的。”
我傻眼,他认识林家?他看起来身家优渥,难不成和林氏在商场有往来?那么,如果让他知道我就是林朵瓷……在现在林氏集团大权旁落的情况下,他……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出卖我吧?
我转过头,那栋宅邸院内,我的照片被放大放在门侧,相框中的我,柔美温顺,笑得很甜,那时,外祖母和爸爸妈妈都还活着,虽然幼时就察觉出父母不睦,但一家人还是能摆出其乐融融的姿态,看起来三代同堂,好不美满。
那是我十六岁时的照片,距离现在不过短短四年。
一个人,除非照镜子,是不会看见自己的!
那么,一个人,又怎么会看见自己的葬礼?
我已经死了,那么活着的这个,又是谁?
我看不见让我再活一次的意义何在,或许只是上帝开的一个玩笑,或是万能的神,终于也犯了一次错误。
突然记忆如潮水涌来,外祖母逝世前的最后一刻,我只知哭泣而无暇顾及的她的叮嘱,她说:“朵朵,你该坚强起来了,或许我对你的过度保护,是一种错误,我后悔,也只能为你做到最后这一步。”
外祖母慈爱又遗憾的表情还历历在目,当时她太虚弱了,很多话都只能发出气音,若不是我伏在她肩头,根本听不见。
当时我真想和她一起去了算了,死亡在我眼里如此轻易,让我自己都羞愧不已。
我闭了闭眼,再转身时,我微笑迎上他冷漠的视线,“那晚谢谢你和你的医生朋友送我去医院,我这几天都昏昏沉沉的,今天醒过来觉得精神好很多,但是,”我苦笑了一下,“我的记忆好像有些缺失,很多事情模模糊糊,说实话,那天晚上,我是真的忘了自己是谁了。”
他看着我许久,在我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终于开了口:“那么你也一定忘了,你会独自昏倒在楼梯里的原因了?”
“昏倒在楼梯间?”对了,我一直忘了,如果我占了这具身体,那么原本这个叫“红鲤”的女孩,她去了哪里?
“没错。我发现你时,你早已卧倒在地,不知在那里躺了多久,”他淡淡地说,“原本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死了?真的死了吗?所以才叫我这孤魂野鬼,莫名其妙占了她的身子?
“我……的确是不记得昏倒前的事了,但无论如何,谢谢你救了我。”我诚心诚意地说,我虽然找不到生命的意义何在,但却不能否认生命有其价值。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走到车边,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车一直停在路边,漆黑的莲花跑车,低调又奢华,跟他给人的感觉很搭。
“上车吧,我送你回医院。”